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三天後,蘇曉收到了唐婉如的遺物。
唐奉玉直接把包裹寄到公司,蘇曉是在辦公室裏拆解這些東西的。唐婉如的遺物不多,只有幾本書和一本小相冊。二十年前,數碼照片還不是很發達,相冊還有相當的市場。
蘇曉不着急看相冊,而是翻起了書。這些書都是林清玄,張曉風和席慕容等等名家的散文。看得出來,唐婉如生前經常閱讀這些書,有些句子還被她圈了出來。看來,這唐婉如也是一個細膩的女子。
翻完書,蘇曉這才看相冊。她最先看到的,是成年的唐婉如和還是小孩子的唐奉玉的合影。從照片可以看出,唐婉如和唐奉玉這對姐弟的感情很好。在父母重男輕女的壓力下還能如此疼愛弟弟,足見唐婉如的善良。而且她溫柔美麗,難怪當年謝超群對她一見鐘情。
可惜她的結局太凄涼了……
蘇曉深深嘆息。
她接着往下翻相冊,很快,她看到了一張合影。
那是一群人在某處山腰上站成兩排,拉着大河證券的橫幅在合影。唐婉如站在後排最左邊的位置,畢竟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前臺。很明顯,這是公司的團建活動。
照片上有時間:二零零零年四月二十二日。
蘇曉端詳着合影,逐個觀察裏面的人。很快,一個人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位三十來歲的漂亮女性。皮膚白皙,身材高挑,精明幹練。她站在第二排的中央位置,顯然是有一定職位的。
這才是真正的李秀齡呢!
然而直覺不能作為證據,所以蘇曉給謝超群拔去電話。
謝超群很是驚喜,“曉曉?找我有何貴幹?”
蘇曉說:“謝大哥,我想請您幫忙認一個人,我這就把照片發給你。”
“隔着電話怎麽認?你出來見我,我好好看看那個人長什麽樣。”
“這……”蘇曉沒想到他會來這招。
謝超群明白她的心思,“半個小時後,我在寶格麗的咖啡廳等你,不見不散。”
簡直比秦複還強勢。
蘇曉拿他沒辦法。然而轉念一想,她認為他應該知道李秀齡的事,畢竟是李秀齡把唐婉如帶到派對上,這才造成他和唐婉如那段是非恩怨的。同理,唐奉玉也是。此外,她也不想瞞着周思楠。
“謝大哥,我可以出來見你。但是我想叫上思楠和奉玉,可以嗎?”
“沒問題。曉曉,待會兒見。”
“好的,謝大哥。”
蘇曉趕忙約上周思楠和唐奉玉。
下午三點,寶格麗咖啡廳。
蘇曉,周思楠,謝超群和唐奉玉又聚在了一起。
四個人剛坐好,謝超群就問:“曉曉,你要我認誰?”
蘇曉拿出合影,指着真正的李秀齡問:“謝大哥,你見過這個人嗎?”
謝超群接過照片掃了兩眼就說:“我見過這個女人,就在我見到婉如的那兩次派對上。當時,這個女人也在那裏。你不說我想不起來,可是一看到照片,我的記憶就清晰了。曉曉,她是誰?為什麽要我來認?”
蘇曉說:“這才是真正的李秀齡。”
另外三個人都愣住了。
周思楠問:“曉曉,你怎麽确定那就是李秀齡?”
蘇曉指着照片說:“看看這照片的日期,二零零零年四月二十二日,當時唐婉如和李秀齡就在同一家證券公司工作。只不過唐婉如是前臺,李秀齡是一個部門經理。”
“李秀齡我不清楚,但是婉如那個時候确實在大河證券上班。”謝超群颌首,“合影中的橫幅上就寫着他們公司的名字。”
蘇曉接着說:“公司團建的合影中有她,那兩次派對上也有她,直覺告訴我,她才是李秀齡。至于我們認識的那位李秀齡,她其實是虞新月。”
周思楠能聽懂,謝超群和唐奉玉可就懵了。
謝超群忙問:“這是怎麽回事?什麽李秀齡不是李秀齡的,虞新月又是誰?”
唐奉玉也是一臉茫然。
蘇曉對謝超群說:“有一位叫虞新月的女性,她是秦濤媽媽的密友。不知是何種原因,謝小姐委托美麟在悄悄尋找她。可是美麟最近得到消息,虞新月已經在二十年前初到美國的時候,就因為車禍身故了。可是我認為虞新月沒有死,她假冒了李秀齡的身份,而真正的李秀齡不知道到哪裏去了。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見到的李秀齡,其實是虞新月。”
謝超群恍然大悟,緊接着說:“可是我托加拿大的朋友打聽過了,現在的李秀齡就是二十年前從上海移民過去的。移民前,她所在的公司就是大河證券。此外,她的容貌和我們現在見到的李秀齡也是一致的。”
蘇曉輕輕地說:“這些信息,與明玉給我的資料也一致。”
周思楠問:“如此,你還認為李秀齡是虞新月?”
“我認為,明玉給我的資料是假的。讓她這麽做的人,可能是秦複,也可能是謝小姐。因為他們知道,我只能去找明玉幫忙。”蘇曉苦笑不已,“至于李秀齡在加拿大那邊的資料,可能是僞造的。虞新月說過,她嫁了一個不得了富商,也許是那個人幫了她的忙,讓她得以借李秀齡的身份生活。”
謝超群又問:“如果現在的李秀齡是虞新月,為何她的容貌與美麟給你的虞新月的照片不一樣?”
蘇曉說:“虞新月出于某種原因,整過容了。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尤其是下半張臉,人工痕跡是不是很明顯?但是她眼睛的那部份,與原來的虞新月是否沒有分別?”
另外三個人一看,連連稱是。
“看來,這裏頭的故事有點長。”謝超群摸着下巴,“曉曉,虞新月為什麽要僞裝成李秀齡來接近你?”
周思楠馬上說:“謝大哥,你還不知道吧?虞新月使詭計,害得曉曉被美麟打了!”
蘇曉敲她,“你說這個做什麽?”
謝超群敏銳地問:“思楠,這是什麽情況?”
周思楠無視蘇曉的阻攔,把謝美麟打了蘇曉的事情和盤托出。
唐奉玉聽完驚呆了,他沒想到謝美麟的脾氣這麽大。
“美麟這個死丫頭!”謝超群更是氣得頭冒煙,“曉曉有什麽錯?美麟憑什麽打她?”
蘇曉忙說:“謝大哥,美麟已經跟我道過歉了,我們現在化敵為友,你就不要生氣了,好嗎?而且正因為李秀齡兩次把我打扮成唐婉如的模樣惹得美麟如此生氣,才讓我發現謝小姐在尋找虞新月的事情。因此,美麟還是對我有恩的呢!”
謝超群見她如此苦心維護自己的女兒,也就把火氣按下來了。接着他說:“如此說來,虞新月假冒李秀齡接近你,顯然是來者不善。加上她是宋晚雲的好朋友,難道,她是為了宋晚雲才捉弄你的?”
“我不知道。”蘇曉輕輕搖頭,“我問過她,她是不是虞新月。可是她一口咬定,她就是李秀齡,而且還是秦複二十年前在上海的情人。為此,我去找謝小姐求證過。謝小姐說,确有其事。後來,秦複也承認了。可是我看得出來,秦複和李秀齡什麽事情也沒有。也就是說,秦複,謝小姐,李秀齡,都在演戲給我看。目的就是讓我相信,現在的李秀齡就是李秀齡,虞新月早就死了。”
唐奉玉雖然不認識那幾個人,但也能大概聽個明白。
謝超群這種老油條就更不說了。他激動地問:“曉曉,他們三個人相互配合演戲,無非是想維護某個秘密,而且是為了你好。如此,你還要拆穿嗎?”
蘇曉堅定地說:“直覺告訴我,我應該證明李秀齡就是虞新月,應該知道虞新月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就是秦複,他明明和李秀齡沒有那種事情,我不能讓他為了我承認那種不光彩的關系!”
說完,她落淚了。
周思楠擁住她,對那兩個大男人說:“看看,什麽叫一片癡心?”
“姓秦的也太命好了!”謝超群嫉妒得牙癢癢。
唐奉玉覺得蘇曉簡直是仙女下凡。
“乖,不要哭。”周思楠拍着蘇曉的背,“你想要我們怎麽幫你,盡管說。”
謝超群忙說:“曉曉,千萬不要客氣,尤其是不要跟我客氣。”
“我沒有實證,虞新月不會承認的。”蘇曉很無奈,“可是讓我去上海那邊找人,秦複肯定會懷疑。”
“好辦,這件事交給我。”謝超群主動請纓,“我在那些也認識一些人,應該幫得上忙。如果二十年前真有一位李秀齡移民出去了,移民局肯定有她的材料。再不濟,找大河證券要一下員工資料也行。”
唐奉玉跟着說:“我有同學在移民局工作,不知道他們能否幫得上忙。”
“有一個算一個,把他們的聯系方式給我。”謝超群拍拍他的肩,“我親自去上海,一定把這件事情給搞清楚了。”
蘇曉說:“謝大哥,請您盡快,因為虞新月過幾天就走了。”
謝超群一愣,“為什麽?”
蘇曉解釋說:“您回國了,奉玉也出現了,你們都和李秀齡有關聯,那麽虞新月假冒李秀齡的事情早晚會露出馬腳。但是她只要回到加拿大,我就拿她沒辦法了。我總不能飛去加拿大找她吧?”
謝超群點點頭,“為什麽是過幾天?”
蘇曉說下去:“過幾天,虞新月将完成全部畫稿,那一天又剛好是王霖和梁大哥的訂婚宴。我認為秦複之所以将訂婚宴提前,就是想讓虞新月在那天晚上走。”
周思楠說:“我查過了,那天晚上有飛加拿大的航班。而且就算沒有,只要她一離境,曉曉就追不到了。”
這下謝超群和唐奉玉都明白了。
謝超群說:“我明天就走,你等我的消息。”
“謝大哥,請務必保密。”
“放心。”
蘇曉感激不已,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看着她那楚楚動人的可愛模樣,謝超群又恢複了不正經的做派,“曉曉,我幫你了這麽大的忙,你要怎麽謝我呢?”
蘇曉不知道應該如何謝他,只好推說:“等你查清事實再說。”
“拖延戰術?”謝超群樂了,“曉曉,你太可愛了!”
蘇曉臉紅如火燒,不敢再說話了。
唐奉玉看不下去了,“謝先生,不要開玩笑了。”
周思楠也無奈地說:“謝大哥,曉曉受不了直來直去的洋人做派。您要是再發揮下去,非把她吓暈不可。”
“吓暈了最好,我就再抱她去醫院。”謝超群爽朗地笑了,“我不信秦複能把我怎麽樣。”
蘇曉知道他做得出來,只好說:“先到這裏吧,我該回家了。”
唐奉玉也說:“我也要回公司了。”
短暫的聚會結束了。
周思楠想送蘇曉回家,但謝超群以他是蘇曉的鄰居順路為由,硬将送人的活攬下。蘇曉想着自己還得托他辦事,也就由得他了。
不用說,路上,謝超群少不得一頓胡說八道。
下午五點,蘇曉好不容易回到了家。
此時秦複也在家中,他又陪秦天愛彈鋼琴。蘇曉加入他們,三口子玩得不亦樂乎。過了一會兒,秦複讓何存知抱走秦天愛,接着把蘇曉拉進卧室。
剛進卧室,蘇曉就看到茶幾上那巨大的白色禮盒。
秦複說:“曉曉,打開它。”
蘇曉照辦。
原來,禮盒中是淺紫色的薄紗,層層疊疊地擠滿了整個盒子。這些輕紗在溫柔的燈光下,閃着隐隐的珠光,既象一團雲朵,又像一汪紫色的泉水,美得好像如夢似幻。
這應該是一件禮服,可是蘇曉不忍心取出它。
“曉曉,快拿出來看看。”秦複懂她,“它一定适合你。”
蘇曉輕輕地将禮服取出來。
這是一件長款的希臘風長禮服,簡潔的V領設計,通體都是溫柔的淺紫色,腰部有一道別致的紫色結繩腰帶,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秦複問她:“要不要我幫你穿上?”
蘇曉被吓了一大跳,趕緊抱起禮服跑到衣帽間去。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探出腦袋求救:“秦複,幫我拉一下拉鏈,好不好?”
秦複哈哈一笑,着大步流星地進入衣帽間為他心愛的女人穿好了禮服。
果然,禮服上身後更好看。
“你足夠白皙,穿淺紫色很好看。”秦複似在欣賞藝術品。
蘇曉納罕,“這尺碼也太合适了,簡直是量身定做。”
“這就是我為你量身定做的啊!”秦複笑了,“品牌方可是按我的意見改了好幾處呢!”
蘇曉立刻臉紅了。
是的,在一起這麽長時間,他已經十分熟悉她了。
她摟住他的脖子,“為什麽送我這個?”
秦複撫着她的秀發,“過幾天是梁自得和王霖的訂婚宴,你就穿這個出席。”
“這是否太隆重了?”她皺眉,“那是王霖的訂婚宴,我不想出風頭。”
“你該怎麽美就怎麽美,誰不服誰就憋着。”
“秦複,你會把我慣壞的。”
“我樂此不疲呢!”秦複牽着她到沙上坐下,“……坦率地說,年輕的時候,我還真沒有這麽多浪漫的想法。雖然以前也經常送晚雲禮物,但是還真沒有像對待你這般,親自訂下一件禮服,又怕對方改不好,自己還去看了好幾次。”
蘇曉不好意思了。
秦複捏捏她的下巴,“你一定是老天爺派下來降我的。”
“讨厭,我降你做什麽?”
她捧着他的臉,細細地吻他眼角的皺紋和兩鬓的銀絲。最後,她把頭埋入他的頸窩,讓那屬于父親又屬于情人的氣息吹拂她心田上的幼苗。那些幼苗因而茁壯成長,彌補了她幼年時的缺失。這種感受令她無比滿足,情難自拔。
秦複擁着她,悠悠地說:“你一定不知道,晚雲在懷秦濤的時候,做過一個夢。夢裏,她看到一個和素琴很像的姑娘在遙遠的未來等着我。晚雲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卻完全不當回事。可是誰能知道,二十多年後,我真就遇見了你。”
蘇曉驚得說不出話來。
“想不到吧?”他拍拍她的面頰,“對于你的到來,晚雲是有準備的。”
“秦濤媽媽,她真的接受我嗎?”
“當然。”
語罷,他吻住了她。
蘇曉明白他的用心,她熱烈地回應了他。
宋晚雲必定也預料到了,所以才會将她推下月湖橋。
那是一位癡心的女子,既想表達醋意,又不敢破壞自己在丈夫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所以只能假好友之手,将那些心事宛轉道出。可是她又為何請蘊華尋找虞新月?還有,她知道虞新月的容貌已經改變了嗎?
這些迷團的解開,只能看謝超群的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