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屍體
屍體
夜色慢慢黑沉，周圍熙熙攘攘放學的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幾個學生勾肩搭背地沒進深深的黑暗小道裏
夜南雙手插着兜，在校門口徘徊了幾步，最後靠在門崗室的牆邊伸着頭朝學校裏面看，手裏攥着的糖已經有些發熱，可就是不見陳雨的身影
最後一縷手電筒光從學校裏面射出來，門崗大爺把手電筒夾到胳肢窩裏，伸手去關大門
夜南趕忙上前“大爺，學校還有個學生沒出來吧”
門崗大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可能，我轉過一遍了，學生都走光了”
這下夜南愣住了，不可能走光，他連陳雨的一根毛都沒看見，他不死心地又拍了拍打算回門崗室的大爺
“那個，您真的沒見過一個小男孩，大概這麽高”夜南拿手在自己肩膀處比了比“背着個黑色書包，短頭發到……”
大爺明顯不耐煩地搖了搖手“學校這麽多學生，我怎麽可能每個都記住”看面前的人還是不相信的樣子“真的已經沒人了，你快回去吧啊”不等夜南開口，大爺啪的一聲關上了門崗室的門
難不成是自己真的沒看見陳雨出來？夜南心裏琢磨了一下，又探頭朝着已經關上的學校大門裏面瞅了瞅，靜悄悄的，連聲蟲叫都沒有
一路疾跑着回家，心裏不舒服的感覺越來越濃烈，推開大門，卧室裏的臺燈關着，這個點，就算到家了也會繼續學習，即使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夜南還是倔強的跑進屋
床上沒有人，櫃子裏沒有人，他把家裏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個遍，愣是一點影子都沒看到，夜南開始慌了，在卧室裏環視了一圈，嘴裏輕聲喊着
“小雨，你快出來，別吓我”
目光瞥到箱子底下露出的一抹深紅，夜南連忙走過去把那東西拽了出來，是一件沾滿血漬的校服，聯想到昨天晚上他反常的行為，夜南立馬意識到出事了
一刻不停地把挨着家的幾條小路轉了一圈，邊跑邊打電話給梁博文和張傑他們，對方立馬動身
雙手慢慢開始發抖，他跑到陳雨家裏，跑到初次見面的那個小巷子，跑到一起去過的游樂場，但就是找不到人，夜南捏緊了手裏的血衣，心裏建設的高樓被一層層擊破，為什麽找不到，到底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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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博文和張傑接到電話就立馬穿好衣服出來找人，現在已經接近出太陽，倆人看着雙目無神的夜南，想出聲安慰但又不知道說什麽
“別着急別着急，小雨那麽聰明不至于走丢”梁博文累的氣喘籲籲，跑了一晚上黑眼圈都出來了
張傑伸出的手在半空中懸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夜南的肩
“他被欺負了為什麽不跟我說”他捏着校服的手指像是要把布料穿透似的“為什麽！”一拳砸到樹幹上，引得梢上的樹葉顫起沙沙聲
“小雨那是不想給你添麻煩，那幫人玩陰的把你傷成那樣，就小雨那腦袋瓜子，能猜不出來嗎”
“他什麽都知道……”夜南說的很小聲，回想起陳雨說穿衣服省時間，是怕他看到身上的傷吧，淚滴慢慢蓄進眼眶，沒出息地落下一滴
“行了，我們再去找找，你去學校門口看看，萬一小雨是在外面住了一宿呢”
三人對視一眼，開始分頭行動
校門口開始湧進人流，三三兩兩的學生說笑着踏進校園，他們身上散發着青春的氣息，心懷着對未來的憧憬，只是在裏面，夜南再也沒有看見那個背着書包邊走邊低頭看書的少年
一天了，找了一天了，為什麽就是找不到…夜南坐在公安局外面的臺階上，隔幾分鐘看看手腕上的手表，這還是小雨送給夜南的禮物，花了他小半個月的工資，不是什麽大牌，就是普通的路邊攤，但收到時還是高興地抱着陳雨親了好久
如今，表帶已經泛黃，裏面的針依舊轉着，只是送的人找不到了
二十四小時一到，夜南立馬起身沖進警局立案，但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警局并不是很重視，提交信息間還聽到兩個年輕警察竊竊私語
“又是一個離家出走的”
“就是，在外面餓不了幾天就屁颠屁颠回來了，還浪費警力”
“你看他一副混混樣，他找的不會也是個混子吧”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
一旁的老警察睨了他們一眼，兩個年輕警察立馬噤聲
夜南通紅着雙眼死死盯着信息表，高度的勞累讓他整個眼睛都布滿紅血絲
被送出警局後，老警察滿口答應說一定會盡全力幫忙找陳雨，夜南也就聽了聽，依舊不休息地穿梭在小縣城的各個地方，他暗暗決定，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小雨找出來
兩天過去了，警局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在這中間夜南去過一次，看到幾個警察還坐在工位上悠閑地喝着茶水，拳頭就已經攥緊了，但礙于這裏是警局，他憋着心口的那股子氣
第三天，夜南明顯蒼老了許多，眼下的黑眼圈重的很，像是幾個月沒好好睡過覺似的，不過也對，這幾天別說睡覺了，他連腳步都沒停過，梁博文好幾次開口想讓他放棄，但看到夜南不死心的樣子還是閉了嘴
中午太陽高照，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濕了大半，不知不覺穿過了吵鬧的市街，到了一處野草瘋長的空地，夜南站定腳步擦掉額頭滑下的汗珠，四處望了望
右手邊有一個看起來廢棄很久的工廠，旁邊的雜草已經長到他大腿處，夜南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撇開雜草朝工廠走去
還沒推開門就聞到一陣惡臭，蒼蠅蚊子也出奇的多，他皺眉掩了掩鼻，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裏面的情形毫無遮攔地展現在眼前
離夜南幾步的距離，有一個人直挺挺躺在已經幹涸的血泊裏，腦袋裏一瞬間的空白讓他僵在原地，那具屍體，好像他一直在找的人
腿腳開始不受控制地癱軟，夜南身體向前傾倒着跪倒在屍體旁，眼淚像崩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他顫抖着手把沾滿血的校服蓋在陳雨裸露的屍體身上，不夠，又從旁邊扯過被撕爛的衣服把屍體除了頭以外裹得嚴嚴實實，他不敢再去看身上被打的一道道傷痕
“真的是……小雨”夜南拍掉手上的塵土，弄幹淨之後才敢去觸碰屍體沾滿血的臉，碰到陳雨冰涼的皮膚，夜南最後的希望徹底崩碎
他把屍體緊緊抱在懷裏，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把陳雨捂熱，心口處的憋悶徹底承受不住，他沖着工廠大門的方向怒吼了一聲
為什麽……為什麽這些事情都要找上陳雨！為什麽生活底層的他們連相愛的資格都沒有，為什麽他沒有早點發現不對勁，為什麽他保護不好自己的愛人
一個炙熱的心髒逐漸失去溫度，連帶着另一顆心髒一起墜入地獄
他想不明白，他保護了那麽多被欺負的人，他打架那麽歷害，為什麽就是救不了陳雨，為什麽這些能力在面對愛人的時候就徹底失效
“小雨，你不是說要去大城市嗎，你不是說要帶着我一起嗎，你不是說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嗎，你還要等叔叔出來”夜南嗓音沙啞地抽噎道
“你快醒醒啊，你睜開眼我們一起離開這兒，你快醒醒……”
這麽多天的苦找換來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他不敢去想象陳雨生前遭受了什麽樣的□□，他恨自己沒有第二次救下他，他恨……
口袋裏的糖被掏出，在高溫下呆了好幾天還是融化了些，夜南費力地把糖紙剝開，小心翼翼地塞進陳雨的嘴裏，那張稚嫩的臉上早就布上屍斑，再也不會洋溢出笑容
他抱着陳雨的屍體哭了好久好久，不知是不是上天的最後一絲憐憫，陳雨的屍體并沒有遭到蠅蟲的啃咬，讓他見到了陳雨完整的屍體
警笛聲由遠及近，直到法醫強硬地把他們分開,梁博文和張傑攙扶着把癱坐在地上的夜南拖到一旁，他自嘲地笑了笑，曾經的混子老大現在狼狽成這樣
不知道是怎麽昏過去的，睜開眼後就躺到了卧室的床上，梁博文和張傑坐在客廳的板凳上肘着頭打瞌睡，聽到夜南從裏屋走出來立馬睜開眼站起來
“南哥”梁博文揉了揉還不清醒的臉
夜南搖了搖頭，腦袋還是暈乎乎的“我沒事，你們回去吧，我去趟警局”說着，就踏出了家門
身後的兩人遲疑了幾秒，追了上來，三個人都是滿身的滄桑，站在警局門口還以為是乞丐要飯的
“大致就是這麽個情況，陳雨是自願跟着去的工廠，那兩個人也沒有想殺人，是他自己倒上去的，所以，定不了罪”老警察說的溫聲細語，一字一句聽在夜南耳朵裏又是格外刺耳
“不可能！”夜南的情緒徹底壓制不住，拍住桌子就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盯着坐在對面還在喝茶的人“小雨不可能這麽做，你們肯定查錯了！你們這叫誣陷！”
身後的兩名警察見況上前拉住夜南，強行把他按回了座位上，老警察也不再多言，端起茶杯走到夜南身邊
“夜先生，節哀”說罷，走出了接待室
警局門口，他看到了王碩和兩個看起來強悍的男人正被人媒體記者擁在中間
“請問幾位對案情的看法是什麽呢”
“陳雨真的是自願的嗎”
“作為當事人幾位有什麽想說的嗎”
……
幾個人說着笑着，模樣看不出一點嫌疑犯的影子，他們語氣清淡地編造着故事，好像殺死的只是一只蝼蟻一般
忽的，王碩最先看到了夜南，他挑釁地對夜南揚了揚眉，像是在說‘我有錢能擺平，你能拿我怎樣’
媒體記者順着王碩的視線看過去，注意力瞬間轉移，扛着攝像機就擁住了夜南，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朝他砸來，被困在中間的人一言不發，赤紅着雙眼死死盯着人群外的殺人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