第82章 咬痕

第082章 咬痕

田桃:“咕嚕咕嚕……”

自然要他先松手, 她才松口。

不過她此時嘴很忙,開不了口,手指扒拉着他, 示意他把手拿開。

少年長指紋絲不動,低垂着黑眸,盯着近在咫尺的臉龐。

兩顆牙齒又細又硬, 牢牢咬在他食指的指骨處,唇瓣輕輕貼着右手的手背。

就像只野貓,逮到魚兒後,上下牙齒一閉,一口就咬下去了。

他轉了轉手腕, 往回抽手, 女孩牙齒絲毫未松, 腦袋随之跟來, 額頭撞着他的胸膛。

咬得倒是不嫌疼,只是覆在指間的紅唇令人難以适從。

她嘴巴微微張大,上唇将他半根指節含住, 柔軟且溫熱的觸感無法忽視, 像一顆冰石浸在一捧春水中。

綿密的暖意順着指節傳至渾身各處,身下的劍宛如一團雲,帶着他浮浮沉沉。

少年不由得後退一步,險險站在劍首, 生怕她耳朵湊得太近, 聽見他如鼓點般, 越跳越快的心聲。

田桃牙齒都咬累了, 掐在雙頰的手指卻不動如山,她擡起一條腿, 想要一腳踢過去。

可剛觸到雪白宗服上的紫雲繡紋時,引玉劍登時發瘋似地顫動,忽左忽右,時上時下,失去了平衡。

劍身本就不寬,偏偏抖成帕金森,在百尺高空,随時有驟降的可能性。

實在是怕劍墜人亡,她不敢造次,趕緊松開了口,兩手飛快就近拽住一截腰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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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必要和我同歸于盡麽。”

她發絲蹭着白衣,嘩的一聲,猛地擡起臉,兇巴巴瞪着面前之人。

引玉劍依照江冷星命令行事,突如其來的發瘋,必定和他脫不了幹系。

少年正默念劍訣,施法控制躁動的劍身,卻無濟于事,腦海中手背處的觸感揮之不散。

好不容易靜心一瞬,腰間束帶驀地被扯向前,二人身體隔了一道窄窄的縫隙,滿懷盡是清甜氣息。

一時之間,他心亂如麻。

“将手拿開。”

田桃:“你先把劍穩住。”

身子似一顆幼苗,被風摧殘着,她雙膝發軟,差點給跪了。

“你這般讓我如何穩住。”

江冷星一手将她腦袋推開,另一只手靈光閃爍,頗為無措地調控劍身。

可惜心緒如一團亂繩,她每一個微小動作,都如綁上一個死結,越來越難捋清楚。

她震驚:“你的劍你都控制不了嗎。”

呼嘯風聲裏,少年嗓音格外平靜:“控制不了了。”

唬人,無法操控的劍那就不是引玉劍了。

寒劍倏地颠簸,田桃朝□□去,腳底一滑,一腳踩空了。

她低頭瞥了眼,腳底雲海茫茫,霧氣翻騰,恐高症患者完全不敢看的程度。

“你再吓唬我,就讓你裸|飛。”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說罷,她手指拽了拽,勁腰處的紫白色束帶松了一寸,劍身還未消停,少年腰身處的束縛感随之淡開。

江冷星又羞又怒,低頭一瞧,宗服領口松散,翻出一點裏衣。

“你真是膽大妄為。”

田桃:“我怕高啊。”

她也是迫不得已,走上絕境。

他敢把她颠下引玉劍,她就扒光他,屆時讓過往道友都來瞅瞅這位不着寸|縷的江劍修。

少年無奈。

引玉劍和他息息相關,卻并非全然聽命于他,靈劍察覺濃烈欲念時,就如此般異動。

此乃告誡。

盯着吓得蒼白的小臉,他冒險般探出長指,想要去牽她胡亂撲騰的手腕,動作突然止住。

驀地,他心口如被紮進一根刺。

尖刺直戳心髒,慢慢沒入血肉之中,四肢百骸霎時湧起疼痛。

空氣仿佛被剝奪,窒息感随之襲來,而後疼痛蔓延,如蟻蟲撕咬骨頭縫。

黑曜石般的雙眸,緩緩攀上赤紅,緋色暈染至眼尾,向來挺拔的脊背,不自覺傾身微彎。

這蝕心蠱,比想象中難熬。

他唇角略微掀起,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低頭暗暗自嘲——妄念之人,活該如此。

半晌,這一陣疼散去,引玉劍随之鎮靜。

不過他衣衫已然半解……

其實不是田桃主動的,是她情急之下,手指亂抓,于是抓松了。

察覺劍身穩如泰山,她立即收回雙手,背到後面,一副怕被揍的模樣。

“你吓我在先,我才動手的。”

面前沒有聲音傳來,她擡頭一瞥,少年冷白的眼尾,此刻泛起一層薄紅。

似被狂風吹得,但紅得太過灼目,感覺又不太像。

田桃:“你哭了啊?”

那番扒光衣衫言論,也只是吓唬吓唬罷了,她沒想真動手的。

江冷星偏頭,挪開眸子,烏黑的發絲自臉頰劃過,襯得他臉上嫣紅愈加熾盛。

田桃細眉蹙起,糟糕,她好像把一個成年男性弄哭了。

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安慰一下不虧。

她十指一伸,提起他的腰封:“要不我給你穿上?”

江冷星不指望她腦袋瓜能想點有用的東西,拂開她的手,飛身一躍,從劍首站到劍尾。

他擡起被咬過的食指,骨節處兩道短窄的齒痕,向下深陷,刻在骨頭上一般,久久難消。

另外,痕跡周圍殘留一點水漬。

她真是一點也不心軟。

二人調換位置後,田桃瞧不見他的臉。

也罷,真男人默默流淚比較好。

她臉頰迎着清風,無不惬意,只要引玉劍不發癫,她暫且不恐高。

行了一路,還未到達濁心涯的地界,這才知道,原來雲起小築如此偏僻。

那江冷星何時來尋她的,不會剛睡醒就來了吧,如此說來,陸師弟事情有點急。

但此時靈劍速度較慢,貌似也不是十萬火急。

她欣賞了會風景,突然覺得有點無聊,從挎包掏出高階魔方來玩。

就是那個從梵音谷順來的靈器,和魔方玩法相似,修仙界居然有此物,難不成別處也有穿來的同類。

近些日子經過不懈努力,魔方已還原到一半,除了照明作用外,就只能當做觀賞物了。

田桃正玩得起勁時,肩膀倏地掰了一下,身體立即轉了一百八十度。

她随口一問:“哭完了?”

少年未回應,而是揪起她的衣領。

田桃微微踮腳,怯生生後退一寸:“又想幹嘛?”

恢複墨色的眼眸微閃,劃過一絲笑意,江冷星另一只手擡起,在她面前晃了晃。

“擦幹淨。”

她定睛一瞅,少年白瓷般的肌膚處,被她咬出一圈赤紅,像是醬果揉碎了,敷在食指根部。

随後,他手腕一翻,長指曲起,挑起她一片衣襟,來回擦拭了兩遍。

直到他齒痕處的濕潤感完全消失。

顯而易見,這是在嫌棄她。

她還嫌他手髒呢。

田桃有仇當場就報,朝着空氣噗了一聲:“呸!”

她一點也不甘示弱,仿佛嘴巴咬到了髒東西。

江冷星:“……”幼稚至極。

*

一路上,兩人磕磕絆絆,小打小鬧,好在仍是天黑前趕回了濁心涯。

落地時,田桃遠遠瞧見崖邊站了三人,一字排開,正在迎接她回來。

引玉劍距離地面一米之距時,她飛身跳下,不偏不倚,撲在了祝卿卿懷裏。

漂亮姐姐的懷抱,溫柔鄉。

陸師弟:“能蹦能跳,我就說吧,桃師妹一點也沒摔壞。”

他回濁心涯後,再三發誓,桃師妹好得很,哪想祝師姐總以為他在诓人。

這下能證明清白了。

二人其樂融融抱在一起,白飛鷺心裏醋醋的,扯着一截粉色衣角。

“桃護法福大命大,回來便好。”

他正想把兩人扒拉開,祝卿卿卻捉起了她的手:“此番多虧塗山公子,是他救了你。”

當時他們趕到時,瞧見塗山堯瘋了似的沖出去,若是晚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是啊,是阿堯救了我。”

再次回到濁心涯,田桃心境有點變了。

那時江冷星不理她,她想着會不會是自己做錯了事,怕大夥都讨厭她,後來才曉得,不是她的問題。

沉浸關切之中時,她心情大好,随後走到陸師弟身前:“你有急事尋我?”

“桃師妹,我中毒了。”

陸師弟臉上笑容消失,擡起手指,側邊有條小傷口,略微紅腫。

随即,他将事情原委告知。

一件事情本來殺傷力只有十的事,但經過一番渲染,田桃以為蜂炎刺是絕症。

她拉住陸師弟的衣袖:“走,我們現在就去找解藥。”

“嗚嗚嗚桃桃最好了。”

陸師弟正一臉感動時,默默望着四人融洽無間的少年倏地走近,輕飄飄出聲。

“不急,一時半會無礙。”

蜂炎刺乃劇毒之物不假,可講究劑量,只是劃了道小傷口,後果暫時忽略不計。

采摘解藥之事,他亦能做到。

衆人:“?”

昨夜江師兄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有種被騙的感覺。

不管怎樣,大夥松了口氣。

商議一番後,前往飛天澗之事留在明日,于是今夜還是在妖舍中再歇一晚。

山野間空氣澄淨,星夜明朗。

在這極美的夜色中,無一人早睡,索性在院子裏燃了一把火,圍坐在一起夜聊。

院角的雖說是株野桃樹,但結的果子又大又紅,聞着十分解饞。

陸師弟特地等人到齊,火速摘了一盤準備享用。

田桃正想吃桃子時,胳膊被一根木棍戳了戳,轉頭一看,是白飛鷺在喊她。

他小聲道:“桃護法,幫我個忙。”

她兩指摩挲:“給錢。”

“行,回日照山給你。”

有了酬勞後,田桃耳朵湊上前。

“桃護法,你知道的,我和卿卿的事一直未果,所以我想今夜探探情況……”

簡而言之,白飛鷺想知道祝卿卿是否喜歡他。

近段時日,他和祝卿卿越來越近,二人話題多了起來,但始終蒙着一層紗紙,感情朦胧不清。

正好今夜氛圍感濃烈,按捺不住內心激動,他想表白了,可怕失敗。

于是,想拐彎了解一下祝卿卿的想法。

這事不難,田桃立即想好策略,掏出紙筆:“山主,我可以幫你。”

白飛鷺:“條件是?”

“一百萬靈石。”

“這也太多了吧。”

田桃伸出兩根手指:“兩百萬。”

“行行行,一百萬就一百萬。”

“成交。”

二妖達成了愉快的合作。

她計劃是這樣的,玩個真心話游戲,在紙上寫好要問的問題,再讓祝卿卿抽中即可。

很簡單,保證立馬見效。

田桃拿了一堆紙,寫上問題後,仔細疊好,摘了一片葉子,再把紙張盛好。

她笑嘻嘻把綠葉放在篝火旁:“來不來玩游戲?”

白飛鷺立即捧場:“來!”

陸師弟好奇心被勾起:“我也來!”

祝卿卿随之加入。

三言兩句簡述規則後,開始游戲。

最先開始抽的人,被指定是祝卿卿,她從紙堆中拿起一張,翻開後上面寫着——最喜歡吃的食物是什麽。

祝卿卿莞爾一笑:“杏仁酥。”

為了目的不要太明顯,田桃寫了些迷惑性問題,譬如上邊這個。

不慌,夜如此漫長,總能抽中的。

此游戲是輪流玩,江冷星除外,沒料到她吃完一個酸桃子外,祝卿卿還未抽中相關問題。

田桃啃野桃子有點累了,也不知陸師弟怎麽摘的,一盤桃子沒一個甜的。

于是,她準備自己去摘一個。

突然少了一人,陸師弟瞧了瞧一旁安安靜靜的少年,遂提議:“師兄,不如你也抽一個吧。”

江冷星淡淡掃了眼:“不了。”

祝卿卿:“師兄,小桃子今日回來,大夥聚在一起熱鬧,你就別一個人悶在那了。”

綠葉上托着一堆素白的紙,少年沉吟幾許,鬼使神差般,長指一夾,将一張紙張捏在了手裏。

展開看時,另外三個腦袋都湊過來瞧,陸師弟念叨上邊的話:“你可有喜歡之人?”

念完後,三人散去,這是個無效問題,類似感情之話,這位江師兄向來不肯吐露半字。

跳過跳過。

然而,少年垂眸望着紙上的字,字跡潦草,他不由自主想起靈澤秘境旁那本手簿。

記錄着少女心事的紙頁,此刻正藏在雪隐峰中,他沒燒,不過是想讓她斷掉念想罷了。

确實,她很快變了想法,甚至和旁人關系親密,徹夜長談。

而他,似乎後悔了。

就在衆人認定江冷星不會回答,準備進行下一輪時,不料他手臂一伸,從果盤中拿起了一顆野桃子。

長指收攏,他把桃子圈在掌心。

空氣倏地沉寂,三雙眼睛盯了過來,被這一幕震懾到,随後面面相觑。

衆所周知,江冷星是不吃桃子的。

所以他這是何意,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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