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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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考完一科,同學們一出教室的門就唉聲嘆氣,唯有顧小晚比較淡定。

第一天考三科,下午蔣兵還沒找到顧小晚,她就趕上班車回蘇市了。她寧願坐一個小時的班車回蘇市住,也不願花錢住旅館。

但她晚上沒有擺攤,回來後自己随便做了點吃的就開始學習。

正拿着書大聲地讀呢,顧小晚聽到門口自行車鈴聲一直響。

“顧小晚,你的信!”

顧小晚跑出來看,原來是信差。她猜着是蔣進寫的信,接過手來一看,沒錯,就是他。

“小晚:

此時此刻你在做什麽呢?剛下車到古麗鎮,我就想你了。

想你現在起沒起床,想你早上吃的什麽,想你等會兒是不是要去曾老師那兒補數學,想你傍晚是不是還得趕車回蘇市。

你不相信?你得相信啊,其實我每天都在想你。

好,你不相信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看這畫中人是誰?這樣的房子你喜不喜歡?雖然要好多好多年才能實現,但我知道它一定能實現,因為打賭時你是那麽的肯定。

1982年臘月二十六晚八點”

這封信非常簡短,但附了兩件圖紙。一副是顧小晚的畫像,比速寫更細致一些,但又不像素描那麽逼真那麽講究細節,畢竟他不是學美術的,能畫出個八九分像已經很不錯了。

另一張是幅房屋設計圖,一幢兩層小樓,連裏面的衛生間都畫出來了,還有自行車、電視、收音機,屋角還擺放着縫紉機,客廳中間的細長型沙發特別顯眼,因為上面坐着一對小人兒,代表着他和顧小晚。

這是蔣進對未來的設想。

顧小晚看到自己的畫像還挺喜歡的,她看了笑,笑了又看,然後自己找夾子找紙板,把畫像制作成一個簡易的小擺件,立在書桌上。

接下來她該寫回信了,她也是寫一封很簡單的信。

“蔣進:

我周一早上就坐班車去找曾老師補習數學了。今天是星期三,期末考試的第一天,明天再考一天,高三就能放寒假了。你哪天放假回盤山村?反正我是打算除夕的前一天回去。

你繪畫水平不錯,畫作我勉強收了。但房屋設計太保守,兩層小樓怎麽能沒有寬敞的陽臺?而且衛生間太小、廚房太小、電視機屏也小、窗戶也太小,餐廳和客廳可以打通,沙發太細長不夠大氣,燈太簡易。另外,怎麽能沒有冰箱、洗衣機呢,車庫也得來一個是不是?

還有……算了,此處省略三千字。

不必回信,放假後你直接回盤山村。如果沒收到,這就算是你新年上班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吧。

小晚

1982.1.20  晚七點”

顧小晚不太喜歡用陰歷記日子,所以留的是公歷日期。寫完信她裝好信封再貼好郵票就跑出去找郵筒。

外面溫度很低,她一路小跑着去,再小跑着回來,身子都不覺得很暖和。

平時張嬸在還生個爐子暖腳,她一個人是懶得生火。

第二天再接着趕車去考試,等考完最後一科,她與曾老師打了聲招呼準備出校門時,見蔣兵在門口不知道等誰。

“蔣兵,考完了你是不是該收拾東西回家了?”

蔣兵伸手攔住顧小晚,笑問:“你啥時候回家,不會是等我哥一起吧?”

顧小晚臉一紅,“我幹嘛要等你哥一起?我又不知道他哪天回家。我周六傍晚才回呢。”

“周六傍晚?太晚了吧,你哥嫂不說你呀!你一個人留在蘇市做什麽?”蔣兵自然也知道他哥嫂的性子。

顧小晚故意賣關子,“自然是做大事喽,反正不會告訴你。”

“不告訴就不告訴,我請你吃東西怎麽樣?”蔣兵之前在他哥面前還說要顧小晚請他吃飯,結果現在變成他想主動買東西給顧小晚吃。

顧小晚好奇,“你又沒啥錢,生活費也是你哥給的,幹嘛請我吃東西?”

“我的生活費不只是我哥給,我媽也會給一些。我哥經常入不敷出,完全靠他可靠不住,不過大部分還是他給的。就是因為我生活費是他給的,所以我才要請你呀,因為他欠你的不是?”

顧小晚瞥他一眼,“說啥呢,你個小屁孩不懂。”

蔣兵指着校門口右前方一個小攤位,有一位大爺經常在這裏賣包子、油條給學生吃。“走,我請你吃個肚兒圓!”

顧小晚哂笑,她才不想把肚子吃圓呢。

跟着蔣兵來到大爺的攤前,“大爺,我來四個包子、四根油條!”

大爺揭開厚被子,頓時一股熱氣冒了出來,包子還是熱的肯定好吃,但油條肯定不脆了呀。

顧小晚忙說:“我不要那麽多,吃不下。”

“吃不下我吃。”

四個素包子三毛二,四根油條四毛八,蔣兵掏出整整八毛錢給大爺。

“你一個月有多少零花錢啊,一下花掉八毛多。”顧小晚只接過一個包子和一根油條。

“我媽一個月只給我五塊錢。我哥呢沒個定數,有時一周給兩塊,有時三塊,全看他手頭緊不緊。”

顧小晚算了算他的生活費,一個月少時十三塊,多時也就十六七塊,平均下來每天只花幾毛錢!難怪對他來說吃個肚兒圓就非常滿足呢。

顧小晚瞧了瞧手上的包子,已經啃一半了,便把那根油條遞給了蔣兵,“你吃吧,我不喜歡不脆的油條。”

蔣兵愣了愣,“你可別跟我客氣,這是我哥的錢。”

“我才懶得跟你客氣呢,我在蘇市擺攤賣點小東西,能吃飽肚子。但這事你可不能回村裏說,別人還以為我掙了大錢咧。”

蔣兵又驚又喜,“我就說嘛,你不可能躲在市裏學習,在那吃喝睡都挺費錢的,我哥也養不起呀。原來你擺攤子了,一天能掙個一塊錢不?”

顧小晚這一聽,差點笑出來,不過她還是盡力憋住了,“看運氣吧,少時□□毛,多時也有個兩塊多。”

蔣兵聽顧小晚說有時能掙兩塊,那眼神羨慕極了,也佩服極了。

“小晚姐,你擺攤賣點小東西可比我媽上工強多了。你這樣可以養活自己,不需向你哥嫂伸手要錢了吧?”

顧小晚撇嘴道:“我要是問他們要學費和生活費,他們能讓我來讀書?你想多了。”

蔣兵點頭笑了笑,大口咬着包子吃,含糊地說:“也是也是。小晚姐,你賣啥呀,能不能給我帶點貨,我也好掙點零花錢。”

顧小晚止住腳步,看了看蔣兵,“可以呀,給你帶些紙筆文具啥的賣一賣,還可以給女生賣些便宜的小飾品小手帕,你不怕在同學們面前丢臉?”

蔣兵這一聽,整個眉飛色舞,“真的?小晚姐你真的能幫我弄到貨呀?我……我還沒本錢的。臉面算啥,能填肚子不?若是填不了肚子,那我要臉面幹嘛?”

顧小晚瞅他那貧嘴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他還真是和他哥不太一樣。

“我試試呗,進貨時順便給你帶一些。不過怎麽也得等年後再說。”

“好咧好咧。小晚姐,你在這裏等會兒,我去拿個東西。”還未待顧小晚發話,蔣兵便跑遠了。

等了好一陣子他才跑回來,腦門上還有些細汗。這大冬天的,他大概是跑得挺快,只見他朝顧小晚手裏塞着一個紙黃色的東西。

顧小晚接過一看,油紙包得挺緊實,也不知道是啥。

她正想拆開看呢,蔣兵已經跑進校門,還回頭朝顧小晚咧着嘴笑,還喊了一句,“小晚姐,我現在就收拾東西回盤山村。你在市裏等着我哥,他肯定會先去看你再回家的。”

顧小晚朝他揮了揮手,再低頭拆開油紙一看,裏面竟然是兩個油餅!

油餅一毛八分錢一個,對學生來說很貴的,蔣兵饞了許久也沒買過,但在家裏他媽媽偶爾會做那麽一回。

他等會兒就回家,身上只留了車票錢,剩下的錢被他剛才一口氣花光了。

怎麽說呢,顧小晚還是挺感動的。不過她覺得蔣兵也不虧嘛,她答應給他帶貨來着。

回到蘇市,顧小晚清點了一下存貨,打算第二天繼續賣貨。存的貨不多了,明後兩天差不多能賣完。

她完全沒意料到的是,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五,這些存貨還不夠賣的!快過年了,市民們手裏有些錢那是可着勁買呀。好些人還追問她家裏有沒有貨,想來她家裏買呢!

星期六就不必出攤了,顧小晚想好好睡一個懶覺。

她也不知道睡到幾點了,只是中途醒了一次上個廁所,感覺天亮了,然後又悶在被子裏呼呼大睡。

“咚咚咚!咚咚咚!”

顧小晚迷迷糊糊的,尋思着會是誰呀,張嬸不在家,鄰居們都知道的呀。

她不但不起床,還把被子捂緊一些接着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顧小晚這下惱了,沒好氣地問:“誰呀?”

可能是還沒睡夠,喊得也沒力氣,外面的人壓根沒聽見。

“小晚!你在屋裏嗎?”蔣進還在納悶,莫非顧小晚已經回盤山村了,張嬸也外出了?

可是這門一看就是從裏面拴住的呀。

“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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