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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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晚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她也不顧自己蓬頭垢面,就睡眼惺忪地去開門。

“真是你啊,我說聽着聲音像。你收到我信了嗎,怎麽不直接回盤山村?”顧小晚眼睛都沒怎麽睜開,就說了這麽一通。

“信?你給我回信了?”蔣進見她這模樣,不禁抿嘴一笑,“沒想到你還是個小懶蟲,這都十點半了,你還沒起床?”

顧小晚現在清醒了些,“可不,我這兩個月都沒睡過懶覺你知道嗎?我以前經常……”

她頓了頓,把“經常睡到中午起床”這話給收住了。

“我以前經常六點多就起床,壓根不知道睡懶覺這麽舒服,這一嘗試,簡直太爽了!”說真的,顧小晚要是現在滾回床上還能睡得着!

不過她還是去梳了個頭,然後來拿開水瓶倒水,準備兌些溫水洗臉,卻見蔣進在廚房裏忙了起來。

等顧小晚洗漱完來廚房裏瞧,蔣進正在下面條呢,裏面還放了雞蛋和一些青菜。看着鍋上面漂着的油,就知道他放了不少。

很快就熟了,蔣進把面條盛了好一大碗。

“分成兩碗呢,這麽多我吃不完。”顧小晚說着就去拿碗來分。

“你這是早飯午飯一起吃,不得多吃點?”

顧小晚邊分碗邊說:“我真吃不完,你當我是豬呢。正好你也吃一碗,中午的飯都免了。”

顧小晚不僅把面分成了兩半,兩個荷包也夾給了蔣進一個。

蔣進拿來筷子,分給顧小晚一雙,坐下來說:“小晚,張嬸去哪了,不會是去她兒子或女兒那裏過年去了吧?”

顧小晚吃了一口面條,煮得還真不錯,“張嬸去她女兒那裏了,可能她在待兩個多月呢,她女兒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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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生孩子,蔣進想到他姐蔣珍珍前幾天生孩子的事。“我星期三那天給鎮醫所打了個電話,問有沒有一個叫蔣珍珍的來生孩子。接電話的人說有,頭一天到鎮醫所,第二天中午就生了,因為生了一個女兒就和家裏人吵了起來,傍晚就收拾東西回家去了,醫生攔都攔不住。 ”

顧小晚怔住了,她還真不知道蔣進他姐懷孕生孩子的事,也不好插嘴。

蔣進見顧小晚沒說話,便沒再說這個話題。

顧小晚見蔣進有些憂心忡忡的,便嘣出一句,“你姐……重男輕女嗎?”

蔣進尋思了一下,“我姐應該不會,她可喜歡小姑娘了,她把大妮就帶得很好。”

大妮?看來他姐已經生過一個孩子了,現在生的是老二。

顧小晚若無其事地說:“大妮确實帶得好也教得好,跟我家裏的顧慧顧雲差不多。只要你姐愛自己的孩子就不會有事,以後你常去你姐婆婆走動走動,為你姐撐個腰。”

“咦?這倒是個好主意!”蔣進眸光頓時明亮了起來,“之前我去過張家,他們對我倒是挺客氣,也很尊重,相信他們也不敢拿我姐怎麽樣。”

說到娘家人給女兒撐腰這事,蔣進忽然想到顧小晚的哥嫂,心裏難免會心疼她。

“小晚,過小年我們都沒回家,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天咱們還在這裏,你哥嫂心裏肯定不痛快,下午回家我跟你一起去趟你的家,免得他們罵你。”

“他們罵我,我就罵他們!他們要是敢打我,我就去找你來幫忙,你敢不敢動手?”

蔣進有些吃驚,更多的是歡喜。以前顧小晚是那麽乖巧順從,從來不反抗她哥嫂的。

蔣進之前多麽希望顧小晚能為自己考慮不要一味順從呀,如今顧小晚做到了!

他很欣慰,眼裏盡是溫暖的光,“只要你一聲令下,我肯定敢動手。要不是他是你哥,我早想動手了。”

其實顧小晚知道,他哥嫂見錢眼光,只要她給點錢,這對小夫妻不會拿她怎麽樣,畢竟她是孩子的小姑。

“我逗你玩呢,現在已經是法制社會啦。你還不知道他們嗎,我拿幾塊錢就能搞定他們。你……還是別去我家的好。”

這下蔣進有些不懂了,“為啥?”

“你說為啥?我都為你跳過河,鄉親們都叫我遠離你,你要是還去我家,鄉親們誤以為咱們又好上了呢!”

“誤以為?”蔣進有些委屈地看着顧小晚,“原來……咱們還沒好上哪?”

顧小晚白他一眼,“上周不是才剛認識嗎,哪有那麽快好上?”

好吧,蔣進低頭吃面。他吃得快些,吃完後就一直看着顧小晚吃。

顧小晚吃飯向來慢,見他這麽瞧着挺別扭,不過他非要這麽看着,那就讓他看吧。

顧小晚被看久了也習慣了,啥也不講究,她又沒什麽形象包袱。

收好了碗,顧小晚就收拾回盤山村的東西。蔣進也幫着收拾,但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事就說嘛,不會是不想回家過年吧?”顧小晚問他。

他頓時眼睛睜圓了,“你咋知道我在想啥?”

“因為我也不想回去呀。”顧小晚本來就對盤山村陌生得很,這下回去至少住一個星期,怎麽也得初七才來,她心裏是抵觸的。

若是以前,蔣進肯定着急回家的,因為他知道他媽媽在家等他。

可是今年不一 樣,他媽媽一直盼着他和郝麗麗結婚,這一回去準要被問話,各種唠叨和埋怨,他是真有點怕應對。

但過年不回家,肯定說不過去,所以他一直沒說出口。

顧小晚也猜個七七八八,說:“走吧,該面對的總得面對,別讓你媽在家裏幹着急。”

兩人沒那麽着急回家,并肩出巷,慢慢向車站走去。

“小晚,咱倆上周就說照相,一直沒時間。你看,那家照相館大門都鎖着的,肯定是回家過年去了。”

“可不,這都啥時候了,這一路都沒法買東西了,國營店和供銷社也都不營業。想照相怎麽也得等初七、初八吧。”

“倒不至于那麽晚。國家規定春節只放三天假,再怎麽躲懶,初五、初六也該營業了。”

說到這裏,兩人突然驚了一下,不會班車也停了吧。

來到車站,只見一位司機喊着,“最後一班去沽縣的車,要走的趕緊上來!”

顧小晚小跑着過來問:“師傅,年後初幾開始有沽縣到咱蘇市的車呀。”

“初四正常運營。”司機搓着手應着。

蔣進拉着顧小晚上班車,兩人并排而坐。有些乘客大聲嚷嚷着聊天,這分貝震得顧小晚耳朵都轟轟的。

有些人還帶幾簍炭回去,塞得車廂滿滿的,蔣進和顧小晚的腿都伸不直。

蔣進正要伸手往包裏掏些奶糖給顧小晚吃,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上車,這人還沖蔣進嘿嘿直笑。

“進哥!”壯實的小夥子一上車便對着蔣進咧嘴笑。

這不是喜強嗎?他是盤山村第二個大學生,現在讀大三,之前蔣進就誤以為是他教顧小晚學習的。

“喜強,你也今天才回家,學校放假這麽晚嗎?”

“半個月前就放假了,我在省城給一個高三孩子補習功課,掙幾塊生活費。”

顧喜強長得憨憨厚厚的,眼睛上架一副粗框眼鏡。

顧喜強在旁邊坐下,與蔣進隔着一個小小的過道。他瞅了瞅顧小晚,“小晚眼,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顧小晚僵了一下,“瞎說八道,我還能不認識你?是你一上車就只認得你的進哥哥!”

顧喜強嘿嘿笑着,“我瞧着小晚姐變了許多,人漂亮了洋氣了,還伶牙俐齒的。”

顧小晚呵呵笑着,“人都會變的,你還戴上眼鏡成四只眼了呢。”

蔣進接話道:“喜強這是越來越有老師的模樣了。喜強,你啥時候實習,找好實習的學校了嗎?”

“我年後直接去實習學校,就是咱沽縣中學的初中部。”喜強讀的是省師範大學,他也一直想當老師。

“這麽巧?還……還挺尴尬的。”顧小晚說,“你是去當老師的,可我還是個學生。”

蔣進趕緊跟喜強解釋,“小晚在複讀,明年也要參加高考了。”

顧喜強那雙眼頓時睜得比牛眼還大,“小晚姐你……你真的複讀了?那……那太好了,要不你也考咱省師範大學吧,女孩子當老師還是蠻好的咧。”

顧小晚連忙搖頭,“我不喜歡當老師,我怕我控制不住脾氣,會把學生打壞的。”

顧喜強那表情實在豐富,一驚一乍的。

在他眼裏,顧小晚可是個溫婉至極的鄰家小姐姐,變漂亮了有情可原,畢竟現在上學了,咋連脾氣也變了?

顧小晚知道他在驚訝什麽,“剛才我不是說了嗎,人都會變的,我想報考華州大學法律專業。”

蔣進和顧喜強聽得目瞪口呆。之前蔣進問過顧小晚這個問題,顧小晚一直說自己還沒想好,等報考時再說。

沒想到她突然就說想考華州大學,并且還是法律專業。

法律專業對他們來說太陌生了,因為他們都出自農村,對公法檢這一塊不但不了解,還有很強的敬畏之心。

因為從小到大沒少聽說某某被檢察院的人帶走了,某某被公安帶走了,某某半夜被查處啥的。

“你……以後想到法院工作,或是進檢察局?”蔣進小聲問。

其實顧小晚覺得自己以後肯定主要是從商,這樣才能衣食無憂嘛,趕上改革開改這個好政策,她怎麽能錯過呢。

但她知道想當個小富婆可沒那麽容易,生意越做越大時,就會面臨很多問題。

據她所知,八十年代各種地頭蛇或流氓地痞還是挺多的。她不僅要學法律,要用法律保護自己,她還想與法院、檢察院的人當朋友,這樣将來她做起生意來才更有保障。

而且據她回憶,以前爺爺告訴過她,八九十年代對國家幹部管得不嚴,不少人私下從商。

她要是能有個輕閑的鐵飯碗工作,與公檢法等部門挂上鈎,再好好做生意掙大錢,那就爽歪歪了。

當然,她不可能當着蔣進和顧喜強的面這樣說。

她只是鄭重地點頭道:“對,我覺得當法官挺威風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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