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第二天,醫院。

何存知是過來看給自己看病的。因為抱秦天愛這個胖娃娃抱得太多,她的肘關節肌腱和肌肉長時間處于緊張狀态,因而産生炎症,發作起來可不好受。這種小毛病家庭醫生就能處理,但是她想出來逛逛,順便給秦天愛買點東西,這才出的門。

哪曉得看完病出得醫院大門的時候,她被一個中年男人擋住了去路。她一時間沒認出對方,便本能地問:“您是哪位?”

“是我。”那個男人摘下口罩,“我是郝大為啊!”

何存知如被雷擊。她已經有二十年沒見過這個男人了,沒想到他竟然出現在眼前。當然,無論過了多少年,她對他的憎惡不會改變。于是她冷冷地說:“郝大為,我和你已經沒有關系了,快讓開!”

她繞開他,徑直朝停車場走去。

郝大為也跟着她走,嘴裏還說着:“存知,以前都是我的錯。我怪你生不了孩子,誰知道,是我自己生不了。”

何存知冷笑,“你能不能生跟我有什麽關系?”

郝大為也不繞了,他直接懇求:“存知,我們複婚好不好?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沒有再婚,我也沒有再婚。”

這時候,何存知已經來到自己的車前。她看着郝大為,輕蔑地說:“郝大為,你的臉皮怎麽就那麽厚呢?當年你怎麽折磨的我,你都忘了?我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

“存知,我錯了,真的錯了。”郝大為表現得相當誠懇,“這些年我一直過得不好,做什麽都不順利。存知,如果我當年和你好好過,那我們現在就是秦家的老傭人了,日子可比一般的小老板舒服。”

“你是過不下去才來找我的?你把我當垃圾桶嗎?”

“存知,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何存知欲打開車門,心急的郝大為本能地按住她的手。她一把将他的手拍開,“別碰我!你再不走,我就報警!”

到底這裏是地處鬧市的露天停車場,郝大為不敢硬來,只能退到一旁。

何存知看都不看他一眼,她麻利地打開車門,駕車離開。

郝大為停在原地,看着那遠去的白色奔馳跑車,心裏直癢癢。真是他媽的,當年他怎麽就那麽蠢,着了秦複的道呢?他越想越不甘心,于是給李秀齡打電話求助。

“你要我撮合你和何存知?”電話那頭的李秀齡很是意外。

郝大為懇求:“李小姐,請您想想辦法。”

“你在想什麽呢?”李秀齡失笑,“就算何存知肯搭理你,秦複也絕對不會同意的,難道你還能拗得過他?”

郝大為咬牙切齒。是的,他既恨秦複,也恨何存知。

李秀齡提醒他:“郝大為,事情馬上就結束了。你拿了錢就走,其他的就不要妄想了。”

“這麽快就結束?”郝大為意外了。

“是的,我下午就去找蘇曉說明一切。你且好好辦事,我回加拿大前會把錢給你。你要是不聽話,別說何存知,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郝大為只得作罷。

很快,他靈機一動,想出一個辦法來。

半個小時後,他來到了李秀齡那使館區的豪宅。他沒有直接進入小區,而是在外頭的暗處蹲守,等到李秀齡出來坐上出租車後,他才神色自若地進入小區。他一直為她辦事,因此擁有小區大門甚至單元樓的密碼。

至于她家的密碼,他準備試試。

下午,蘇曉抵達春江餐廳。

這是秦複最喜歡的餐廳,也是她最喜歡的。他們的口味一致,都喜歡清淡鮮美的淮揚菜,而春江餐廳把淮揚菜做到了極致。這家餐廳開了二十來年,想必秦複帶李秀齡來過,所以李秀齡才會把她約到這裏吧?

蘇曉為自己的醋勁苦惱不已。

這兩天她可是失魂落魄茶飯不思,人都瘦了。

餐廳經理客客氣氣地将她這位秦太太送至那個二樓的包間。到得包間,她沒有多想,直接推門而進。哪曉得進門之後,她大吃了一驚。

……是秦複和謝蘊華。

他們在那中式的圓桌前相對而坐。秦複面對着她,謝蘊華側身看着她。李秀齡卻不知何處,是沒來,還是沒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曉不知所措。

秦複将她拉過來,“先坐下,待會再跟你解釋。”

謝蘊華對她笑了一下表示歡迎,她也回以禮貌的微笑。

不出五分鐘,李秀齡到了。

只見她披着大波浪長發,身穿寶藍色連衣長裙,戴着精美的鑽石首飾,既高貴得體,又富有風情,生怕自己在舊情人的新歡面前落下風似的。

一進包廂,她就徑直走到謝蘊華旁邊的座位優雅落座,接着嬌滴滴地說:“呀,秦複,你還是這麽帥。簡直是越老越有魅力,難怪曉曉對你這樣傾心。”

秦複冷冰冰地問:“你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偷偷摸摸地找上她做什麽?”

“我能對她做什麽?”李秀齡努努嘴,“我現在還得為她打工呢!”

“你馬上回加拿大,再也不要出現在這裏。”

“好狠的心,我連祖國都不能回了?”

“都移民了,就別祖國祖國的叫得那麽親熱了。”

謝蘊華不說話,她托着下巴,慵懶地看着這兩個人鬥嘴。

蘇曉不知道謝蘊華是怎麽想的,但是她自己看得分明。雖然李秀齡的言語和神态都十分暧昧,但是她看秦複的時候,眼睛裏沒有愛意,甚至連舊情人之間的那種微妙感也沒有一分。秦複對她就不用說,根本沒有一星半點的男女情誼。因此,蘇曉斷定,李秀齡就沒有愛過秦複。換言之,她根本不是他的舊情人。

……這就有意思了。

“我說,秦複,你就不能跟你老婆學學?”李秀齡的聲音嬌嬌的,“我跟她說了,我還愛着你呢!可是她竟然說,只要我沒有實際行動,她就一點也不介意。”

秦複瞪了蘇曉一眼,“你這麽大方?”

“我能怎麽辦?”蘇曉低下頭去,“感情是不由自主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只要她不做過分的事,我何必為難她?”

李秀齡沖秦複揚揚下巴,“看看人家,多麽溫柔體貼?”

“她那是純粹的傻!”然而眼裏都是愛憐。

謝蘊華玩味地看着這一切。

李秀齡喝了一口茶,好像吵累了似的。

蘇曉擡起頭,“秦複,你和她的事,是真的嗎?”

秦複拍拍她的手,“都過去了。”

……你說謊。

“是啊,曉曉,都過去了。”李秀齡也這麽說,“雖然我現在對他還有那個心思,但是他對我沒有啊,所以你大可放心。要是不放心,我明天就回加拿大。”

……你也在說謊。

這時候,謝蘊華終于開口了:“曉曉,前天晚上徐斌和安妮吃飯,安妮說,你下午出門一趟後變得失魂落魄的。徐斌把這件事告訴了秦複,秦複就去查你那天的手機定位,就這樣找到了李秀齡,可不是我告的密哦。”

蘇曉忙說:“謝小姐,謝謝您。”

謝蘊華只是微笑。

敏銳的直覺告訴蘇曉,眼前的三個人都在演戲,他們都在試圖說服她,李秀齡曾經是秦複的情人。可是她越看越明了,李秀齡和秦複沒有任何暧昧。但是莫名地,他們三個人之間又有一種信任感。這是為什麽?

蘇曉小心地問:“秀齡姐,我想你問一個問題,可以嗎?”

“秀齡姐?”秦複冷笑,“叫得可真親熱。”

李秀齡白他一眼,接着對蘇曉說:“你別理他,想問什麽盡管問。”

蘇曉問:“你真的不是虞新月?”

秦複和謝蘊華均是愕然。

蘇曉解釋:“上次宴會,我逼美麟說出來的。”

秦複很沒好氣,“你騙我去休息,原來是去找美麟了?”

“對不起。”蘇曉看向謝蘊華,“謝小姐,請您不要責怪美麟,都是我的錯。”

謝蘊華表示無妨。

李秀齡無奈地說:“曉曉,我真的不知道這虞新月是何人,我是千真萬确的李秀齡。”

蘇曉問謝蘊華:“謝小姐,虞新月是誰?為什麽秦濤媽媽要找她?”

謝蘊華說:“那是晚雲的私事,請恕我不便透露。”

“她真的不在了?”

“想必美麟也告訴你了。”

蘇曉又看向秦複。

秦複颌首,“确實如此。”

蘇曉只得作罷。

“行了,就到這裏吧。”秦複起身,“各回各家。”

李秀齡問:“這個點了,一起吃晚飯呗?”

“我沒有興趣和你吃飯。”

“真狠心!”

謝蘊華拍李秀齡的肩,“我陪你,我們就在這裏吃晚飯。”

“同樣是大老板,你有人味多了。”說完還哀怨地看了秦複一眼。

秦複不理會她,他攬着蘇曉出了包間。

返家途中,蘇曉一直在思索。

李秀齡不是虞新月,她是秦複從前的情人。李秀齡這樣說,謝蘊華這樣說,秦複也默認了,但是,李秀齡不愛秦複。這一點,她絕對沒有看錯。可是他們為什麽要演戲?還有,虞新月呢?她真的死了嗎?

蘇曉望向窗外,浮想聯翩。

秦複輕輕将她扳過來,“曉曉,對不起。”

蘇曉笑了,“這話不應該對我說。”

秦複将她摟入懷中,“曉曉,你怎麽罰我都可以。”

蘇曉略尋思,“秦複,晚飯我們吃馄饨吧?李秀齡說,你很會包馄饨呢!”

秦複捏她的下巴,“難怪那天你莫名其妙地問我會不會做飯。”

“不想做就算了。”蘇曉拂掉他的手。

“好好好,聽你的。”

他馬上給何存知打電話,吩咐她準備材料。

到家後,他真的包起馄饨來。

何存知察覺到男女主人之間的微妙氣氛,立刻把想湊熱鬧的秦天愛好說歹說地抱了出去,傭人們更不用說,早早地都溜出去了。

現在,偌大的廚房裏只有秦複和蘇曉了。

秦複脫掉西裝外套扯下領帶丢到一邊,接着挽起袖子,包起了馄饨。他的手藝不錯,不但幹活麻利,包出來的元寶馄饨也是規整漂亮。不,不但是馄饨漂亮,他也漂亮。一個高大挺拔兩鬓微霜的大人物正在下廚,這種反差感真是太要命了……

其實蘇曉要他包馄饨并沒有一絲懲罰的意味,她只是純粹地想欣賞這樣的他。說到這裏,她還真得謝謝李秀齡。要不是李秀齡,她還真不知道秦複會包馄饨,又哪裏能欣賞到這般美景?

這般美景,或者說這般待遇,除了自己,蘇曉只能接受宋晚雲,其他人哪怕是謝蘊華都不行。如果有其他女人也享受到了……

……殺意。

澎湃的殺意。

當初她掌掴程明遠的時候,內心充斥的就是這種殺意。

萬幸,李秀齡并不是秦複的舊情人。可是,秦複,你為何要演戲?

如心靈感應一般,秦複說話了:“曉曉,你為什麽不把李秀齡的事情告訴我呢?”

蘇曉說:“先是她借了那件黑色禮服惹出事非,我沒敢說。後來又知道她和你有過那麽一段過往,我就更不敢講了。”

“你那樣維護她,是因為她像你的媽媽?”

“……是的。”

“她就在你公司,我早晚會知道。”

“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真是個傻丫頭!”秦複仍在包馄饨,“放心吧,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你都不在意我和她的過去了,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不,你和她并沒有過去。

蘇曉走過去将他手中的馄饨取下,接着環腰抱住他。

“喂,我手上還有面粉呢?會沾到你身上的。”

“管它呢,我只要你抱我。”

秦複抱住她,面粉沾到她的衣服和頭發上,她毫不在意。

“曉曉,你怎麽了?”

她以面頰摩挲他的胸膛,“你和她真有那麽一段過去?”

“是的,曉曉,對不起。”他輕輕嘆息。

蘇曉知道他在隐瞞着某些秘密,而且是為了她。謝蘊華也是,李秀齡更是。按理說,他們那樣苦心演戲,她應該領情裝作不知道。可是直覺告訴她,她應該知道那些秘密,因為那與宋晚雲有關。更何況,她無法忍受那與父親相似的人為她背負着心事……

思及此處,蘇曉落淚了。

淚水很快濕潤了秦複的襯衣。他察覺了,接着捧起她的臉問:“曉曉,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蘇曉搖了搖頭,“我是在生自己的氣。”

“為什麽?你又沒有做錯。”

“有錯,而且多着呢!”

“比如?”

“……矯情,小心眼,沒什麽大本事不說,而且總是招來奇奇怪怪的人。”蘇曉又把頭埋入他的胸膛,“你那麽忙,還要抽時間管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秦複耐心地哄她:“曉曉,我就是樂意陪你折騰。再說了,李秀齡又不是你招來的。這件事說起來,應該算到我頭上。”

“不管,她找上我,那就算我的。”她輕輕咬他。

秦複摟緊她,“又調皮了。”

她終于擡起頭來,“剩下的馄饨我來包。”

秦複一愣,“你也會這個?”

蘇曉笑了,“我從小和媽媽相依為命,什麽事情不會做?”

說完,她離開他的懷抱,包起了馄饨。她包的馄饨不但漂亮,而且個頭和他包的一樣大。不說出來的話,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兩個人包的。

秦複從身後環抱她,“曉曉,你真厲害。”

蘇曉推他,“你不要來搗亂。”

他怎麽可能聽話呢?

這時候,女傭在廚房外喊:“天愛,你回來啦!”

當然,這是說給主人們聽的。

秦複和蘇曉馬上把手洗幹淨,一道出去迎接寶貝女兒。

此時的何存知剛剛把秦天愛從花園裏抱回來。當她看到秦複和蘇曉身上都沾着些許面粉的時候,什麽都明白了。男女主人之間感情好,對自己又大方,新生的小主人又這樣可愛,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會離開這裏。

所以,她是絕對不會搭理郝大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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