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高三一班。
白底的門牌，粘的紅字很醒目，班級在二樓。
陸知言進來前站在門口的教學樓平面圖前研究了一會才去找班級。這棟教學樓一共五層，全是高三的學生，十個班，每層兩個班級。
學校建在縣城，十幾年前還是個市重點學校，現在沒落了，但之前的輝煌還能看出來。
學生已經不多了，人們的選擇大多放在了更好的學校。
好在學校地方夠大，三棟教學樓，圍了個半圓，前面是操場後面是食堂，中間夾着體育館和從不開放的圖書室，旁邊是宿舍。
陸知言是走讀生，所以沒去宿舍看過。
班級裏鬧哄哄的，陸知言原以為老師不在，誰知一進去就看到講臺坐着一個看上去個四五十歲穿着黑色連衣裙的女老師，見到陸知言面露驚喜和開心。
陸知言走進來，吵鬧的班級安靜了一瞬。
死一般的寂靜裏，只有陸知言頂着衆人審視的目光，平靜的走上講臺，朝老師禮貌又疏離的道了句：“老師好。”
這個老師陸知言自然認識，叫李清梅，是他以後的班主任。
李清梅站起身，扶着陸知言的肩膀，臉上的開心顯而易見。
“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陸知言是新來的轉校生，你們以後可要好好相處哦。”
陸知言應聲朝衆人微微欠身，聲音不帶感情的道：“大家好，以後請多多關照。”
“好了，班級裏那個位置一直空着，你就坐那吧”
這個班差不多三四十人，兩張桌子靠在一起成一列一共三列。
現在只剩下靠門一列的第一排挨着過道的一邊還剩下一個位置。
一個女孩坐在裏面，腦袋靠着牆，側臉被發絲擋住，看不清面容，手上翻着一本《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百無聊賴的看着。
聽李清梅話裏的意思，她應該一直都是一個人。
“你好，介意我坐這兒嗎？”陸知言禮貌又疏離的問道。
少女擡眸看了他一眼，兩兩相對皆是一愣。
陸知言只覺的心髒停了一拍，呼吸一滞。
“好巧啊。”
女孩沒帶口罩，笑起來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平添了幾分讓人親近的氣質。
“這裏沒人，坐吧。你叫什麽？”
陸知言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僵硬，唇角抿的死死的。
“陸知言。”
女孩單手支着下巴，看起來心情很好。
“陸知言。”女孩無意識的複述了一遍。
不得不承認，在聽到自己名字從女孩嘴裏喊出來的時候，陸知言耳根不争氣的又紅了。
“我叫姓宋，單字一個棄。”女孩笑着說出自己的名字，笑意卻不達眼底。
“我知道。”
“你知道？哦，是許妍妍告訴你的吧。”宋棄趴在桌子上看他側臉：“那她告訴你我的小名了？”
陸知言搖頭：“不是她告訴的，我聽到她喊你名字了。”
“這樣啊，那你還挺細心的。”
陸知言不知道要說什麽，兩人一陣之間靜默。
許久宋棄才再次開了口。
“陸同學，你學習好嗎？”
“還行。”覺得這樣說有些敷衍，又加了一句：“一直是第一。”
“哦-----”
女孩趴在桌子上，沒再開口。
高三的生活按理說就應該緊張起來了，但許是學校不算好的原因。
衆人都沒有什麽學習的鬥志。哪怕是一班這種好班也是。
陸知言慢慢了解到，宋棄的學習不錯，穩居了第一，斷崖式超越第二名。
但如果放在陸知言從前就讀的學校，還是不夠看的。
縣城的教學質量肯定不如城市，這裏的學生水平也一般，每次考試出的卷子也簡單。
譬如這次的月考。
宋棄拿着李清梅發下的那張成績單看了許久，陸知言叫了她許多聲也不理，心中七上八下的。
“那個...宋棄...”陸知言顫巍巍的開口。
“陸知言。”宋棄打斷他的話頭，把手裏那張紙反過來，舉在少年眼前：“滿分750，你考了735。除了語文其他全是滿分。”
“我...”陸知言不知道該說什麽。
半晌，宋棄終于放下了那張紙，咚的一聲趴在了桌子上，充當死屍。
陸知言下意識想問問她額頭疼不疼，礙于宋棄現在因為自己的原因心情不好，只得閉嘴。
“我才考了550.”宋棄的聲音悶悶的傳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已經很厲害了，第三名考了五百多一點，你超越了他五十分。”陸知言安慰着。
“你超越了我一百八十五！比我身高都高了！”
宋棄猛然彈起，語氣裏全是不滿和不甘。
想了一下，陸知言試探性的道：“沒我身高高。”
“你多高啊。”宋棄趴回去，側着臉看他，表現得就是順嘴問問的樣子。
陸知言也沒想到她會順着自己的話題接着問，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淨身高187.”
“好高。和我差了二十四厘米。”宋棄把腦袋埋回去，不說話了。
陸知言默默算了一下，也不再說話了，趁宋棄看不見明目張膽的盯着她的側臉。
臉頰的肉看起來軟軟的，很可愛。
明明已經相處了一個月，少年感覺自己還是和女孩很疏離。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不會把自己對她一見鐘情的事說出去。現在是高三了，他不能打擾她的正常學習。
就這樣，看着女孩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一直默默看着。
“喂，親親。”
會這麽叫宋棄的，整個年紀也只有許妍妍了。
許妍妍和宋棄是多年的好友，從小學就認識了。兩人不管是性格還是身形都有許多相似之處。
離遠了，就算叫陸知言瞟一眼，也不能一下子分清誰是誰。
但許妍妍的成績不及宋棄，分科之後她就在二班了。
“怎麽了，妍妍。”宋棄還是沒擡頭，就用這個頹然的姿勢同許妍妍講話。
“心情不好？”許妍妍靠在宋棄的桌子邊上。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好了好了，這周末要不要出去玩，放松下心情？”
“不要！”宋棄堅定的道，說着起身看許妍妍的眼眸：“我要好好學習。”
“行行行。”
兩人又調笑了幾句，許妍妍就回自己班級了。
日子就這麽一點點過去。
今天，陸知言出門時就感覺今天陰雲密布的，看了天氣預報也報道有雨。
果不其然，他進班不久外面就開始下瓢潑大雨。
正趕上上學的時間，好多學生都被淋了。
人們陸陸續續的進來，拿傘的沒被淋的在少數，被淋個透心涼占絕大多數。
陸知言出門早，沒被淋到。
但......
陸知言從課本裏擡頭看向身旁的空位置，宋棄沒來。
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陸知言希望她出門晚一點，看到下雨就正好不用來了。或者可以拿把傘，至少不會被淋。
秋雨不同于夏雨，第一場秋雨雖不至于太冷，但被淋也不是什麽好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突然班級裏安靜了下來，下一秒李清梅從外面走進來。
李清梅在班裏環視了一圈：“好好上自習別交頭接耳的。”
“報告。”
陸知言眉頭跳了一下。
班門口的宋棄渾身濕透，發絲一縷一縷的貼在凍得發白的面龐上，校服袖口還在滴水。
李清梅明顯沒想到宋棄會淋成這樣。
“快進來，怎麽這麽狼狽。雨勢太大就不用來了嘛，你要是生病了就得不償失了。”
宋棄聲線都有些顫抖：“太突然了，還沒來得及躲雨就這樣了。”
見她這副樣子陸知言心裏不太舒服，站了起來讓她進座位，宋棄回了一個不算好看的微笑。
李清梅啧了一聲：“你等一下。”說罷就出去了，再回來拿了幾塊毛巾，眼裏帶着心疼遞給宋棄：“擦擦頭發。”
宋棄道過謝。
李清梅點頭，轉身離開了。
宋棄身後坐着的是個有些胖的女孩子，臉圓圓的，人緣很好。
本名趙圓，同學們都叫她圓圓。
她同桌也是個男生，但只要在班裏一見他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睡覺，也不知道名字。
趙圓給宋棄遞了一卷衛生紙：“擦擦吧。全都濕了。”
宋棄禮貌的接受。
陸知言在旁看着她，嘴巴張張合合猶豫不決，明明已經在心裏打好腹稿卻還是說不出口。
宋棄見他那副樣子，率先開口問道：“怎麽了？”
陸知言指了指她的衣服，試探性的說：“都濕了，脫了吧，會着涼的。”
宋棄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校服材質一般，吸了水變沉了不少，潮濕的貼在皮膚上，蒸發着她身上的熱量。
宋棄明顯不是很想脫，但猶豫片刻還是把衣服脫了，搭在椅子靠背。
她裏面穿的是一件白色半袖，衣服寬大也透不出什麽，纖細的右手手腕上帶着一個純白色護腕。
陸知言盯着她看了片刻，雖說半袖不是那麽透，但因為天氣原因穿的薄。
兩人坐在門口位置，冷風一陣陣的從縫隙灌進來，到底有些冷。
他暗暗嘆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遞給了她。
宋棄擦頭發的動作一頓。
“考試的道歉。”陸知言冷着聲音道，眼神不知道在看哪裏。
理由有點蹩腳，少女也不在意。
宋棄哦了一聲，也沒推脫道了聲謝謝就穿上了。
陸知言心裏松了一口氣。
一上午過的很快。
上課的時候，陸知言習慣看着自己的教科書，偶爾瞟一眼身旁的宋棄。
直至中午，這雨還是沒停。
陸知言站在教學樓門口，看着外面大雨傾盆，偶爾還傳出幾道悶雷，心裏盤算着今天不能騎車回去了。
“陸同學怎麽回家？我爸爸開車來接我，我可以帶你一程。”一個有些做作的女聲在身旁道。
陸知言朝聲音源頭看去，一張白皙的臉映入眼簾，和宋棄的白不同，這人明顯是抹了粉，化了妝。
陸知言不認識她，自然也不會無緣無故坐她的車。
他拿出手機，在軟件上預約了車。又把界面舉到那個女孩子面前，直接了當的道：“我自己能回去，謝謝你的好意。”
那女孩子臉都黑了，但還是不死心，想要再說些什麽。
陸知言眼神一瞟，看到了正在門口猶豫要不要沖進雨裏的宋棄，長腿一邁走過去詢問道：“在幹嘛？”
宋棄擡頭看着陸知言的眼睛，又惆悵的看向雨幕：“回不去了。”
陸知言心裏隐隐覺得宋棄這副樣子很可愛，不自覺的勾起唇角：“好說，我帶你。”
宋棄也不知怎麽了臉色紅紅的，眼神一亮：“真的？”
陸知言也不廢話，看宋棄手中拿着她被淋濕現在已經半幹的校服外套，身上穿着的還是自己那件，寬大的校服罩在她身上把人襯的嬌小。心情說不上的好。
從她手中拿過校服，微微彎腰披在兩人頭上。
宋棄正疑惑，就聽那人道：“跑！”
人對當下是沒有感悟的，只有當那些時光走遠的時候，再次回想起來。才能說一句，
當時只道是尋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