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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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進不僅以一個建設局工作人員的眼光來看待問題，同時也以一個當地老百姓的眼光來看待問題。

他和同事們這一周內幾乎把古麗鎮每個地方都走到了，也與當地老百姓攀談了多次。

考慮到手工制作生活用品的特殊性，以及老百姓上工的便利性，蔣進認為，如果所有都搬離原作坊，取材會很不方便，因為很多手工制作需要就地取材，到時候老百姓肯定會叫苦連天。

他還認為，不分種類讓所有作坊全集中在一個作坊區，将來也不好管理。

而且，以他的預見能力，他覺得很有可能年後不僅會分田到戶讓農民單幹，這些作坊或許也會改制，甚至可以承包，但他又不敢确定。

第二個星期，蔣進和三個同事及鎮公社工作人員再次讨論，竟然有三種不同的方案，最後也不知該上報哪一個方案，此問題又擱置了下來。

在此期間，吳榮錦、蔡明亮、王有勁三人和蔣進還鬧了別扭，因為他們三人意見一致，就是大刀闊斧地規劃作坊區，不管老百姓同意不同意，還說老百姓沒有宏觀意識，只知道眼前小利。

蔣進意見相左，他們三人就覺得蔣進思想跟不上，還說他想搞特殊。而鎮公社領導和工作人員的意見是，能不動則不動，即便要動，也要少動。

鬧了幾天別扭，最後大家一致決定，讓蔣進把他的想法具體化，看是否可行，最後還要投票。時間倒給得挺充足，二十天。

這樣一來，蔣進身上的壓力就更大了。

眼見着到了十二月中旬，周末他打算回一趟蘇市，聽聽曾經的同學及同事的意見，看看郝麗麗，還想看看弟弟蔣兵，再回趟盤山村。

其實，他最想看的是顧小晚，可他覺得自己沒資格再去騷擾她。

星期六上午，他坐班車回到蘇市，來市建設局與領導及同事們聊了聊古麗鎮的工作。雖然大家各抒己見，但最後給的結論與在古麗鎮讨論的無異。

到了中午下班時間，他吃了飯便拎了些水果來郝家。郝麗麗終于肯見他了，而且還告訴他一個好消息，一月十六日，她要與鄭洋結婚了。

這個日子，本是蔣進與她結婚的日子。這樣一來，啥都不需要換，只需換個新郎。

本以為她是賭氣，說的是玩笑話。當她的爸媽郝國忠與喬豔也确定了此事，蔣進想不相信也不可能了。

聽到這個消息，他沒有傷心沒用難過，只有擔心和憂慮，或許來自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不信任吧，畢竟他對鄭洋一無所知。但以郝國忠和喬豔的态度來看，他們對鄭洋是十分滿意的。

蔣進對郝麗麗說了祝福的話，也說了諸多對不起和抱歉的話，還不忘給軍軍輔導一下功課，下午還和他一起出去打了球。

蔣進與郝麗麗最後鬧成這樣，最感到遺憾的估計只有郝軍軍。

與郝軍軍分別時才剛剛六點，蔣進回市建設局，想回自己的宿舍看看書，再睡一晚，明早再去看弟弟，因為這個點已經沒有班車了。

沒想到才上宿舍樓，在樓梯間與周永華撞了個滿懷。

兩人分開面對面站着，愣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蔣進先開口了，“永華，今天星期六，你沒回家去？”

周永華卻支吾起來，“我……我回宿舍看看。哦不……我回宿舍來取個東西。”

蔣進雖然好奇，但也不好過多盤問，便閃開身子讓周永華下樓。

當蔣進來到自己宿舍門口，被眼前的景象給驚住了。他的宿舍竟然和周永華的宿舍打通了，裏面的東西也搬空了。

他仔細一找，發現自己的東西被打包放在一個角落。幸好他的東西不多，被堆在一角也不占什麽地方。

他完全搞不懂這是出了啥狀況，他只是暫時去古麗鎮辦事處做事，他還是市建設局的人啊，又不是被開除，怎麽連他的宿舍都砸了？

不對，周永華的東西也都搬走了，他還在這裏上班呢，這是咋回事？

蔣進趕緊下樓，準備追上周永華問個究竟，沒想到又在樓梯角撞見了周永華。

剛才周永華不敢跟他說，怕他傷心，只好逃避。才出單位門，他心裏又過意不去，怎麽說，他與蔣進算是好哥們吧，他只好又調頭回來。

周永華與蔣進并排下了樓，來到臺階處坐下來。

“蔣進，你是不是有了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蔣進看着熟悉的辦公樓，熟悉的花壇，點了點頭。

“你這次可不只是失去郝麗麗，是連并關系、人脈與利益一起失去了。因為鄭洋不是咱建設局的人，所以不能把那套四十平方米的婚房分給他們倆，只能住筒子樓，要麽郝麗麗就得去住鄭洋單位的家屬樓，郝麗麗當然不同意呀。後來郝主任就找到我，說讓我搬到局裏分給郝麗麗的那間筒子樓住，騰出我的那間宿舍來正好與你的那間打通，這樣就可以給……”

蔣進明白了，苦笑道：“這樣就可以給麗麗和那個叫鄭洋的人當婚房了？這個主意确實不錯，麗麗上班都不用出單位大門，而且單位啥都齊全，住起來也舒服。”

周永華見蔣進還算淡定，接着說：“郝麗麗是不是還在賭氣？你找她了沒有，要不你再……搏一搏？”

蔣進搖頭，“不必了。或許鄭洋才是真正适合她的人。”

周永華只好轉移話題，“上午大家在一起讨論了你提的工作方案，仍然解決不了你的問題是嗎？”

蔣進點了點頭。

周永華安慰道：“你也別着急，大家的意見起不到作用也正常，都是紙上談兵，照搬肯定不行。但想要創新又有很多風險，我建議你還是保守一些，要不就聽吳榮錦他們的。反正是照搬來的，哪怕到時候錯了也怪不到你一個人的頭上。”

蔣進這次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沉默。

周永華見蔣進這樣，心裏也很難受，他知道，蔣進估計還是想堅持自己的想法，只是他苦于沒有規劃細則。

兩人就這麽坐着，沉默了許久。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都快看不清人了。

蔣進起身，說：“幫我一起把東西搬出來吧？”

“好。那該搬到哪兒去呢？”周永華問。雖然東西不多，但也不算少，不可能運到盤山村去吧。

“要不……搬到我那間筒子樓裏去。那間有二十五平方米，比這間宿舍大個七八平方米。”

蔣進猶豫了一下，周永華好不容易換到稍微大一些的房子，如果他的東西再搬過去，肯定要占不少地方。

仔細一尋思，他的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是郝麗麗當時幫他置辦的。

“不用搬了，留給麗麗用吧，你幫我把這話轉給麗麗。”蔣進再回到宿舍，包了幾本他最愛看的書和幾個筆記本就出來了。

出了單位大門，蔣進忍不住回了個頭，心裏很是不舍。他不知道，自己還有多久能回到這裏上班。

“走，我請你去吃飯！”周永華騎車載着蔣進，騎起來還挺費勁。

蔣進的自行車帶到古麗鎮去了，來蘇市要不是遇到周永華，就只能靠一二一走路了。

來到國營飯店，他們選了個好位置坐下來。周永華點了不少好菜，可點了菜後卻有心思似的，心神不寧的。

蔣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是不是……想叫小晚一起來吃飯？”

周永華那臉刷的一下紅了。

他确實想叫上顧小晚，因為點了這麽多好菜，還有汽水，他和蔣進根本吃不完的，而且最近他一直沒找到借口叫顧小晚出來吃飯。

現在蔣進來了，應該算是個借口吧。可是這個借口怎麽尋思都覺得不太好，因為他不想讓蔣進和顧小晚見面的。

蔣進又如何不想見顧小晚呢。但為了照顧周永華的心思，他笑着說：“待會兒咱留點好菜，你給她送去。”

蔣進這麽一說，周永華頓時覺得自己小氣得不行，立馬說道：“我還是跑一趟把她叫來吧，騎車往返不過一刻鐘的事。”

“你确定？”蔣進笑道。

周永華點頭間已經起身了，迅速出了門。

蔣進一個人坐在這裏，心裏卻很複雜。他想到要與顧小晚見面，确實挺期待的，但又覺得沒必要再糾纏，因為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最近他因為工作的事，并沒有花過多心思回憶他與顧小晚、與郝麗麗的各種過往，只是到了夜間腦海裏經常浮現顧小晚的臉寵和身影。

一刻鐘很快過去。當周永華和顧小晚同時走進飯店時，蔣進的目光不自覺地聚焦在顧小晚的身上。

他想控制自己的目光，卻根本做不到。

今天顧小晚并沒有打扮得很時尚，穿着一身居家款衣服，但看起來極其清新，極其悅目。

她披着黑黑的直發，戴了個簡單款的藍色發箍。上身穿一件淺色牛仔外套，下身配一件黑色長款冬裙，腳穿一雙簡單款黑色皮鞋。

蔣進瞧着她，就像是鄰家妹妹的感覺，幹淨素雅中透着女性的柔美。

顧小晚以為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不會看到蔣進，沒想到才二十天又要相見了。

她進門時一眼就看到了蔣進，或許是沒再把他當報複的對象看待，也就沒有了那種敵對感。

就當是與朋友見面吧，她心情很放松，只是掃了蔣進幾眼，便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