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還債

第085章 還債

引玉劍相随他多年, 其形似天然白玉雕刻而成,如雪隐峰的清雪,雪白純淨, 不染塵埃。

無論劈山碎石,還是冰蝕火烤,都未在劍身上留下一絲痕跡。

白璧微瑕, 不失其分。

可引玉劍不能如此。

道心失,長劍碎,一步錯,将步步錯。

但人非草木,他亦如此。

情念生生不息, 如穿牆之風, 只因一次尊崇本心的放縱, 蝕心蠱已如附骨之疽, 正在體內生根發芽。

如果不曾去鳴翠山就好了。

可一切為時已晚……

田桃坐在床沿,兩指正捏住瓷瓶,打了個哈欠, 歪頭看向床前之人。

少年蹲在地上, 衣衫敞開,一副剛從床上下來的模樣,慵懶散漫,他微微低頭, 盯着劍身某處。

他目光極為認真, 長指觸了觸冷劍, 似在沉思。

寒意淩冽的卧房內, 燭火銀白,白牆上映出他略顯孤寂的身影。

等的時間有點久, 田桃昏昏欲睡,湊過腦袋去看:“劍摔壞了?”

啥也沒看到時,江冷星就啪的一下把劍合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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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站立,将劍倚在床尾,随後把外衣褪下,翻身上了床。

田桃并未多想,她愛吃又愛睡,此時就想趕緊忙完回自己床上躺着。

“來吧,繼續。”

她抓住素白的衣袖,猛地往下拽,少年單邊衣衫滑落至腰處,一點紅梅在發縫中若隐若現。

正要扯另一邊時,江冷星兩指倏地一挑,将中衣穿好,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就這樣上藥吧。”

田桃愣住:“看不見傷口啊。”

“塗這就好了。”

他點了點左肩之下的鎖骨處。

“不是還有別處?”

這人臉皮薄她知道,但不能諱疾忌醫,田桃扒着他的衣領想查看,少年往床帳深處挪去。

他只揭開一點衣襟,露出鎖骨上的細長傷痕,重複道:“就塗這。”

見他如此誓死捍衛自己的衣服,田桃懶得争了,甚至竊喜能少忙點。

江冷星躲在裏邊,不肯過來,她只好蹬掉兩只鞋,爬到他身旁坐下。

傷口一寸長,沿着凸起的骨頭劃去,像一道月牙形的弧線。

他衣衫底下的肌膚和臉一樣白,傷痕周圍泛起淺淡粉色,怕是輕輕掐一把,就會把他弄疼似的。

田桃伸出食指,在瓷瓶中沾了一團藥,随即往傷口上送去。

在她傾身靠近時,江冷星往後仰了仰,始終和她保持一段距離。

随着她的貼近,溫乎的吐息随之灑在頸窩處,像是在身上吹了口氣,激起一絲微弱的電流。

但這淺薄的觸感,足以讓人亂了心神。

田桃吐槽道:“又不疼躲什麽。”

記得她給塗山堯上藥時,那創口奇深,幾欲入骨,濃重的靈藥抹去時,他表情都沒變。

想罷,她手指落下,順着骨頭抹去,雖是極小的傷口,但動作很輕,避免造成二次傷害。

江冷星眸光垂下,望向烏黑的發頂,幾根發絲摩擦着他的下颌,刮得他有點癢。

視線略微向後,落在她瘦削的背脊上,一根紅綢繞了兩圈,牢牢纏在她腰身處。

她跪坐雙腿上,腰身下陷,俯身向前,身體連成一條波浪形的曲線。

田桃直起腰身:“塗完了。”

江冷星:“這麽快?”

“已經很慢了,”田桃将瓷瓶收好,“我回去睡覺了。”

藥膏如白霜,平敷在紅痕之上,這樣的小傷口,再怎麽塗,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江冷星将她叫住,把衣袖挽起,手臂伸到她面前:“等等,這也有。”

少年腕骨白皙,青紫色脈絡十分清楚,脈搏處有一條赤紅的傷口。

田桃低頭一瞧:“這也算傷?”

痕跡不過指甲蓋大小,顏色深了點,但比陸師弟手指的劃傷還小。

等兩天能自己愈合那種。

江冷星應聲:“嗯。”

既然大恩人都開口了,她沒有回絕的道理,反正傷口這麽小,給他塗也不礙事。

“師兄,你這藥好用嗎?”

“還行。”

“如果好的話,我想把藥帶走。”

“你受傷了?”

“不是。”

藥塗完後,田桃起身,揉了揉腰:“是阿堯,他身上傷不少,久不能愈合,藥好的話我給他送去。”

“他自己不是會煉藥麽。”

少年抽回被她抓住的手腕,聲音冷淡。

“師兄不懂,阿堯身上都是傷,一晚上要用大半瓶藥。”

田桃看向青花瓷瓶,想起雲起小築那人,輕輕嘆着氣。

“這藥不好,給他也是白費。”

他用就有效,塗山堯用就不行,哪有這樣的道理,分明是有嫌隙,不想給吧。

田桃看破不說破,将瓷瓶藏進衣袖,打馬虎笑了兩句:“這樣啊,那不給他了。”

想到這人今夜的做法,臨走前她嗆了兩句:“師兄,以後塗藥直說便是,沒必要把我拖進房裏哈。”

少年将她小動作盡收眼底,眸光一沉,并未回應她。

“我睡覺了,師兄也早點歇息。”

田桃伸了個懶腰,雙腿雙手爬下床,挪到床邊正要穿鞋時,後領登時被人提住。

她随即翻了個身,一骨碌躺在床上。

光線驟然一暗,少年随之傾身,長臂一橫,撐在枕邊,提前截斷她逃跑之路。

漆黑雙眸落在她臉上,逆光之下,他眸子又沉又冷,釋放出一股無形威壓,将她籠罩其中。

這架勢,有兩三分霸道。

就這?

田桃笑了笑,額頭有點癢,她十分淡定撓了兩下,一點都不怕。

這人間歇性發癫,她習慣了。

少年身上束帶早已解開,素衣松松垮垮搭着,随着他俯身的動作,隐蔽的軀體透過縫隙闖入視野。

她眼一瞥,啥都瞧得一清二楚。

他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并不似表面那般清瘦,內裏要啥有啥,山川、櫻桃和溪水,實打實演繹了什麽叫秀色可餐。

雖早已見過這道風景,再看一遍,還是要拍手叫好的程度。

不過她現在清心寡欲,只想睡覺。

田桃有幾分取笑之意:“幹嘛,學人家強取豪奪嗎?”

就江冷星這樣不經逗弄的,能指望他幹啥,不就紙老虎一只。

田桃敲了敲臉頰旁的手:“行了,不走開別怪我不客氣。”

少年沉默不語,在她蹬着腿往下鑽時,他沉了沉背脊,手臂随之下移。

二人距離登時拉近。

可以,他不仁,她就不義了。

她明白,江冷星最怕別人碰他,從頭至尾,甚至到每一根頭發絲,都不讓人碰。

于是她微微起身,兩手揪住他的衣擺,假裝吓唬一下他。

不料,在她背脊離開軟床之際,少年手臂滑至身後,将她整個人懸空抱起,用力攬在懷裏。

他剛塗完藥,寒氣夾雜着栀子花香氣,猛然間湧入她鼻間。

混亂間,田桃感覺側臉穿過輕薄衣料,貼在少年肌膚上,鼓起的胸膛渡給她微涼的溫度。

不應該是我進敵退麽?

怎麽成了我進敵更進……

倏地一下,田桃的臉紅了。

她感覺自己是一壺燒開的水,燙得要冒氣了,心跳如沸水般猛跳。

力氣有限,她根本無法将人拽開。

她嚷道:“你不想還錢,所以自薦枕席?”

少年擁着她,收緊雙臂,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心裏生出的那根刺。

田桃和他理論:“我是只有原則的妖。”

“雖說你之前又拽又冷,我看不順眼,但你也不用這麽熱情……”

豈料未說完,少年竟沉身壓下。

蝕心蠱作祟時,宛若在雙耳蒙了一層膜,她的話如雲霧後的春月,模模糊糊聽不太清。

他感覺好疼,渾身無一處自在。

理智被疼痛剝奪,心似镂空的洞,只有不斷向下索取,方能彌補空缺。

身心被束縛太久,仿佛找到一個暫時停靠的港灣,甫一貼近,就令他無法自拔。

他額頭枕在瘦弱的肩上,轉過臉,埋在了溫軟的頸窩之中,每呼吸一次,如吞入了刺芒。

可卻無法停止吸入清甜的氣息。

這時,田桃開始慌了。

她的一雙手腕被掐住,聲音略微顫抖:“你再這樣,我喊人了。”

少年起身望着她,雙瞳泛起赤紅。

田桃被吓了一跳:“就算我拒絕你,你也用不着哭吧?”

江冷星擡指按着太陽穴,長睫閉合,嗓音低啞:“疼。”

他随後又道:“中毒了。”

聲音沙啞克制,像是被剝奪了空氣,掩飾不住的疼痛。

田桃:“野桃子中毒了?”

素日百毒不侵模樣,此刻他發絲淩亂,紅着眼尾,流露出幾分的脆弱感,不似有假。

“不是。”

田桃:“那中了什麽毒?”

少年手指一頓,慢慢睜開眼,寒眸融進了烈火般,十分熾熱。

他不答,眸光下移,從她白淨的臉頰滑至微張的唇瓣處,喉結輕輕滾動。

視線定格在她唇上,支在兩側的雙臂發軟般,略微彎曲,身子便沉下。

灑落的氣息仍舊含着幾分冷意,可剛落在她臉上,一并被燙成了熱流。

田桃紅着臉,腦袋歪向一側。

這樣的江冷星,好像中的是少兒不宜的毒。

他不開口,臉越湊越近,幾乎貼近她的臉頰,可目标十分明确。

二人雙唇即将零距離。

可是,她同情他,但不至于獻吻啊。

她被束縛在懷裏,視野十分狹窄,只要一擡眼,上方就是他的臉。

迫不得已,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清俊的眉目,微翹的長睫,還有形狀好看的薄唇。

中毒的他,仿佛是另一種性格。

田桃大腦霎時空白,感覺氣氛到了,在他落吻時,腦抽般緊閉雙眼。

她四肢僵硬,仿佛被禁锢在床上,呼吸不自覺收斂,心裏咒罵自己被美□□惑了。

然而一段時間過去,無事發生。

空氣中響起兩聲啞笑:“怎麽把眼睛閉上了?”

腦門被兩指敲了敲,她睜開眼時,就望見少年近在咫尺的臉。

他的臉染上薄紅,眸色深了幾許,閃過一絲混亂。

兩人距離很近,但沒再發生什麽。

江冷星鎖住她的目光,又彈了彈她的腦殼,一臉懵懂:“在想什麽?”

他笑了,眼底笑意十分明顯,眼尾上翹,弧度漂亮,配上一雙血瞳,少見的有幾分妖孽感。

這人是開心了,田桃卻羞澀感爆棚,怒氣沖天。

他一定是在笑話她,笑她嘴硬心軟,居然不拒絕他,結果他根本不領情。

江冷星盯着她表情莫測的臉,重複問道:“你閉着眼時,在想什麽?”

“……”

田桃結結巴巴,答不上來。

居然還裝作不知道,故意反問她。

她突然感到無地自容,好不容易膽肥一次,竟然成了笑柄。

好煩啊這人。

田桃忍無可忍,雙手猛地推開他,連忙翻身下床,随後不解氣般,啪叽一巴掌打過去。

未料江冷星沒躲,臉上挨了她的力道。

她掌心發麻,哪還敢去瞧身後之人的表情,想着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想要去穿鞋時,床簾倏地合上。

手臂被人拽住,江冷星将她拉入了懷裏,暈頭轉向之際,唇角突然傳來柔軟的涼意。

田桃不可置信,調整好呼吸睜眼時,便看見少年離開她的唇,起身望着她,漆瞳攀上血色。

他蹙着眉,臉上劃過痛意。

旋即,冰涼的手指滑到她後頸處,托起她的腦袋,身體一沉,紮紮實實封住她的雙唇。

初嘗此滋味,他動作生澀,如樹上未成熟的青桃,可體內好像有一股勁,引導着他。

唇上的觸感異常柔軟,她吃的是甜桃,殘留着甜味,比那顆又苦又澀的青桃不知要甜了多少倍。

多日堆積的壓抑在一朝宣洩,吻越兇,體內的蠱毒叫嚣得越厲害,愛|欲和痛苦糅雜在一起,撕扯着他的靈魂。

恍惚間,他分不清自己中的是什麽毒,身下之人,像解藥又像毒藥。

可是靠近會疼,分開也會疼,不如縱容這一次,他不想把自己逼瘋,逼到絕境。

田桃懵逼了……

這人怎麽比他還不清心寡欲。

終于在某個換氣的空隙,她找準機會開口:“大哥,我沒有義務幫你解毒啊。”

小吻怡情,大吻傷腎。

她還不至于沉迷美色,失去理智。

“我們對彼此公平一點。”

淩亂的發絲垂在前額,少年擡起眸子,唇上有一絲透明清澈質地感,并染上了緋紅。

田桃震驚:“你現在這副樣子和我講公平?”

要不是力量懸殊,早就一腳把他踹至床尾。

江冷星兩指掐住她的臉,不讓她動來動去:“竭靈池,你欺負過我一次。”

在竭靈池時,是她三番五次,費盡心思說着什麽“kiss”,最後趁他虛弱之際,親了上來。

這難道不算欺負?

田桃擺事實:“我那是為了大局着想,總不能因為你一個,大夥都交待在那吧?”

“你想活命,所以那樣做了。”

少年俯身湊在她耳畔,講道理:“我想解毒,所以我也自私點。”

他掰過她的臉,咬了下她的唇,随後安慰似地輕輕含|住,并逐漸加深。

等他嘗夠了,田桃連忙道:“說好的公平,我當時是這樣對你的嗎?”

才這麽一會,他技巧越來越熟練,這一點都不公平,她當時哪有這樣,在竭靈池也沒瞧出來他這麽娴熟。

她補充道:“還有,你劍怎麽了?”

床尾的引玉劍一直在嘯鳴,顫動蔓延至床身,她感覺劍忍似乎懸在天靈蓋,要把她給劈了。

“別管它。”

江冷星長指挑了挑,寒劍霎時離開床架,噼裏啪啦一陣響,飛到了不知哪個角落。

直到不再打擾他。

引玉劍相當于初戀,人家啥也沒做,他連劍都敢扔,此刻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

田桃咽了咽口水:“你是要和我翻舊賬嗎?”

少年冷冷一笑:“舊賬,翻得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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