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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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進掏出手帕擦了擦鼻血，說：“你不是知道嗎，單位最近要派人去古麗鎮，設立一個辦事處，協助古麗鎮政府做好建設與土地規劃，配合當地的市場開發。”

古麗鎮算是一個稍微富裕些的鎮子，因為有十幾家小作坊，雖然無論是生産還是銷售一直都由公社來管，但當地老百姓也能從中有所受益。

現在蘇市想學廣州搞改ge開放，思來想去，也就古麗鎮适合，因為這裏是幾個省的交界處，四通八達，又有十幾家小作坊來拉動經濟。

古麗鎮得知市政府不首先開發市裏，而是拿古麗鎮開刀，鎮裏那些人着急得不行，因為他們無從下手啊，所以要市裏派人才過來。

市裏覺得首先要做好古麗鎮的基礎建設與土地規劃，所以就讓市建設局派人到古麗鎮去，設立一個辦事處。

周永華是知道這事的，但定的人選裏沒有蔣進。“不是選的陳運發、吳榮錦、蔡明亮、王有勁這四個人嗎？”

蔣進一臉的淡定與溫和，笑了笑，說：“你也知道，他們四個人裏只有陳運發是已婚。從蘇市坐班車到古麗鎮得一個半小時，往返一趟就是三個小時，而且班車也不是天天有。因為這事，陳運發的妻子都跟他吵了好幾天。其實本就該是我去的，我來單位才三個月，又是單身。”

市建設局有八個單身漢，除了吳榮錦、蔡明亮、王有勁，其他人都是有關系的。蔣進也算是有關系的，因為郝主任的緣故。

單位不好動用有關系的人，畢竟誰也不想從市裏跑到鎮裏，而且這一去也不知要幹幾年，所以最後就選了陳運發這個沒有後臺的已婚男。

這一個星期以來，郝麗麗一直不理蔣進，他也自知理虧。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再動用郝主任這個關系。既然他是靠郝主任的關系進來的，他現在也不好再靠這個關系留在這裏了。

至于手镯，他也會想辦法拿回來還給郝麗麗。

周永華總算明白了，但他不知道該說啥，轉臉看向顧小晚。

顧小晚倒覺得這樣對蔣進來說是件好事，說：“雖然我不知道古麗鎮怎麽樣，但你在那裏可以發揮自己的才幹，好好協助鎮裏搞建設，搞土地規劃與市場開發，這不是挺好的嗎？”

蔣進真沒想到顧小晚會說出這一番話來，他贊賞地點頭道：“對，我一直就想做一個對社會對國家有貢獻的人，現在終于有機會了。”

他再看向周永華，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喜歡小晚，你想追就好好追，別動氣嘛。”

周永華直愣愣的，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勁？

蔣進再看了看顧小晚，朝她揮了揮手，然後騎車走了。

顧小晚沖發愣的周永華說：“別杵在那裏啦，趕緊回去，和蔣進下個幾盤棋，兩人不就和好了？”

周永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也是。”

不過他還是先幫顧小晚收好攤子，将她送回新柳巷，才趕緊騎車回宿舍。

哥們義氣是沒有幾盤棋下不好的。兩人邊下棋邊唠嗑，天南地北地聊，心裏不管有啥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

“蔣進，你真的要和郝麗麗吹了？”

蔣進自嘲道：“是我配不上她。或許，當初她就不該找我，我也不該和她有牽扯，更不該錯上加錯隐瞞她，還和小晚提分手差點害得小晚丢了命。繞了這麽一圈，還是各回各自的圈子吧。”

周永華手裏的棋子遲遲沒有落下，最終還是憋着問出了他想問的話。

“你沒想過……與小晚和好如初？”

“可以和好，但能如初嗎？我深深地傷害過她，現在又傷害了麗麗，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何況小晚又不是自行車的備胎，幹嘛非得接受我這個……‘渣男’？”

周永華聽得眉頭一皺，“渣男？這哪來的新詞？”

“小晚說我是‘渣男’，也不知她是從哪兒學來的。我知道你喜歡她，那你就好好追她，好好待她，千萬不要像我那樣做對不起她的事。”

說到這裏，蔣進心酸得不行。說實話，他真不忍親眼看到周永華把顧小晚追到手，但他覺得自己在顧小晚心裏的形象太不堪了，完全毀掉了，他和顧小晚再也回不去了。

周永華總算是放心了，他終于可以放手去追顧小晚。

為了歡送蔣進去古麗鎮，除了這一晚上的棋局，第二天他還去買了許多吃的用的，然後親自送蔣進坐上去古麗鎮的班車。

郝麗麗沒來送，顧小晚也沒有來。

蔣進與周永華揮了揮手，然後與同行的吳榮錦、蔡明亮、王有勁一起聊聊天，倒也能排解心裏的幾分落寞。

顧小晚沒想到事情走向會是這樣。雖然郝麗麗和蔣進分開了，好像懲罰了蔣進，可她現在也沒有多大的成就感。那種成功的報複感更沒有，難不成是自己錯了？

算了，不管了，随他們去吧，愛咋地咋地。

她現在就是好好掙錢，好好讀書。

至于郝麗麗最後是與那個新面孔的小夥子結婚，還是與蔣進複合，她都不想再插手了。蔣進沒有她想象的那麽渣，郝麗麗也不是自己想象的小三，自己又何必攪進去呢。

顧小晚縷清了這些，還打算跟周永華說個清楚明白，她不喜歡他，也不需要他來幫忙擺攤。

她說到做到。

再次見到周永華時，還不等周永華幫忙賣掉一件衣服，她就直截了當地說：“周永華，如果你當我是朋友，我說些真心話，你不要生氣不要發脾氣好嗎？”

周永華怔住了，不過還是“哦”了一聲。

“其實你知道，最初我倆就是合夥的關系。我從來沒有想過咱倆的關系會再進一步，我是打算咱倆當一輩子好朋友的，你要是結婚，我會開開心心地給你送賀禮，還可以給你妻子當伴娘。如果哪天我有喜歡的人，要結婚了，也希望你能真心祝福我。”

周永華直接僵立在那裏。

良久，他籲了籲氣，邊整理衣服邊說：“好，我就先做好一個合夥人，再做好一個朋友。我不天天來，就隔三差五地來看看，像個朋友一樣幫幫你沒問題吧？”

顧小晚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好。”

周永華知道顧小晚這是在急于拒絕他，他也不想逼得她太緊。就像下棋一樣，蔣進就擅長“放長線釣大魚”的手法，而他經常喜歡一步步緊逼與進攻，卻總是輸棋。

就像蔣進跟他說的，感情這事不能操之過急，還是看他接下來的表現吧，說不定哪天顧小晚被他感動了呢？

*

古麗鎮，果然是一個四通八達的好地方，蔣進一來就喜歡上了這裏。

古麗鎮陸路通達，水上交通也便利，離長江近，不遠處還有一個鎮碼頭。風景也頗有特點，有一座座蒙古包般的小山，還有許多小支河流，河水清澈見底。

建設局辦事處雖然只有四個人，但是他們用的是鎮公社一間閑置辦公室，平時接觸的人就是鎮公社人員。

這裏的公社人員大多數家屬要麽在田地裏上工，要麽在作坊裏上工。很多公社人員自己下了班還要去菜地裏捯饬，或在家自己做做手工啥的，除了鎮長和副鎮長，其他都是半個農民。

蔣進很是了解農民的心态，與他們一起工作交流還挺通暢，大家也都喜歡他。就連食堂做飯的阿姨，都喜歡找蔣進唠幾句。

蔣進話不多，但他會認真傾聽，而且只要能回應的他都會回應幾句。

剛才古麗鎮，他和同來的幾個同事也不敢輕易做決定如何規劃土地如何建設，首先要與鎮領導溝通，然後把意見上報到市建設局，等候決定文書。

來了一個星期，讨論的第一個問題是：把當地一塊空閑的荒地劃為作坊區，蓋兩排共100間平房，再讓各村把十幾家作坊搬過來，集中在一起，既方便管理，又能吸引投資商或銷售商。

這是從廣州那邊學來的，但是操作起來也有諸多麻煩。

首先是建設費的問題，這塊空閑的荒地荊棘叢生、雜石密布，還高低不平，清理都需要不少費用，更不要說蓋兩排共100間的平房了。

再者，村民們覺得作坊本來離自家插近，這樣上工也方便，如果全集中到鎮上，他們上工費時費力。

而且，無論是公社人員，還是當地老百姓，都害怕接受新事物，他們覺得這個小鎮子怎麽可能吸引到什麽投資商或銷售商？

平時作坊經營權歸公社，老百姓不需操心。而公社人員覺得這裏的作坊大多是手工日用品，年複一年已經有固定的銷路，都是公家集體來采購。

如果換種經營模式，他們怕經營不善。

讨論了一個多星期都沒有啥結果。關鍵是，蔣進也覺得這并不是最佳方案，感覺有點勞民傷財。

可是他又想不出一個良策，這幾天夜裏有些睡不着，腦子裏全是工作的事。

有時他在想，或許顧小晚能給他一些靈感。

他覺得，顧小晚最近的想法很新奇，不只是因為她去過廣州，而是她的胸懷，她的思想，她的眼界，無論在廣度還是在深度都得以拓展。

他不知道顧小晚身上為什麽有這麽大的變化，他只知道，他特別喜歡這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