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鵬
金鵬
瑤瑤正背着背簍，在山崖上采琉璃袋。忽而從一個極小的山洞碎石堆裏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瑤瑤的腳腕。
你鑽出來，眼睛冒光，盯着綠色的兔子流口水：“好餓。”
瑤瑤大驚：“哇唔，月桂不是吃的！！”
·
璃月，這時候還不叫璃月。這片物資豐富的廣闊大地此時還淪陷在連年的戰火中，不得片刻喘息。
夢之魔神選定了自己的領土，随後迅速擴張，矛頭直指向東邊的摩拉克斯。
祂本來不應該這麽快和摩拉克斯對上，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一句話：“你将來會被摩拉克斯殺死。”
你是誰？
這個問題是這些年來你一直在思考的事情。
夢之魔神似乎對你很熟悉，祂說和你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人類的祭壇。那時的你已經初具神格，卻如同一條快渴死的魚被人類架在火壇上。
祂從沒見過這麽弱小的魔神，難得的好奇心驅使之下祂進入了你的夢境，看到的卻是繁華的集市和摩拉克斯的雕像。
當機立斷，祂救下了你。
你對此提出疑問：“為什麽我不記得？”
還有神格權柄什麽的……你完全沒有感受到啊。
夢之魔神嗤笑一聲：“因為你太弱小了，還未徹底成形的神格在瀕死狀态下已自行消散。當初為了救回你，可是廢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也到了進食的時候了。”祂甩甩衣袖：“還是要那個夜叉？”
你回過神來，點點頭：“叫金鵬進來吧。”
簾子動了動，從外面伸出一只蒼白的、沾了血跡的手——大概是剛從戰場下來，還沒來得及清洗。
金鵬一言不發，低頭跪在你面前。
也不知道你是什麽類型的魔神，偏好吸食血液，而且口味刁鑽，吃不到好的寧願絕食。鬧得夢之魔神把祂手下的血全讓你試了一遍，最後才選定名為金鵬的夜叉。
“什麽味道？”祂問過你。
你伸出舌尖回味了一下，答道：“像風的味道。”
風是什麽味道的？
你回過神來，視線輕飄飄地劃過他藏青色的頭發，停留在頸側一點沉暗的血色。
“起來吧。”你開口，示意他坐在你對面，随後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個小盒子。
金鵬沉默地起來，站在原地并沒有動。
好吧，你也不意外。
“這是外傷藥，效果比以前的更好，你收下吧。”
你想了想，補充道：“你的朋友們用得上。”
金鵬這才俯下身，接過了藥盒。
他在夢之魔神面前是個鋸嘴葫蘆，這你早就知道。卻沒成想你到現在也還是一樣的待遇，這讓你有點郁悶。
“你很怕我嗎？”你手指點着桌面，複又覺得這樣問話太過嚴厲，于是換了一個詞：“你讨厭我嗎？”
“……”
好吧，也沒有變得很溫柔。
少年的夜叉在你眼裏到底還是個小孩，又喝了人家的血好一陣時日，所以你對他總是覺得虧欠。
于是你只好嘆口氣，率先掀開簾子。見身後遲遲沒有動靜，你回頭道：“跟上來。”
簾子外透進來的一線光打在金鵬側臉上，沒有一絲阻礙地照進他剔透的琥珀色眼珠。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你想。
正值冬季，飛雪紛紛。你哈了口氣，搓搓指尖，打了個冷顫。
“金鵬，去屋裏把大氅拿出來。”你吩咐道：“還有旁邊的暖爐，也一并帶出來吧。”
待他出來後，你卻只任由他替你批上毛茸茸的大氅，暖爐就順理成章地留在了他手上。
夜叉雖說不懼嚴寒，但一直凍着倒也沒必要。
你雖是魔神，卻意外的龜毛，堅決不肯虧待自己。為此還特意和領地裏手最靈巧的人類交流讨論，希望她能給你縫套衣服。
結局顯而易見，那個人類瑟瑟發抖、戰戰兢兢地獻上了這件大氅，生怕夢之魔神降罪。
此後你就不再和人類交流了，轉頭天天去騷擾夢之魔神，祂只好答應你可以出領地，但得帶上一個侍從。
“此地往東數十裏，便接近了摩拉克斯的領地。那裏有一片石林，落雪時節霎是好看。”你攏了攏衣袖：“聽聞你從前在那邊生活過一段時間，不知可否帶我前去？”
哎呀，你這麽一個弱雞魔神，走這麽遠的路是會死神的啦。
你的意思是希望他能用一些什麽仙家術法捎你一路，卻沒成想金鵬沉默半晌，拳頭松了又緊，最終化成一只巨大的鳥。
“……”
有順風鳥不坐是傻子。
等飛到雲間，你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哦，這會兒金鵬還沒到摩拉克斯座下呢，法術目前可能還不大會。
“好了，”你指着最高的那座峰：“就去那吧。”
金鵬落地，化為人形一聲不吭地跟在你身後。
這樣的性子實在是悶。你從袖子裏掏啊掏，掏出一把傘，遞給了他：“我受不得寒，勞煩你了。”
似是第一次見這樣精巧的物件，金鵬遲疑了一下，低頭拒絕：“屬下愚笨。”
“愚不愚笨我不知道，但是這雪再這麽淋下去，我就得頭疼了。”
你擡腳往前走，随口說道：“岩......摩拉克斯的權柄為契約，所持有的力量能夠與大地共鳴，是不多見的強大對手。夢之魔神此次前來便是為了尋找殺死他的契機。”
金鵬好歹是打着傘跟上了你，但還是跟中了禁言咒似的不說話。你終于忍不住了：“你好歹應我一句，這裏又不在夢之魔神的領地，你怕什麽？”
“不，我只是......”金鵬終于舍得看你一眼，只是又很快挪開視線：“我只是不知道說什麽。”
“随便說些什麽都好，我都快要被悶死了。你不無聊嗎？或者你可以問我一些什麽，我全都知道。”你鼓勵他。
“不敢。”他很快又閉了嘴。
怕是只有在他的幾個夜叉家人面前才會活潑一點。你腦子裏冒出這樣一個想法，便加快了腳步。
你好不容易把他帶出來是有正事的。
待走的遠了些，金鵬察覺到了雪山深處一點異常的波動，下意識擋在你身前亮出武器。
“好了好了，終于到地方了。”你滿不在乎地推開他的手臂，指着裏面一汪清泉：“這可是好東西，魔神泡泡強身健體，夜叉泡了能療傷，我誰都沒告訴。”
“這泉眼受地脈滋潤多年，前些日子才冒出水來。”你見金鵬僵硬着身子不動，便推他：“你次次回來全身挂彩，便想着帶你來修養修養。傻站着幹嘛呀，你放心，我不看。”
“我......”他如夢初醒般往旁邊退了一大步，卻忘記了你是個弱雞魔神，這力一使空就似乳燕投林，臉朝下往地上砸去。
所幸金鵬眼疾手快，腳步一錯擋在你面前，被你撲了個滿懷。
血腥氣侵入鼻腔，你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手臂一緊，金鵬皺着眉，緊張地問你有無大礙。
“無事。”你吸了吸鼻子：“我冷空氣過敏。”
又在說他聽不懂的話了。金鵬垂下眼，向你告罪。
你想說在你面前不必如此拘束，但眼下得想個理由讓他乖乖下水，便刻意板起臉：“我受這些罪都是為了帶你來這，現在好不容易到了，你非得給我下去不可。”
他說好。
“你要是不去，那豈不是浪費了我......”你瞪大眼：“......欸！”
讓鳥兒主動下水可不容易，你本想問問他為何改了主意，卻見他已經利索地脫掉了上衣，正猶疑着該把你的暖爐置于何處。
他衣服上血腥髒污，可雪又太冷，思慮半晌仍覺得不妥，便擡頭想交還于你。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紅透了耳尖、腦袋冒煙的廢柴魔神。
“啊、啊......咳咳，你......這樣很好，好。”廢柴魔神臉上浮現出兩朵紅雲，眼睛東看西看就是不看他：“快去吧，上面冷。”
金鵬抿抿嘴，往前一步：“大人，這......”
“啊啊啊不要了不要了！”你閉着眼瘋狂擺手：“你......你快去吧！”
雖然你是個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魔神，但天地良心，你可從來連異性的小手都沒牽過。
想你單身一輩子，最後竟然連戀愛都......
欸，你頓住，什麽一輩子？
金鵬已經乖乖蹲在了池水裏面，只露出個藏青色的腦袋浮在水面上。兩側的碎發順着水波一動一動，活像團雀不斷撲棱的翅膀。
外面白雪茫茫，景致的确動人。你平複了一下劇烈跳動的心髒，看了幾分鐘雪景，很快就膩了。雖然說好不看他，可你實在無聊。
于是你倒退着往後挪，企圖搭話：“金鵬，你還記得我說摩拉克斯的權柄是契約吧？”
本來沒想着得到回複，卻不成想從淅瀝瀝的水聲裏傳來一聲輕輕的“嗯”。
“......”
你低下頭，把臉埋進雙手裏，聲音細如蚊吟：“‘我還說過我什麽都知道的，你記得吧？”
“嗯。”
好似有具象化的蒸汽從耳朵裏争先恐後地鑽出來，沉浸在自己情緒裏的你并沒有發覺金鵬在你說完話後怔楞的神情。
“以後你是想自己單幹還是跟着摩拉克斯？我能讓他給你立個待遇很好的契約，他不會違背的。”
雖然金鵬被摩拉克斯收編是既定的未來，但你覺得還是應該尊重本人的想法，你又不是沒有改變未來的本事。
“大人，何故待我至此？”
金鵬站起身，前傾一步，定定地注視着你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