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稱呼

第094章 稱呼

田桃趴人身上時, 雙手撐在兩側,支開一寸距離,可腦後被人一撥, 驀地雙臂發軟。

随即,她猝不及防摔在他身上。

少年處于下方,卻占據優勢, 長指微微收力,她便動彈不了。

白雪降落間,兩唇相貼,山雪般清冽的吻,倏地凍結了她的意識。

大腦宛若灌入雪色, 在沁涼的綿軟間, 化為一片空白。

細膩的觸感蔓延至心口, 途經之處, 猶如春水灌溉幹涸的溪流,整個人都柔軟了。

她萦繞唇邊賴皮的話,和得意洋洋将要飄上天的态度, 頃刻間, 如大廈轟然崩塌。

對付潑皮無賴的最好方式,就是比她更潑皮無賴。

田桃愣了半晌,後知後覺想要起身,旋即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 将她推開。

“能起來了麽?”

一道幹淨的聲線響起, 字字清晰, 立刻将她點醒。

少年的吻點到為止, 未刻意加深,雙眸淡然, 無欲無求,僅是泛起點滴緋紅。

寒冽氣息噴灑在臉頰,田桃對上他目光時,直接一個激靈,麻利起身。

她的臉如燒灼的晚霞,刷得紅了一大片:“起就起。”

懷裏一輕,少年從雪地裏坐起,臉色輕微蒼白,擡指碰了碰嘴唇,似在感受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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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寒意浸體,除了此處。

田桃挪到離他一米遠之處,來回踱步,寒風吹在臉上,心跳久久未能平息。

心知是自己先耍賴,卻怕被察覺微妙的心事,于是惡人先告狀,反口便說:“你占我便宜。”

接着又嚷了句:“哪有這樣叫人起來的?”

江冷星停留在唇邊的手指一滞,長睫緩緩掀起,隔着落雪,雙眸望向她。

他不慌不忙,反駁她的話:“近朱者赤,近你者——”

“近我咋啦?”

“便是如此。”

事先叫過她起身,是她非要蹭來蹭去,趁他體弱之際逗弄。

他不過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最後效果,的确不錯。

田桃:“……”

合着算來算去,還是她把人教壞了,可她只會耍賴,從未占過人便宜。

不對,好像占過一丁點。

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平日總是他吃虧,少見她“忍氣吞聲”時候,少年心底愉悅,唇角微微揚起。

田桃十分敏銳,捕捉到這一閃而逝的笑意,心裏更是來氣,總感覺被人擺了一道。

就像吃了個啞巴虧一樣。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随即她俯身,随意抓了一把雪,潦草握了握。

她擡手扔出:“無賴。”

少年雙眸含笑,不躲不閃。

雪團劃出一道弧線,在半途就散開,白雪虛虛灑落,沾在他額角的碎發上。

風吹過,發絲揚起,細雪朦朦胧胧從白淨的臉頰上滾落。

“還給我包紮麽?”他眸如點漆,眉梢微微挑起,“有點疼。”

手腕轉動,向她展示指間上的血痕,心情百年難得一見的好。

少年歪着頭望她,眼底的笑,比山間白雪還灼目。

這人不愛笑,可今日吃錯藥了般,眸中的疏離消失不見,一邊喊着疼,但格外愉悅。

田桃登時發覺,和以往的高冷劍修相比,眼前的白衣少年更讓她難以招架。

他僅是稀罕笑了幾下,卻像漫天繁星,一閃一閃,萬分璀璨耀眼。

笑這麽好看,應該多笑笑的。

不對,還是少對她笑。

田桃目光躲避,将臉轉向一旁,嘟囔道:“你自己包吧。”

她佯裝好奇,跑到不遠處賞雪景。

江冷星望着她的側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捂着心口咳了起來,紅唇立即失了血色。

喉間隐隐有腥味上湧,他不動聲色,咽了下去。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妖尊是為了克制他,故意将小桃妖重傷。

它知曉,他一定會不惜代價救她。

可他不懂,這份藏起的情愫,是妖尊誤打誤撞猜中,還是一直有所察覺。

倘若是前者,一切好辦,但是後者……

能發覺他心事之人,就那麽幾個,陸雲書、祝卿卿,還有白飛鷺,他們三人不可能是叛徒。

錯了,還有一人——塗山堯。

但他是人族,怎麽可能是妖尊,難道二者有勾結,可目的何在?

雪隐峰,一座未開墾過的靈山。

此處一切很原始,山崖邊無欄杆,唯有茫茫雲海雪霧,踢顆小石子,仿佛墜落無盡深淵。

田桃生怕被風卷走,離邊際遠遠的,腦袋裏兀自琢磨事情。

身上沒點兒本事的,真難住在山上,上山不易,下山更難,過年去買個菜,回來直接第二年了。

若要她在這住一個月,絕不可能,除非先給她一個億。

她百無聊賴,努力讓雪景填滿思緒,随之将目光探向另一個方位。

倏地發覺,北側雲霧較薄,視野遼闊,遠處風景絕美,百裏雲瀑盡收眼底。

好像找到了雪隐峰的正确打開方式,不同角度瞥去,仿若兩個世界,霎時置身無雙聖境。

片刻後。

她努力去欣賞自然風光,注意力總是難以集中,忍了又忍後,才往身後偷瞄一眼。

哪想剛扭過頭,就被逮住了。

江冷星已從原地起身,手指在唇角擦拭着,而後眸光瞥向她,似乎想要喊她過去,但不知如何開口。

他放下手,拿起一旁的本命劍緩緩朝她走來。

“該下山了。”

“哦。”

田桃應了一聲,好像又找到嗆他的理由,一臉笑意道:“看吧,讓你平時不叫我,現在眼巴巴走過來。”

若換做陸師弟,有事尋她,隔着個山頭,都能扯嗓子大喊桃師妹。

可他倒好,認識大半年,都沒怎麽叫過她,連個像樣的稱呼也沒有。

江冷星不理她,擡手将引玉劍停在她腳邊:“走了。”

“可以去你木屋裏面瞅瞅麽?”

說起來,她一直很好奇屋舍裏面是什麽樣子,會不會和破舊外表一般,家徒四壁,屋頂漏風。

“改天吧。”

少年一把揪過她,送上引玉劍。

三日已過,耽擱太久,山下情況不明,不知陸師弟他們能否抗住。

以妖尊如今實力推斷,縱使他此時靈力虧損嚴重,但它依然不是他的對手。

此次下山,速戰速決,做個了斷。

待大事一了,若她日後還想着來雪隐峰,他自然不會拒絕,即便她願意久居于此,也是可以的。

但現在,他們必須啓程了。

·

時隔多日,再次乘引玉劍,田桃才發覺,江冷星的禦劍速度之快,劍身之穩。

相較而言,陸師弟還是有很大進步空間的。

穿過雲霧時,一道光盾抵擋住撲面而來的寒意,她感覺一路上自在逍遙。

人一旦閑起來,屁話就多了。

田桃覺得自己就是這樣,她敲了敲少年的肩膀:“聊天不?”

江冷星一時未應聲。

釋放的靈識顯示,邪靈占領區域逐步擴散,如今事态緊急,山下定是一片混亂。

其實将她留在雪隐峰最好,那有他布下的陣法結界,無人能闖入,必能護她周全。

可她一人留在那,她定是不樂意,萬一偷跑下山……

少年目光落在層層雲霧之上,身後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他點頭道:“好。”

田桃立刻打開了話匣子:“很快我們就去雲游,出門在外,我喚你江師兄,你叫我什麽?”

“……”

他還真未想過這個問題。

脆生生的聲音,響在玉劍途徑之處:“正常而言,你可以喚我桃師妹,也可以叫我大名。”

江冷星:“哦。”

說起來,她并非紫雲宗弟子,師妹師兄的稱呼,都是在瞎胡鬧喊的。

至于她本名,他不願叫。

生硬而又疏遠。

田桃思索道:“生疏點的話,可以叫我小桃妖,親昵點的話,喊小桃子,想憨憨點的話,叫我桃護法。”

她腦袋轉得快,話說個不停:“當然,想肉麻的話,可以叫我桃桃,但我不建議你這樣。”

要是江冷星叫她桃桃,哈哈哈,地獄級笑話。

她總是能想到一些事情把自己逗樂,笑了幾聲後,問他:“所以,你想叫我哪個?”

見人一直不開口,她又敲了他兩下:“睡着了麽?”

二人正好穿出雪山地界,缥缈白霧消散,視野倏地一亮,兩岸青山圍繞着他們。

綠意湧動間,少年緩緩轉身,面向着她,揚起的發絲滑過她的衣裙。

他薄唇恢複血色,輕輕吐出二字:“阿桃。”

“嗯?”

“我喚你阿桃。”

“……”

不知為何,從他口中初聞這二字,如一陣電流穿過腦門,田桃腦殼卡得一愣一愣。

他叫阿桃,怎麽聽起來像桃桃一樣。

好別扭啊,感覺又肉麻又親昵。

她遲遲開口:“……你不介意麽?”

少年渾然未覺般,盯着她:“為何要介意?”

“因為……”

因為這個稱謂,只有塗山堯會使用,兩人有嫌隙,天然不合。

她怕他介意,方才故意漏掉這個,沒想到藏了半天,竟被他翻了出來。

少年語調沉了兩分,反問道:“他能叫,我便不能麽?”

田桃只隔了一秒沒作答,便又聽他問:“難不成,這是獨屬于他的稱謂?”

他突如其來的薄怒,把人整懵了。

她驀地感覺聽到了怪怪的話,耳朵酥酥癢癢,擡手揉着耳廓,後退一步:“嚓,當然不是。”

“那阿桃為何不讓我叫?”

田桃語無倫次:“我不是不讓……我是怕你介意啊。”

想叫就叫呗,非說什麽獨不獨屬,這不冤枉人嗎。

無論他多冰冷的語氣,好似一加上“阿桃”二字,就變了味。

她一退再退,差點從劍尾墜下去,少年拉了她一把:“我為何介意他?”

“你不是讨厭他嘛。”

當然,塗山堯好像看他也不爽。

“沒有。”

江冷星把她拉到劍身中間:“不過,阿桃最好離他遠點。”

“……算了,你不用再叫我了。”

田桃突然愁了起來,他一喊阿桃,就怪裏怪氣,讓人好不習慣。

“阿桃站穩,加速了。”

少年手指結印施法,引玉劍如流星劃過天邊,拖出一位銀白流光。

田桃捉住他的衣袖:“求你,不要再喊那兩個字了。”

“嗯,阿桃。”

“……”

急需一粒速效救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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