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片刻後,賀灼站起身,喚來月回月蟄更衣束發。
解淑皺眉道:“你又要出去?”
“嗯,晚膳不必留了。”賀灼自己整理好窄袖,輕聲說:“風杏樓那邊有些消息。而且……阮宿不日班師回京,我們得趕緊揪出他的棋子。”
鎮北大将軍阮宿,位高權重,母親是賀灼都得尊一聲大姑奶奶的定承大長公主。重要的是,這位阮将軍素日與左黨走得近,關系明顯親厚,這足以讓皇黨諸位警惕起來。
郢京中,阮大将軍眼線可不少。
聽聞他還把釘子安在了風杏樓中。
風杏樓表面是一處煙花之地,實則……實則就是賀灼當年玩鬧的産物。
不過這座樓如今意義到底不同了。
先前雲禧長公主所說的“豫黨”并非空穴來風。
賀灼确實是有一群幕僚閑養在京中。
與當初他封王離開後驚鳥出林的那些不同,這些才是賀灼的心腹,自他歸京以來多少有些接觸,或明面上或暗地裏,總有人留意到。其中有些在朝上也有些名頭,無怪會有“豫黨”一說。
但說到底,都是些隐藏較深的皇黨罷了。
當年主子遠在臨城,這群心腹無事可做,除卻平時混混日子便是來這風杏樓打點一些雜事,只等賀灼有朝一日歸京了。
這風杏樓存在久了,自然地成了豫黨的聚集地。
賀灼對自己人的本事還是知道的,風杏樓開了那麽多年從未混進過別黨的探子,便是有別黨人進去也只當普通青樓,吃過一夜花酒就離開了,沒起任何疑心。
Advertisement
這還讓豫黨收了不少情報呢。
直到一年前,有自己人顫顫巍巍來給主子遞信,說發覺樓中有人往外遞消息,經查,不是自己人,有人混進來了。
對方藏匿得極好。
他們不知道那人什麽時候混進來的,他又是誰。
賀灼費了些心思才查出那些遞出去的消息最終到了阮宿手上。
賀灼眸色一深。
無論阮宿是出于何種目的往那麽一座青樓裏安插眼睛,這眼睛都是不能留了。
入了夜,奢華卻看不出是哪戶人家的車駕停在風杏樓前的巷頭。
為掩人耳目,風杏樓招了不少孤女養在這裏。雖為青樓,但到底是賣藝不賣身的,也算京中一股清流了——你想要這裏的姑娘,可得把人贖回去才使得。
巷中迎客的姑娘們也不似其他勾欄院裏頭的那般賣弄風騷,這裏出的美人多,才女更多,大家都是做着自己樂意做的事,偶爾調笑旁人一兩句。
見一位公子哥悠然下了車駕,這些姑娘們一下子噤了聲。
這些人裏面沒有豫黨的姑娘,也不認識賀灼,當下個個都不甚怕羞地看着賀灼進了樓裏。
樓裏老鸨何等眼尖,立馬迎了上來。
迎客姑娘們探頭探腦。
“又來了!”
“那位公子又來了!”
“他真是生得好俊!每回來我都挪不開眼了!”
“媽媽對他真是殷勤……”
“這位身份肯定不一般,媽媽待他那位沈家少爺還要殷勤呢。”
“呸!沈家公子仗着自己有個郡主姨母,作威作福的,着實叫人讨厭!”
“就是,你瞧那位公子哥每回來時的排場便知曉了,周身一同貴氣,哪裏會是簡單人物?”
“要我說,別說是沈家公子了,便是他那郡主姨母指不定都不比這位公子厲害呢!”
風杏樓的姑娘們見過太多大人物,每回議論一番就是了,也唯有賀灼能叫她們一直好奇。
樓裏的老鸨聽着外頭的說話聲,對賀灼歉意笑了笑:“姑娘們熱情。”
老鸨不是賀灼的人,她一個青樓管事,知道太多反而容易遭疑,但她從前做過宮中樂坊教習,後來不過開罪了一位貴人才落了奴籍。
她那時常去宮中給主子們奏樂取興,有回祖墳冒了青煙,遠遠望見過宮中先帝一面,賀灼眉眼先帝是有那麽點相似的,便是不是那位身份頂頂尊貴的爺,也差不離了。
她笑問:“爺,今兒還是叫紫蘇姑娘陪着嗎?”
“不,”賀灼思索片刻,沉沉道:“聽聞這兒有個月裴姑娘習得一手好棋技?”
老鸨也不問他為何突然興致上來要尋人對弈,只是将他帶到樓上雅間,欠了欠身:“爺請稍等,奴這就讓月裴丫頭過來。”
賀灼揮手讓她去了。
月裴獨自袅袅行來時,便見她主子毫無坐相地倚在軟榻上,神情散漫,時不時撚起一顆葡萄往嘴裏送。
月裴:“……主子。”
賀灼擡眼望向她:“不是說有要事?”
“是。”月裴确認外頭沒耳朵後才輕聲道:“王家那外室名叫文雙,不巧,正是樓中出去的姑娘。屬下想着,雖不是自己人但也能利用一番。但順着這條線布置下去時,我們發現長公主發現這事發現得蹊跷。”
賀灼轉着茶杯:“如何說?”
王重養那外室這麽多年了,先前一直好好的,總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明安長公主給發現了,還是那外室有孕那麽特殊的時候。
賀灼也明白其中道理,自然是有蹊跷的。
月裴說:“是有人故意給長公主放出消息的,放消息的人稱自己是在外室別院附近做生意的,不巧有一回撞見了,又不巧與夥計閑談時聊起被長公主手下人聽見了。”
聽罷,賀灼冷笑一聲:“好一個不巧!”
“的确是別有用心。可主子知道嗎,屬下再往下查卻發現……”月裴抿了抿唇,說出來自己也不信:“這事兒,與定承大長公主有關!”
賀灼:“???”
賀灼皺眉:“怎麽又牽扯到大長公主?”
月裴偏頭咳了咳,說:“那個放消息的人在我們找到他不久後就銷聲匿跡了,剛巧幾日前才叫我們的暗探尋到一些蹤跡……他被大長公主藏在皇陵了。”
“皇陵?”賀灼下巴緊繃。“的确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不過……大長公主為何要這樣做?”賀灼指尖輕點榻面,沉吟半晌:“她與阮宿一樣皆是親左黨的,要幫也是幫王家,怎會反而藏起人來了呢……”
若那人不是定承大長公主的人,一個明顯是要和左黨作對的小喽啰,大長公主為何要費盡苦心藏起來?那樣的人分明只是棋手的棋子,沒多大威脅,殺了便是。
但若是……那人就是定承大長公主指使的呢?
那可就耐人尋味多了。
左黨自然是不希望失去能夠牽制帝王的棋子,所以他們恨不得明安夫婦永世離不了,大長公主這一出和左黨的行徑截然相反啊。
定承大長公主和阮宿,到底是隐藏着什麽……
突然,遠處傳來馬匹受驚的鳴聲,然後是慌亂的尖叫聲。
賀灼被拉回思緒。
外頭喧鬧間,傳來不同男人的喊聲。
“快抓住它!”
“這小畜生!”
樓下姑娘們受了驚吓,發出恐懼的尖叫。
吵。
賀灼皺了皺眉,往外頭問了聲:“怎麽回事?”
外頭的人群熙攘,良久才有道輕柔的女聲把姑娘們各自勸回房中,對着房內道:“回主子,有只白鹦驚了旁人車駕,仆役正鬧着要抓呢,主子,您看……”
話沒說完,那女人聲音一尖:“你們這是做什麽!”
月裴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屬下去外頭看看。”
賀灼伸手按下她,自己反倒敞開房門,眯起眼看樓下的情況。
門外的女人是這青樓裏的二管事紫蘇,與老鸨不同的是,她可是賀灼從小就養着的心腹。
她見主子出來,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
賀灼斜倚在看欄上,看着底下四五個壯實兇悍的家丁趾高氣昂的又罵又砸,樓下一片狼藉,好不威風。
有人還想往樓上走,同樣兇神惡煞的。
樓中盡是姑娘,哪見過這種陣仗,個個吓得躲了起來。便是那些客人也被這一幕唬住,又因不知道是哪家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那只白鹦呢?”月裴走出來,低聲問紫蘇。
“溜進來了。”紫蘇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