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寒假來臨
寒假來臨
放假後的第一天,鐘娴一路奔波輾轉幾次,終于是到了家,一身的疲勞與困意。丁蘭知道女兒要回來,一早就做好了菜熱了又熱,這會兒趕忙把鍋裏的雞湯盛了出來,端給了鐘娴。
剛吃完飯準備休息下的鐘娴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爸媽在那裏聊天,過年又有多少人情要走,誰家收媳婦嫁女兒,誰家又是百歲滿月酒各種,說着說着就提到了馮清,丁蘭說:“馮清也講對象了,說不定過不久也要吃喜酒了。”
“什麽?”
“你不知道啊?我還以為你們有聯系呢,就是十一月吧,別人介紹的就是隔壁村河堤邊的。聽說雙方都滿意,我還碰見過兩回了,那個男生.....”
鐘娴不等她說完就往外跑:“媽,我出去下。”
她把自行車踩得飛快,心突突的跳,腦子都是媽媽剛剛說的話,她竟然已經有對象了,難怪後面給她開始逐漸不再和自己聯系,自己還抱有僥幸的以為是太忙了沒精力,或者又是在擔憂什麽。
原來她就是在疏遠自己,因為相親有了對象而在疏遠自己,鐘娴抓着車把的手都在發抖,明明一條平時走起來不遠的路,現在怎麽長。
她憋着一口氣到了馮清院子,車一丢就沖了進去,當時馮志國馮清馮依依正在烤火,看着一身火氣沖進來的人,都錯愕的看着她,鐘娴才發覺的自己有些失控穩了穩心神:“馮叔好,依依好久不見,馮清我找你。”
馮清大概是猜到了,她也不多話,拉着鐘娴就往外去兩人一直走到河堤邊。
鐘娴也不啰嗦開門見山的問:“你找對象了。”
馮清迎上她的目光:“是。”
“你為什麽選擇他?你真的喜歡他嗎。”
“他對我很好,也很關心我。”
“只圖噓寒問暖,不是誰給的都可以嗎?為什麽不能是我?”
馮清咬了咬牙說:“因為你不是男人,我們不能結婚,不能擁有一個被祝福被世俗接受,經得起別人審視的正常生活。”
“正常?你終究還是覺得我不正常了,就因為他是男人,因為他的性別,那我……我的所有不值得與其相提并論,你對于婚姻這麽随便嗎?”
雙方一個咄咄逼人一個分毫不讓,誰也不想退讓一步,即使雙方本意并非如此,偏就要像個刺猬不顧一切的紮向對方。
馮清将喉嚨裏的苦澀與委屈一并咽了下去,忍下鐘娴嘴裏的随便,那對于自己來說是一種侮辱,可這種随便也同樣在侮辱着鐘娴的愛意,她沒資格去反駁什麽。
鐘娴看着她沉默不語的樣子更難受,略微用力的調整了下呼吸,有些哽咽的開口:“當我發現我喜歡甚至于是很愛你,每天都在想念你時,百分百确定我對你有了別樣的情愫時,我第一反應也是否認不敢相信,我也和你一樣成長在同一片天地裏。”
“面對着同樣的世俗和倫理,我也活在別人的嘴裏,可是關于我喜歡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卻是真切萬分不作半點假。”
鐘娴抹掉臉上的淚水繼續說:“我也害怕,害怕面對旁人異樣的眼光和周遭的指指點點,那些沒有道理可講的惡意中傷,也同樣對我是莫大的傷害,但是比起這些,我依然選擇喜歡你,選擇接納這份情感,選擇大方的向你表達愛意。”
“可我從沒有一絲一刻,覺得我喜歡你是一件錯誤不正常的事情,這裏不接受我們,那我們就走出這裏,我會帶着你,牽着你直到前路光明。”
馮清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她知道鐘娴喜歡自己,但不知道她的喜歡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她的話像是在心裏投擲了一塊大石頭激起了洶湧的水花,面對這麽赤城熱烈的表白說無動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自己對她本來就那樣的念頭,她極力的忍住才沒有讓自己失态,揣在口袋的手緊握着拳頭,指甲因為嵌進肉裏帶來的刺痛傳導到大腦,才使得自己有了些冷靜。
但還是別過頭,她實在不敢對上那雙熱切的眼和早已淚流滿面的臉,終是狠狠了心說:“我們要怎麽保障以後,你會有很好的前途過上很好的人生,在大城市裏發光發亮,而我呢?”
“我只能在這個村裏,最多到騎車一個小時就能到的農場,在那個夏天堆滿蓮子秋季堆滿橘子的地方,日複一日的做着同樣的活兒,你要怎麽保證你以後見到更好更适合的人,還會覺得那個站在田間坐在流水線上,什麽都沒見過的人,是知你心知你意的呢?”
她不顧對方已經哭成淚人,也不顧這些話是不是像刀一下一下紮在對方心上,繼續将這些冰冷無情的話道出口。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應該往前走,你讀那麽多書就是為了走出這裏,而我只想找一個安穩的人過一輩子無大風大浪的生活,我已經苦了前面了,鐘娴後面的日子讓我幸福可以嗎?”
“你真的會幸福嗎?,這個選擇真的會讓你過上你所謂的安穩和幸福嗎?你回答我,你告訴我一個懇切的答案。”
“會,至少比選擇你會,放了我吧,求你了。”長久的隐忍與委屈都在此刻幻化成具體的東西,她忍住流淚的沖動轉過頭去,側對着鐘不讓她看到此刻自己的模樣。
她其實并沒有去選擇結婚的對象,大家都說他好,她看他實誠木讷,覺得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沒那麽多彎彎繞繞,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去隐藏自己,那就行了,她只能守着秘密守着心裏的人過日子。
馮清生性冷淡不愛說話,有些人便覺得她冷漠不好相處,她又難得去解釋,只有他不挑剔自己半點,待在一起兩人半天不說話,他也不會沒有怨言,這讓馮清有了很多時間去想自己,想那個終是要愧對的人。
她不是随便的,她要嫁給自己不愛的人,她也覺得委屈,可總不能看着爸爸一天一天老去,然後自己全然不顧他的想法,他最大的心願,卻因為自己的自私不能完成,也不能因為自私将飛在天空的鐘娴拽入泥裏。
那天鐘開明和丁蘭來賣魚,又說起鐘娴,話裏話外都是希望未來女兒可以嫁入好人家,不用留在農村,吃他們吃過的苦走他們走過的路,說他們這些年含辛茹苦好不容易讓女兒成人成才。
這些話一字一句親口落入馮清的耳朵,她要怎麽去為了“愛”,将這一個未來幸福美滿的家庭拉進泥沼呢?
鐘娴我是不得不這樣做,我遺憾不能愛你,但我高興我沒有連累你。
鐘娴一直緊繃的身子,頃刻間像被抽掉骨頭癱了下來彎了肩膀,馮清心疼地想要立刻上去抱住她,但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只差最後一下她就會放棄,她就可以去過更光明的未來,不管以後她遇見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一定都會比自己更優秀更加适合她,于是強裝鎮定,收起眼裏的霧氣冷漠的看着她。
天上突然開始飄起雪花,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書上說和心愛之人一起迎接初雪愛情便能永久,這話在此時此刻就像個江湖郎中行騙被人瞬間識破。
鐘娴過了半晌重新挺起背,像是平息好了情緒終于下了決定,啞着嗓子說:“好,那我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
又擡手輕輕拍掉落在馮清肩上的雪花,這個動作讓她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去年夏天夜裏,她們第一次正式談論這份情感,馮清站在樹影下也是拂過自己的肩膀,說你看,月光都是落在你肩上的,從一開始她就從未想過她們要走在一起吧。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鐘娴努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過的笑:“天涼,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馮清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覺得如今在多說什麽也是徒勞,自己的關心與祝福于對方而言大概不是良藥是□□吧,只好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兩人的家在這個分叉口一個往北一個往東,鐘娴望着馮清的背影一步一步離自己越來越遠。
回到家看着鐘娴還扔在院子裏的自行車,只覺得頭疼,她讓馮依依找時間給她送回去。
鐘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在這冰天雪地裏走回去的,只記得臉上的淚已經幹涸,凜冽的北方刮的臉生疼,因為走路她手腳都暖和了起來,但是心裏比這九寒天還要冷,回家後她就高燒不止,睡了幾天才緩過來。
丁蘭更是急壞了,吃了兩天藥還不見好,一早就去診所請陳醫生過來看看,到診所的時候遇見了馮清和馮依依也是來買感冒藥。
“你們兩姐妹怎麽也來了?”
“蘭嬸蘭嬸。”
“我感冒了來開點藥。”
“你也感冒了,我們家鐘娴也是吃了兩天藥都不見好,準備請醫生去看看要不要吊水。”
“她也感冒了麽?”馮清聽到鐘娴也感冒好像還很嚴重,擔憂之情立刻浮現出來:“怎麽會吃兩天藥還不好?是發燒嗎?”
“一直斷斷續續發燒,昨天上半夜燒到了三十八度九,幸好後半夜又退了。”
“蘭嬸,你給她熬紅糖姜茶發發汗,應該是那天吹冷風了,快讓醫生去看看。”
陳醫生給馮清開完藥,就鎖了門和她們一同走了。
路上馮依依悄悄的問:“姐姐我們要不要去看鐘娴姐姐啊,我那天送單車去也沒見到她,她上次給我寄了生日禮物我還沒當面謝謝她了。”
“可是她現在正是需要休息的時候,我們去了會打擾她的。”這是馮清的借口,她不敢面對鐘娴,尤其還有家人在的場合下。
“那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她。”
“你等兩天了就給鐘淑打電話問問情況,可以了你就去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