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幾天後，蘇曉在辦公室中接到沈明玉的電話。

自從在超哥生日宴上，察覺到姚世玉在聽到虞新月是宋晚雲的好朋友時神态有異，再聯想到孟素琴的母親可能在福建，而且在夢中，孟素琴的母親也說過要找上自己，于是乎，蘇曉将姚世玉和孟素琴的母親聯系到了一起。

也是老天爺樂意幫忙，沈明玉剛好有一位要好的大學同學在廈門工作，于是蘇曉便拜托沈明玉請這位同學幫她在廈門打聽姚世玉這個人。

今天，沈明玉帶來了消息。她在電話中不無遺憾地告知蘇曉：“姚世玉确實是廈門人，他的父母親人都在廈門，長輩中沒有一個人是符合孟媽媽的條件的。”

蘇曉略尋思，接着說：“有沒有可能，孟媽媽是他的什麽遠親？因為不見得他的所有親人都在廈門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沈明玉頓了一下，“上次在超哥的生日宴上，唐奉玉與姚世玉一見如故，兩個人成了好朋友。如此，你可以找唐奉玉去向姚世玉打探一下。”

“我已經跟他講了。”蘇曉點了點頭。“他今天去幫姚世玉搬家，興許能問出點什麽來。”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找我。”

“我會的，放心吧！”

通話結束了。

那一邊，唐奉玉和林小棠正在幫姚世玉搬家。

由于是單身漢，加上來北京不久，因此，姚世玉的行李很少，也就是一些衣物，書籍和電腦而已。林小棠把自己的車開過來，三個人一趟就把東西全搬走了。

姚世玉新租的公寓是五環外清河的一處兩居室，該小區是清河的高端社區之一，以品質出衆與管理良好著稱。姚世玉打算長租，也就是說，他暫時沒有置業的想法。

現在，三個人在新居內整理東西。兩個卧室一個是姚世玉的，一個是未來的租客唐奉玉的。唐奉玉即将離開深圳前來北京工作，他的新工作單位在中關村靠北四環的位置，于是為了節約房租，他決定與姚世玉合租。

林小棠打量着新居，有點好笑地說：“你們兩個可真逗，認識沒幾天就要同居。”

姚世玉聽了直皺眉頭，“小棠，看看你這用詞。”

“可不就是同居一個屋檐下？”

“你這是偷換概念。”

“你們這兩個玉啊。”林小棠壞笑，“當真是有緣份。”

姚世玉白她一眼，“你當是《紅樓夢》呢！”

唐奉玉想着蘇曉交待給自己的任務，因此沒有插話，只是默默聆聽，同時想着怎麽從姚世玉的嘴裏問出點東西來。

忽然，姚世玉對他說：“奉玉，你幫忙把這些書放到床頭的書架上。”

唐奉玉馬上照辦。在放書的過程中，他發現一本相冊。他猛然想起，蘇曉告訴過他，她在夢中見過孟素琴的母親，她還把那個場景和孟素琴母親的樣貌畫出來交給他，以便他打探消息。

想到這裏，唐奉玉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世玉，這裏有一本相冊，我能看看嗎？”

“看吧。”姚世玉沒多想，“都是我家裏人的照片。”

林小棠立刻湊過來，“見者有份，我也要看。”

“瞧你們這架勢！”姚世玉失笑，“我的家人又不是什麽珍禽異獸。”

林小棠哈哈一笑，和唐奉玉翻起了相冊。

他們翻着翻着，看到了一張姚世玉的單人照。見到這張照片，林小棠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但是唐奉玉卻大受震撼。因為這張照片的場景，與蘇曉在夢中見到那位孟素琴母親的場景一模一樣。

唐奉玉指着照片，激動地問：“世玉，這張照片你是在哪裏拍的？”

“在我的堂爺爺家。”姚世玉不疑有它。

唐奉玉猛然想起了什麽，“你堂爺爺多大？”

姚世玉遺憾地說：“他已經走了，走的時候七十七歲。我的堂奶奶還在，今年正好是七十七歲。”

年齡和場景都對得上，不會再有別的可能了，姚世玉的堂奶奶就是孟素琴的母親。面對這個結論，唐奉玉冷汗直流。蘇曉竟能夢見這個場景，世上竟然有這麽靈的人？

林小棠見唐奉玉在發愣，便推了推他，“喂，你怎麽了？”

“……我在想，夫妻倆到最後，總有一個人要先走，這種結局實在殘忍。”唐奉玉掩飾着，“世玉，你堂奶奶現在怎麽生活？”

姚世玉說：“她和我堂叔叔一起住，帶帶孫子。”

“孫子？”唐奉玉意外了，“她已經七十七歲，孫子應該很大歲數了。”

姚世玉露出苦笑，“這裏頭的故事可就長了，以後再跟你講。”

唐奉玉等不了了，他一把抓住姚世玉的手。

林小棠吃驚，“奉玉，你怎麽了？”

姚世玉也是一臉愕然。

唐奉玉問他：“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接近曉曉？”

姚世玉反問：“你認為我是誰？”

唐奉玉說：“你是孟素琴的母親派來的。”

林小棠懵了，“奉玉，你胡說什麽？”

唐奉玉放開姚世玉，接着掏出手機，翻出蘇曉所畫的夢見孟素琴母親的場景以及孟素琴母親的畫像，遞給了姚世玉。

姚世玉看完臉色都變了，“奉玉，這兩張畫你是從哪裏弄來的？”

“這是曉曉畫的。”唐奉玉實話實說，“她在夢中來到了你堂爺爺的小區，在那棵絲葵樹下見到一位搖着蒲扇的老太太。那正是你的堂奶奶，也就是孟素琴的母親。對不對？”

林小棠雖然聽得雲裏霧裏，但也識趣地不多問。

姚世玉笑了，“曉曉果然不是一般人，我服。”

唐奉玉問他：“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

姚世玉點了點頭，“把曉曉叫過來吧，我想當面跟她講清楚。”

唐奉玉說：“沒問題，我這就給她打電話。”

蘇曉在辦公室中接到他的電話。

五分鐘後，她把安妮叫進來，囑咐說：“安妮，我現在要出去一趟。不論誰來找我，都說我找思楠去了。”

安妮點點頭，“明白。”

蘇曉接着問：“你和徐斌的婚期呢，定好了嗎？”

“定了，五月。”安妮滿臉幸福。

“好月份。”蘇曉笑得溫柔，“想當初，思楠也是五月新娘呢！”

忽然，安妮問她：“老大，當初你和秦先生沒有舉辦婚禮，你會遺憾嗎？”

蘇曉笑着說：“我不在乎。”

安妮豎起大拇指。

半個小時後，自得其樂工作室。

梁自得正和外甥女周思楠在辦公室中等待着蘇曉。在等人的時間裏，周思楠将蘇曉懷疑姚世玉與王霖的外婆有關的事情，簡要地跟自己的舅舅講了一遍。

梁自得聽得目瞪口呆，“這些事情，怎麽之前沒聽你講過？”

“我也是幾天前才知道的。”周思楠如實回答，“曉曉的意思是，她想自己先和孟媽媽談一談，然後再讓其他人知道此事。”

梁自得明了，“她擔心孟媽媽對秦複說些難聽的話。”

“是了。”周思楠攤攤手，“這就是癡心一片。”

梁自得由衷地颌首。

這時候，蘇曉推門進來了。

梁自得一見到她就站起來，“曉曉，你找到王霖的外婆了？”

“還沒有，但是很快了。”蘇曉來不及落座，“思楠，你快帶我去姚世玉的住處。還有，明玉也會過去。她幫我在福建打聽姚世玉的事情，應該也去聽一聽。”

周思楠小手一揮，“好說，我們這就走。”

梁自得忙說：“路上小心。”

“我們會的。梁大哥，放心吧！”

梁自得送她們離開。

等到她們下樓之後，梁自得想把這件事告訴王霖，因為那畢竟是她的親外婆。然而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蘇曉如此謹慎地對待這件事，他不應該輕舉妄動，以免壞了她的計劃。于是，他什麽也沒和王霖說。

半個小時後，蘇曉和周思楠到達姚世玉的住處。

她們到達之後沒多久，沈明玉也到了。

現在的場面是，蘇曉，周思楠，沈明玉，唐奉玉和林小棠圍坐在茶幾前，齊刷刷地等待着主角姚世玉講故事。

林小棠忖片刻說：“我還是回去吧，那畢竟是你們的私事。”

“不用走，小棠。”姚世玉阻止她，“這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相反還有點神奇色彩。你就當是聽故事，沒關系的。”

蘇曉也說：“小棠，你也是我們的朋友，請留下。”

林小棠這才重新坐下。

蘇曉問：“世玉，可以開始了嗎？”

姚世玉點點頭，開始了述說：“我是福建廈門人，爺爺奶奶和父母都在廈門，這沒錯。但是我的堂爺爺在龍岩，他們一直生活在那裏，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堂爺爺的太太，也就是我堂奶奶，的确是孟素琴的母親。曉曉夢到的那個地方，正是我堂奶奶居住的小區，名字叫龍岩卷煙廠富健新村。”

“果然是她！”蘇曉激動不已。

周思楠忙問：“孟媽媽怎麽突然要你找過來呢？”

姚世玉答：“因為她剛剛想起以前的事。”

“為什麽？”蘇曉意外了，“難道她之前失憶了？”

沈明玉，唐奉玉和林小棠也很疑惑。

姚世玉苦笑着說：“這裏頭的故事有點長，請讓我從我堂爺爺的經歷講起吧！”

蘇曉點了點頭。

姚世玉說：“我堂爺爺叫姚盛祺，是龍岩卷煙廠的一名普通職工。他雖然長得一表人材，可是自幼孤僻，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打交道，直到四十多歲也沒有談過戀愛。家人，親戚，還有卷煙廠裏的同事，不知道給他介紹過多少姑娘，他都不樂意。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他四十六歲那年，也就是一九八八年的冬天，他在龍岩客運站帶回一位四十多歲的陌生女人。他對家裏人說，他多次夢見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才是他命定的妻子，他要和她共度一生。”

聽到這裏，不要說其他人，哪怕是愛做怪夢的蘇曉也驚掉下巴。她接着問：“世玉，你堂爺爺帶回來的這位中年女子，就是孟素琴的母親了？”

“是的。”姚世玉點了點頭，“但是一開始，我們誰也不知道她是誰，因為她被我堂爺爺帶回來的時候，什麽都不記得了，甚至連話也不會說。說句難聽點的話，我們以為她是又傻又啞，但是我堂爺爺說她絕對不傻，也絕對不啞。因為在他的夢裏，堂奶奶和他講過好多話呢！果然，在和我堂爺爺生活了一段時間後，她會說話了，當然是堂爺爺教她的福建話。然而遺憾的是，她還是想不起從前的事情。”

蘇曉接着問：“你堂爺爺待她好嗎？”

“很好，他們夫妻十分恩愛。”姚世玉的目光溫柔起來，“……打從她出現之後，我堂爺爺就像變了一個人。他變得溫和，開朗，也喜歡與人接觸了。我堂奶奶雖然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但是她十分聰敏，也認得許多字。因此，家裏人都很喜歡她，感激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特別喜歡我，我也很喜歡她。”

因為你像秦複，這就是天意。

蘇曉的手心直冒冷汗。

姚世玉說下去：“很快，堂奶奶生下一個男孩，這也是她和我堂爺爺唯一的孩子。這個孩子今年三十二歲，雖然只比我大兩歲，但是在輩份上，我得叫他叔叔。”

蘇曉，周思楠，沈明玉和林小棠都是莞爾。

唐奉玉說話了：“世玉，你剛剛說，你堂奶奶閑暇時會帶帶孫子，想必就是你這個叔叔的孩子吧？”

“是的，小家夥今年六歲了。”姚世玉笑得慈愛，“我叔叔特別孝順，大學畢業後回到龍岩當公務員，又早早結婚生子，為的是讓我堂爺爺和堂奶奶心安。”

蘇曉由衷說：“果然很孝順。”

其他人也是這個看法。

“可惜，我堂爺爺兩年前病逝了。”姚世玉嘆了口氣，“現在，堂奶奶和我叔叔一起生活。”

周思楠納悶地問：“既然孟媽媽叫你過來找曉曉，想必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情。那麽，她是如何恢複記憶的呢？”

這也是蘇曉迫切想知道的。

“因為那本兒童繪本《莊子》。”姚世玉看着蘇曉，“繪本上有曉曉的簡介，我堂奶奶在給孫子讀繪本的時候，看到了簡介和照片。當她看到那張與自己女兒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時，她終于想起了一切。”

這就是母愛的力量！

身為人母的蘇曉熱淚盈眶，她壓抑着內心的激動問：“她還記得李念恩麽？”

沒想到姚世玉反問：“誰是李念恩？”

周思楠和沈明玉都愣住了，難道孟媽媽不記得自己的外孫女了？

林小棠不知道裏面的故事，忍着好奇不問。

蘇曉難以置信地問：“世玉，難道你不知道李念恩？”

“不知道，堂奶奶從未跟我講過。”姚世玉滿臉茫然，“當年堂爺爺見到堂奶奶的時候，只有她自己一個人，沒有孩子啊！”

蘇曉解釋說：“李念恩是孟素琴和李秋冰的女兒，也就是你堂奶奶的外孫女。你堂奶奶沒跟你講過？”

“沒有。”姚世玉不像說假話，“她跟我講過當年寧波和柳州的事情，但是她沒講過外孫女的事，我還以為孟素琴和李秋冰沒有孩子呢！”

周思楠懵了，“這是為什麽？”

沈明玉也想不通。

蘇曉尋思片刻，接着篤定地說：“我相信，她一定記得李念恩，也知道她是怎麽失去這個外孫女的。只是出于某種原因，她沒有說出來。”

沈明玉問：“世玉，你堂奶奶派你來找曉曉，是出于什麽動機？”

“我也不太清楚。”姚世玉搖搖頭，“基本上都是她要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至于為什麽，我沒有多問。而且我自己也有一種直覺，我應該替她走這一遭。”

蘇曉說：“世玉，我想盡快見她一面。”

周思楠不得不潑她冷水，“福建那麽遠，又有秦複在，你不好過去的。”

誰知道姚世玉說：“不用去福建，我堂奶奶就在北京。”

此言一出，大家夥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