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直播

直播

久違的感覺。

是只管往前走，回過頭，他永遠在你身後。

恍惚間，俞忱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那年梧桐樹下，自行車的鈴铛清脆作響，網吧門口人來人往。

熾烈的陽光，微風搖曳着老樹枝，盛夏于指尖緩緩流淌。

這般的兩個人。

是義無反顧，絕不抛棄。是九死一生，可以創造奇跡。

他們是彼此最鋒利的劍，亦是堅如磐石，牢不可摧的盾……

終于。

鍵盤聲敲碎了夢。

司舟毫不猶豫，将英雄鎖定為「絕塵之煙」，問：“你不直播嗎？”

“下次吧。”

俞忱想了想，補充道：“我……我還沒準備好。”

于是兩人默默無言，又打了幾把。中間只偶爾有一兩個字必要、簡短的游戲溝通。

司舟和俞忱用的都是大號，前邊挂着TSS戰隊的職業标志，因此每次都不乏有粉絲十分熱情地打招呼。

這一把剛排進去，聊天頻道就有人發言。

是個熟人。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舟哥好。

俞忱按着鼠标的手一頓：“……”

好什麽好？舟什麽哥？？這也是他能叫的？

俞忱嗤聲，敲字：

【全部】TSS-Chen（飛霜之刃）：蝶鬼玩成這樣，還敢拿的啊。

說完，俞忱氣勢洶洶壓着對面的線，以至于孤獨好幾個兵都沒能補到，還掉了1/3的血。

不過，這人的注意力貌似也沒在這裏，而是在某個不該關注的點上——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舟哥等會兒雙排嗎？

俞忱：“？”

雖然身旁的人一點反應都沒給，就像是沒有看見對面的發言一樣，直接把孤獨當空氣。

俞忱還是很生氣。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連鍵盤都按得更重了些。

下一秒。

“咔噠”！

蝶鬼一個走位失誤，就被他給殺了。

俞忱哼笑一聲，唇角翹起微微的弧度，有點小得意。

然而……

孤獨就像失去了自尊心一般，絲毫不在意自己正落于下風。

他再接再厲，一遍又一遍地在聊天頻道敲字，看得俞忱血壓不斷飙升。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舟哥舟哥舟哥。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你怎麽不理我。

“……”

俞忱強忍着想要砸鼠标的沖動，繼續認真操作，胸中卻郁結起一團沉重的烏雲，擾得他心神不寧。

截止目前，游戲進行到7分鐘，孤獨已經被他殺過3次。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舟哥帶帶我嘛。

嘛……嘛？

俞忱要吐了。

他已經忍了很久，身體比頭腦率先作出反應，直接“啪”的一下，放下鼠标。

游戲裏的飛霜還站在中路外邊，此時卻突然呆住不動了。俞忱點開聊天界面，陰沉着臉敲字：

【全部】TSS-Chen：閉嘴，**

其實他打的是“s b”，但一發出去就被屏蔽了。

可能是鼠标拍在桌上的動靜有點大，司舟偏過頭，瞥了他一眼。

然後笑了。

那笑很輕，也很……寵溺。

明明隔着一段距離，卻似撩起了耳邊發絲，滑進去……

聽得俞忱心跳連連。

他盯着屏幕裏的“**”，意識到自己沒控制住，竟然在哥哥面前說了髒話，不由有點後悔。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嗚嗚嗚，你好兇，人家怕怕

俞忱：“……”

請問這是什麽招數。

打不過就想惡心死人對麽？

方才，由于切換打字界面，飛霜直愣愣站在那裏，已經被對面群毆致死。

孤獨拿下了他的人頭，還原地回城嘲諷他。

不知有什麽可炫耀的。

“……”俞忱靜了兩秒。

不行。忍不了——

【全部】TSS-Chen：你是不是被我虐的神志不清了？

【全部】TSS-Chen：老子去年的飯都吐出來了。

-

K3電子競技俱樂部。

孤獨開着直播，鏡頭裏的男生留着一頭醒目的紅發，笑着說：“沒事，我逗他玩呢。”

這把運氣好，排到了Death，直播間人氣一下飙升了幾百萬。

既然如此，當然要好好利用啊。

于是……

為制造節目效果，孤獨使了些手段給大家逗樂，沒想到對面真的上鈎了。

他順勢拿下人頭——

這還是他本局的第一個人頭。

孤獨笑着舔了舔唇。

太嫩了啊，TSS的新中單。哦……不，是替補呢。

【全部】K3-lonely（蝶變之鬼）：我跟舟哥說話關你什麽事？

此話一出，直播間彈幕登時跟炸了一樣，飛快地刷着屏。

【兒子眼睛睜大點，這是你爹】

【昨天才被打得尿褲子呢這麽快就不認識了嗎啊】

【這逼狗一樣，咋不給死神跪一個？】

【你偶像根本不理你啊】

【死神那邊是本人在玩嗎？？】

【論孤獨為了巴結死神是否已經不要臉】

【笑死我，孤獨深夜求愛慘被拒】

【獨仔鬧着玩呢，黑子們別上綱上線ok？】

【房管幹活了，瞎認兒子的能封了不？真特麽無語】

【孤獨，辣雞，辣雞！KKK，辣雞中的戰鬥機！】

……

卡噔。

孤獨的屏幕黑了，這次……是Death殺的。

真是，都已經這麽舔了，他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

絕塵神鬼莫測，來無影去無蹤。孤獨反應已經夠快了，及時按到閃現，然而還是丢了性命。

1-4-0，戰績不太好看。

孤獨扯了扯嘴角，正要打字。

誰知，一直沒反應的Death忽然回複了。

【全部】TSS-Death：關的。

【全部】TSS-Death：這是我家小朋友。

孤獨：“……”他一時間下不來臺，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原本争吵不休的彈幕，卻突然變成了一片和諧的狂笑，滿屏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嘎嘎】

【朋友們，這CP我磕了，你呢，？】

【哇哈哈哈哈我磕的死去活來！！】

【我家小朋友……我家小朋友……我家小朋友……】

【救……死神也太蘇了把！還能更寵一點嗎！？】

【怎麽哪裏都有CP粉？我真吐了】

【這裏是獨仔直播間，別ky行不行】

……

孤獨早已習慣了直播間的亂戰，對于某些過激言論，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不作回應。

其實今天。

當飛霜的身影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第一個想法就是：晦氣！！

昨晚被追殺的畫面仍在不停回放——

媽的，現在腦仁還疼。

“早說了禁飛霜禁飛霜你們不聽，”孤獨開組隊麥，滿臉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看吧，玩雞毛撣子。”

直播間水友們閑得無聊，開始接他的話，巧妙地保持着整齊的隊形。

【傳下去，孤獨被飛霜打怕了】

【傳下去，孤獨只配玩雞毛撣子】

【傳下去，孤獨是gay】

【傳下去……】

【？？？】

孤獨瞟了眼彈幕：“……”真是服了這群黑子了！

他縱橫PPL職業賽場有段時間了。說到中單，誰能不想到他？

他敢說，自己稱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可哪能料到……

巅峰冠軍杯第一場，K3就輸了。也是頭一遭，輸得他說不出話，就連甩鍋隊友都沒力氣。

怪誰呢？最大的鍋就是他自己。

那場比賽，孤獨自覺狀态很好，他信心滿滿、勝券在握，以為即将拿下一血，卻被這個不起眼的小替補當場反殺。

後面的事……呵呵，不提也罷。

想着，孤獨随手關了攝像頭，點了根煙叼着。

卻發現，彈幕突然變了風向。

【喜報——】

孤獨直覺不妙，就看見底下瘋狂刷着一條消息：

【死神開播啦！死神開播啦！死神開播啦！】

【死神開、播、啦——】

【大家快沖啊啊啊啊！！】

孤獨：“……”完犢子。

思緒來不及反應，畫面就卡住了，卡得看不清文字。

【真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見我老公了】

【獨仔，有緣再見886】

短暫的卡頓後，直播間人氣肉眼可見地往下掉，可以說是驟降五百萬。呃、六百萬……

七百萬……

“行吧。”孤獨狠狠抽了一口煙，彈幕的速度已經變慢了，畫面也不再卡頓。

簡直暢通無阻。

他吐出煙圈，往椅背上一靠，懶洋洋地說：“真就門可羅雀，人去樓空啊。”

想也知道——

都去看電競國民老公了呗。

于是乎。

最後一條彈幕涼涼飄過：

【衆所周知，孤獨沒有粉絲。】

-

司舟大概是電競圈唯一一個，沒有跟平臺簽直播合同的選手。

其中原因無人知曉。

只知道TSS全隊簽在抹茶TV，他卻很少出現，不過偶爾無事也會上來刷個臉，算是福利。

所以今晚，粉絲們的反應才會如此激烈，像是恨不得噼裏啪啦放幾場聲勢浩大的煙花炮竹，普天同慶。

此刻，他的直播間界面上，标題明目張膽寫着——

【和小朋友甜蜜雙排】

俞忱把他的賬號設置了“特別關注”，所以一開播，就有提醒。

手機的提示音過于巧合，顯然對方也發現了這一點。

俞忱有點臉熱。

還好司舟開了攝像頭，照不到他。

然而慶幸的念頭剛冒出來一點兒，他就聽見旁邊的人說：“抱歉，不跟別人排……”

司舟的聲音很好聽，冷冰冰的氣場裏，透着一絲若有似無的慵懶。

他對着鏡頭，像是有意停頓。幾秒後，才慢慢把話說完：“只跟我家小朋友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