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季動沒入了月色

季動沒入了月色

墨下山水還未幹,雨滴落屋檐。

昨夜的雨下的大,無數的金豆子散在地上,再被掃走。

清晨,雨停了。只是屋檐還在滴水。

雨後的空氣格外濕潤,也格外清新。

朝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北國的初夏,經受不住一宿雨水的沖洗。

少年輕狂,衣衫薄。

一旁的仆從小心的試問,‘少爺,咱要不要去屋裏等?’

朝景搖頭,‘就在此處。’

朝景,準備好官鼎銘的養子。

馬車的輪子滾過水潭,發出滋滋的聲響。

朝景看到馬車,眼眸裏閃過光。

‘北叔!’朝景管他三七二十一,先來攔下馬車,拉開車門。

車裏坐着一個二十出頭的婦女,帶着孩子。

朝景,‘......’

婦女,‘???’

婦女,‘流氓!’

朝景急忙拉上車門,語無倫次。

車夫給朝景翻了個白眼,朝景自知理虧,也不計較。

第二輛車向将軍府來。

朝景在經歷前一次的慘案之後,這次只是站在馬車附近等着。

車簾子被掀開,一男子走出。

男子有着不太常見的暗綠色眼眸和卷發。面容甚好,眉眼間有幾絲少年的戾氣和潇灑。只是臉色不太好,皺着眉。

男子當一腳踏出車,竟一頭栽下去。

‘北叔!’朝景急了,抱着北書的腦袋搖,生怕北書死了。

‘別搖...’北書從口中勉強的擠出兩字。

朝景十分慌忙的對旁邊侍衛喊,‘去!快去叫大夫!快!’

‘不...用...’北書在朝景的一頓操作下面色更差。完全是一副死人臉,而且随時會吐出來。

‘我就是...有點......暈...’

屋裏。

北書病怏怏的坐在床頭。

朝景倚在床頭的柱子上。

‘好些沒?’朝景望着北書。

‘我...本來是不暈的’北書深深的吸一口氣,說出下半句,‘被你搖暈的......’

朝景的臉上閃過一絲內疚和尴尬。

北書注意到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大清早的來接我。範亦騰去哪了?’

朝景拿起桌上的瓷杯,邊倒水邊說,‘他還在睡。’

‘哼。’

朝景不太理解北書為什麽要哼一聲。

朝景只是把杯子遞給北書。

北書道了聲謝謝,一飲而盡。

然後,然後......

然後兩個人就尴尬着對視。

北書先開口打破僵局,‘你要不來幫我收拾東西?’

朝景揉了揉自己頭發,‘嗯,好。’

北書作為一個長期游去不定的‘神醫’,行李甚是少。

朝景打開箱子,裏面也就裝了些衣物和書。

好像也沒什麽好收拾......

‘這是?’朝景從箱子裏掏出一個卷軸。

北書,‘我寫的,對聯。’

朝景兩眼汪汪的望着北書。

北書大概是車坐傻了,愣住了幾秒才明白,‘你看吧。’

朝景将卷軸推開在桌面,接着整個眉毛都擠在一起。

北書走近,盯着對聯,‘不好看嗎?’

‘好看。’

每一筆都有起有收,圓潤中有一絲硬折,行筆連續,潇灑自在,實屬為上等,但還是難免有一點不足......

‘就是看不懂。’

這回輪到北書皺眉,‘怎麽會看不懂呢?哪個字不會認?’

朝景吞了個口水,‘一個都不會。’

北書開始講解。*

講完這一幅,又不知道從哪摸出了另一副。

講完,朝景覺得自己不會寫字了。

官鼎銘醒來的時候,範亦騰還睡得呼呼的。

官鼎銘将衣物穿好,他下午要去校場,可不能讓将士看到他身上的紅斑。

官鼎銘打了個哈欠,其實他很想睡,畢竟昨晚這家夥沒少折騰。

但今日北書要來,先去打個招呼再說。

官鼎銘離開卧房,來到書房。

(這叫做無車勝有車)

冬青樹上挂朝陽,碎梅花凋折春光。

北書自顧自的探索到書房。

辰時已過,那小兩口再不起來就說不過去了。

總不能去人家卧房吧,萬一正興着呢。

所以便來書房。

‘梅花凋了......’

北書望着書房口的梅花,自顧自的念叨。

然後一把掀開書房的門。

正對面,一個男子的後背被另一個抱着。

北書,‘............’

官鼎銘回頭,‘誰......’

剛發出音,又憋回來。

範亦騰回頭,‘是你呀。’

北書臉疼。

官鼎銘臉疼。

範亦騰的臉也疼。

前兩個人是因為尴尬,後面那個人是因為墊着腳丫。

北書注意到了範亦騰墊着的腳丫。

個子矮...得墊起來才能抱着。

北書一把将門關上,‘我他媽什麽也沒看見!’*

日落跌進迢迢星野,山河忽晚。

‘這他媽什麽狗屎一天。’北書腦子裏奔過萬匹馬。

早上跟那小孩尴尬坐一起就算了,不計較。結果呢?結果吃了一天狗糧。

北書越想越氣。

‘啊啊啊,我明兒個就結婚。’

‘後天我就抱個兒子。’

‘看你們倆怎麽給我秀?’

北書準備好好泡個澡,洗除一下今天一天的晦氣。

他不喜歡用極大的池子泡,就喜歡用小木盆。

迅速的脫掉衣物,一只腳伸進去試水。

‘還可以。’

接着整個人下水。

水偏熱,霧氣很大。

北書的臉上極快的染上一層紅暈。

門開了。

是朝景。

北書一急,整個人站起來。

朝景,‘.........’

北書,‘.........’

北書又一急,整個人掉在水裏,嘩啦一聲,水珠四射。

朝景,‘我...你...我...’

北書沒好氣的說,‘有事就快說!’

朝景,‘我...明天,出去,玩,你要不要......’

然後就卡住了。

北書,‘要不要怎麽?!’

朝景,‘要不要一起?’

北書本來是想拒絕,腦子跟中了邪一樣,同意了。

朝景滾了。

怎麽回事?

北書問自己。

那一瞬間,他好像對這個少年動心了。

他才十四歲,你喜歡也要再等幾年。

北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告訴自己。

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

他說我看着長大的。

肯定是泡久了,腦子進水了。

朝景緊緊的貼在牆上,喘氣。

成功了。

操,臉怎麽這麽紅啊?

不虧。

不但約到了,而且還看到了。

×××××××××

翌日,晨。

北書和朝景在街上閑逛。

北書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觀察着這個少年。

還好這一年來,範亦騰和官鼎銘沒有把他養歪。

看着人品正常,心态正常,也不似纨绔子弟。

這個時候看長相還有點早,至少一張臉清清秀秀幹幹淨淨。

也算是個好胚子。

一邊逛,北書一邊告訴自己,不要想那些歪七扭八的東西,會帶壞小孩。再說,你就當有一個人出來幫你買單。*

傍晚,朝景和北書走在回家的路上。

黃昏把這兩個少年的影子拉的極長。

黃昏也把他們倆照耀的極好看。

北書吃了不少酒,有些醉。

醉于酒意,醉于煙火,醉于朝景。

步伐依舊很堅定,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朝景倒也是吃了些,但他的情況就差了許多。

人有些搖晃,步伐已經不穩了。

仿佛下一秒,就會栽進北書的懷裏。

北書的腦子還算清醒。

大老遠的,他就看清了将軍府門口站着的兩個人。

官鼎銘和範亦騰。

離近了,發覺兩個人都面帶怒色。

但這兩三年的相處下來,很明顯的可以得出,官鼎銘是真氣,而範亦騰是在做樣子。

官鼎銘指着朝景問北書,‘你帶他出去鬼混?’

‘我......’北書還沒說話,朝景便開口。

‘我帶的他。’

官鼎銘眼睛珠子快氣出來,‘你翹了兩天課。’

朝景出了一口酒氣,‘對。’

‘我......’官鼎銘詞窮了。

沒辦法,沒文化,還有素質,是真的不會罵人。

不像某些姓北的,既沒文化還沒素質。

官鼎銘費盡全力翻了個白眼。

範亦騰拍官鼎銘的肩膀,‘沒事。綠狐貍回來了,你讓朝景歇兩天,也沒什麽。’

‘可是...’官鼎銘一臉可憐的樣子對範亦騰,‘今天那個先生找咱家來了,你不在,他把我罵了,我也不會罵回去...’

北書感覺自己快嘔出來了。

酒醉壯人膽。

‘你倆夠了。’北書對官鼎銘招手,‘少秀一點,不會死啦。’*

天晚攜月歸。

範亦騰敲開了朝景的門。

朝景看着滿臉興奮的範亦騰,‘那陣風把您吹來了。’

範亦騰才不管他說什麽,‘咋樣?’

‘能怎麽樣...’朝景一個字比一個字弱。

‘能喝喜酒了不?’

‘不能。’

‘親上沒?’

‘沒...’

‘手總該牽了吧?’

......

‘沒...’

那一個沒,真的是好難說。

鼓起勇氣,将字吐出嘴裏,輕嘆一聲,銷聲匿跡。

北書窩在床上,他此刻已經完全清醒過來。

居然被一個小孩灌醉。

主要是這個小孩還是在裝醉。

‘真的是會給我留臉。’

北書翻了個圈。

他現在腦殼疼。

自己對朝景,到底是怎樣個态度?

喜歡?

肯定喜歡。

哪種喜歡?

腦殼疼。

他,洛宴,北書。

擁有兩把世間傳說神器,更是被賜評為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神醫谷掌門的親傳,能救死人,接斷骨。

背後站着的,是秦國,是永樂候,是皓月。

如此強大的一個人,現在居然腦殼疼。

而且還是因為一個小孩腦殼疼。

數日後,北書離開北樑。

名義上,是他有要事要去秦國。

不過這借口,也沒誰信,離譜。

實際上,他要離開朝景。

離得越遠越好。

在北書的認知裏,只要離得遠了,不相見了,情感自然就會淡了。

自己也不會想歪。

朝景獨自看着盛開的迎春花,數着北書離開的日期。

出去游玩一年半,歸來相處不足月。

瑰序。(四月)

海棠花開了,朝景摘下一朵,在河面上,任他飄。

季夏。(六月)

朝景收到了北書的第一封信。

北書寫的很簡短,恰到好處的問了問平安。

朝景确實寫了很長的一封回信。

上到北樑大事,下到吃了啥飯。

南宮。(八月)

因為北書四處游歷,所以朝景寫信的機會不多。

幹脆每天寫一封,然後積攢起來,有機會了,便一股腦的寄出去。

之春。(十月)

範亦騰和官鼎銘大吵了一架,朝景不太明白他們在吵什麽。

吵完之後,範亦騰睡了半月的地板

新年。(一月)

朝景望着書房門口初開的梅花。

這時的梅開的極好。

朝景好希望北書現在能在,他可以摘一朵梅送。

經月愁聞雨,新年苦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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