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認識我嗎，打工仔
認識我嗎，打工仔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陳雨依舊穿着那身洗到發白的校服，這是他唯一一件能穿出門的衣服，邊走邊環顧，不敢保證要幾天才能找到工作
混走在人群中，聽着嬉笑打鬧的聲音，陳雨嘆了口氣，心中莫名湧上一種失落的情緒，奇怪，他不是已經習慣一個人了嗎
早上走得太匆忙，現在肚子已經開始餓了，他擡頭看了看太陽，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能撐到嗎……他低頭，手輕輕搭在腹部揉了揉，饑餓惹的無力感慢慢席卷全身，這樣下去非暈了不可
口袋裏只帶了一頓飯的錢，眼前出現一瞬的暈眩，陳雨咬了咬牙，大不了中午不吃飯了，四周環顧了一圈，終于看到一個店面較小的小餐館
現在人不算很多，哼着歌擦桌子的老板看見有人進來立馬放下抹布，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拿上菜單就笑盈盈地走過來
“小朋友，吃點什麽”
上了高中應該算不上小朋友了吧，不過就陳雨這長期營養不良的架勢，瘦的跟竹竿似的，個子也比同齡人稍矮一點，被叫小朋友就很正常了
他接過老板手裏的菜單，假裝看了一遍
“兩個包子”
老板打算記菜的手一頓，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下巴上還剩着些沒剔幹淨的胡茬，聞言錯愕了一瞬，不過很快就恢複了笑臉
“只要兩個包子嗎”老板确認道，兩個包子就是一個上小學的孩子都吃不飽，更何況是一個正處于青春期身體發育的時候的小夥子
陳雨有些緊張地點點頭，害怕老板嫌自己寒酸不肯賣他，這是他唯一能找到的一家最便宜的飯館了
“好好，稍等哈”老板接過陳雨遞回來的菜單，轉身朝着後廚走去
飯館的牆壁上貼着老舊的海報，上面濺上幹掉的油點，屋裏的桌子很少，陳雨數了一下，只有四桌，門口撐着把大傘，還擺了幾張木桌，一切都很符合那種小城打工的人經常來的地方
幾分鐘過後，老板就端着盤子從後廚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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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喽”
還冒着熱氣的包子放到陳雨面前，惹的眼睛立馬直了，不過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在老板走之前拉住了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開口
“我……我沒點鹹菜”
他緊張地捏着手裏的幾張紙幣，帶的錢只夠買包子的，老板是記錯了還是強買強賣……
“哦”老板轉過身來時臉上堆着和善的笑“我看就剩一點了，賣也賣不出去，免費送你吧”
聽到這裏，陳雨稍稍松了口氣，細聲細氣地道了聲謝，迫不及待地捧起還燙手的包子就往嘴裏塞，騰出一只手去抽旁邊的筷子，終于能好好吃一頓飯了
空落的胃終于被填進東西，原本無力的四肢頓時恢複了力氣，吃完東西，陳雨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起身去收銀臺結賬
“呦，吃完啦”老板看陳雨走過來，笑呵呵道
“嗯，謝謝老板”
“啊，一共兩塊，放桌子上就行了哈”說着，拍了拍收銀臺的一角，接着低頭忙活自己的事
他從口袋裏掏出紙幣，正好，陳雨把錢放到桌子上，打算走的時候餘光瞥到老板手裏的東西
【招聘】兩個大字映入眼簾，陳雨立馬停下腳步，抿了抿嘴開口問道
“你們……招人嗎”
老板一聽這話，擡頭看着他“對啊”他拿起寫着“招聘”的一張大紙，對着上面剛糊上的膠水吹了吹，轉身走出來
“這小店現在就我和廚子倆人，趕上飯點忙不過來”
陳雨蹑着腳步跟在老板後面，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來，小朋友，幫我按住”
他順着老板的指揮按住招聘廣告的一角，伸着胳膊等待老板貼好
大功告成後，老板左右看了看，确定沒貼歪拍了拍手，一轉身看到陳雨還站在原地，問道
“小朋友，你有什麽事嗎？”
“那個……”陳雨不擅長表達，總害怕對方下一秒就被自己激怒，不過眼下只找到了這一次機會，咬牙豁出去了“我想應聘”
“哦~”老板笑呵呵地拍拍陳雨的肩膀“早說嘛，不過我這工錢不高，包吃不包住”
這條件對于陳雨來說已經很好了，他興奮地擡頭對上老板熱情的目光，說話緊張地磕磕巴巴
“我……可以”
“诶呦”老板似是被他這幅樣子逗笑了，攬住陳雨的肩膀就往裏走“你這小孩真逗”
一到飯點，就連這家小餐館的人都多了起來，碰上學生放暑假，原本溫度正好的室內頓時熱的人難受
“小雨！”陳雨此時帶着圍裙站在收銀臺前看着一個個攢動的人頭，聽到有人叫自己立馬扭頭
老板端着一盤菜從後廚走出來“把這個端給2號桌”說着給了面前這個小家夥一個鼓勵的眼神，他能看出陳雨的窘迫，但幹這行的，總要跟客人說話
陳雨點點頭，接過菜，深吸了一口氣朝着2號桌走去
“您的餐好了，請慢用”這是他之前在別處學到的，上菜要說的禮貌用語，可不知道為什麽，他說完以後，2號桌的幾個男人開始大笑起來
一轉身，老板也斜靠在收銀臺邊看着他笑，陳雨捏了捏衣角，一頭霧水的走回去
“诶呦小家夥”老板笑的嘴都合不上“那都是高檔飯店裏才說的，像咱們這一群糙漢子不講究那麽多”
說着，又從後廚接過一盤菜，在陳雨耳邊打了個響指示意他看好了，接着笑臉盈盈地朝着一夥人走去
“菜來喽~”把菜放下，還扯着嗓子喊“大夥吃好喝好啊”陳雨站在原地，不敢想象自己做成那樣會多笑人，裏面甚至還有幾個和老板照面哈哈笑兩聲擺擺手
晚上回到家，依舊關着燈，納了悶了，一連幾天都沒見到陳華山的影子，不過也沒多想，這樣才好，清靜
這樣充實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小店的生意越來越忙，陳雨好幾次想請假去醫院看夜南，但看到老板忙裏忙外的樣子，還是沒開口
晚飯時間過去，小店裏只剩下零零散散還在閑聊的幾桌客人，頭頂的燈泡有些發黃，不過那些吃飯的才不在意
陳雨坐在收銀臺的小角落裏，手裏捧着一本書正專心致志地看，這是老板專門給他安排的小空間，考慮到陳雨還是高中生學業繁重，于是就讓他在人少的時候可以呆在角落裏學習
稀瑣的談話聲漸漸遠去，夜也進入了深沉，昏黃的燈光照在紙頁上，字跡都有些斑駁
“老劉！”一聲長呼打破寂靜，熟悉的聲音驚得角落裏的人擡起頭，不過陳雨坐着，收銀臺有些高，他看不見來人是誰
不能是夜南吧，他應該還在醫院，再說了，大半夜的夜南怎麽可能來這兒，想着，剛想探出的頭又縮了回去，應該是自己太想了吧……
“老劉！！”這聲呼叫要比上一聲響很多
“別喊了！我在收拾你先坐着”後廚老板的聲音傳出
“小雨！先給他倒杯水！”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陳雨吓得手裏的書差點掉到地上，他穩了穩慌裏慌張的心髒，慢慢從收銀臺的一角探頭
盡管他怎麽給自己暗示，也改變不了外面的人就是夜南這個事實，從夜南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現在應該也在納悶什麽小雨
這樣出去會不會被認出來？要不低着頭？
其他也沒什麽招了，心一橫直接走了出來，從箱子裏拿出玻璃杯又跑到熱水壺邊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地端到夜南面前
他始終都低着頭看腳尖，可以感受到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陳雨一句話也不說，放水的時候夜南一直低頭去看他的臉，左躲右躲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發現
“你叫小雨？”
“……”
夜南手托着臉，笑着喋喋不休“我也認識個叫小雨的，你說巧不巧”
“……”
“名字都這麽像了，長的是不是也一樣？”夜南拽住将要離開的陳雨的胳膊不放他走
條件反射般回過頭，正好撞上夜南的目光，心髒似乎馬上要跳出來又被他硬吞了回去，完了，這下瞞不住了
“嚯，長的也一模一樣啊”夜南挑挑眉，一用力把陳雨拽到自己身邊“你認識我嗎”
陳雨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現在再躲就是無用功了，現在想想，自己好像也沒有理由躲着夜南，暑假出來打工的學生多了去了，他只是其中一個普普通通的而已
“認識，南哥”
他應着夜南的要求，從旁邊拉了把椅子坐到夜南身邊，陳雨的手始終被夜南攥在手裏，像是怕他一撒手就跑了一樣
“你在這打工？”
還沒等陳雨回答，老板就從後廚走了出來，他把擦手的紙巾往旁邊的垃圾桶一丢，笑呵呵地坐到他們對面
“你小子，都忙完了你才來”
“早上就出院了，白天幫老黃辦了點事耽誤了嘛”
老板笑笑，眼神時不時往夜南頭上瞟瞟，像是在确認那裏是不是好利索了
桌子下，夜南抓着陳雨的手，把它整個包在手心裏放在腿上，說話時還玩兒一般的捏了捏
牆上的挂鐘報表十一點整，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這條大道除了幾個殘破的路燈外沒有一點光亮
夜南又和老板聊了幾句就道了別，出了小店後拉着陳雨走上那條熟悉的道路，鳥聲時不時傳入耳朵，倆人的交談聲也顯得十分祥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