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賀灼給奚杳安排幾個可用之人還真不是當擺設。

這才不過行宮第二日,便有人鬧了起來。

彼時剛用過午膳,賀灼被留在皇帝身側商議政務,奚杳無聊的緊,便卧在美人榻上打算小憩一番,忽聞院外有哭啼之聲,頓時皺了皺眉:“如何一回事?”

正往香爐裏添安神香的李婉立馬道:“妾出去瞧瞧。”

幾個眨眼的功夫,李婉回來垂首說:“乃是崇寧郡主府上的小郡主與大理寺少卿陳夫人起了沖突,想請王妃做主。”

“哦?”奚杳撐起身,懶洋洋地靠在榻上。

李婉眉眼溫順道:“王妃可要将人請進來問話?若王妃不喜,妾這便打發她們走,莫平白擾了王妃清淨。”

這姑娘說着就要往外走準備轟人,奚杳立馬叫住她。

珠簾後的豫王妃神色慵懶,“正巧無聊的緊了,便瞧瞧什麽事吧。”當個樂子看也不賴。

李婉便讓人進來了。

來的只是雙方的婢女,當事人可還在那裏對峙着呢。

奚杳擡擡手免了她們的見禮,端着李婉呈上來的茶盞淺飲一口:“說吧,是如何一回事?”

左側那名身着青衣的婢女率先“噗通”一聲跪下,哭得聲淚俱下:“請王妃娘娘給我們夫人做主啊!”

奚杳眉頭一蹙,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李婉冷聲道:“你這幅模樣做給誰看?既然咱們王妃能叫得你們進來問話,自然會有個做主的時候!再這般作态,仔細王妃不虞。”

陳夫人的婢女頓時吓得不敢抽泣,把餘下的淚珠子收起唯恐落下。

Advertisement

相比之下,崇寧郡主那邊來的是郡主身側的大婢女,從宮裏出來的,鎮靜得多,當下睨着眼看了半晌,才恭謙地對座上王妃道:“冒昧擾了王妃清淨,奴婢心下惶恐。只是今日之事,定要求王妃給個公正。”

得了王妃應允,郡主婢女便娓娓道來。

卻說崇寧郡主所居倚雪苑與陳夫人所居明寧苑堪堪相隔一牆,郡主之女有一愛寵貍奴,一時貪玩不慎跑入陳夫人房中,貍奴怕生,見了生人自然逃竄,碰倒房中不少擺物,崇寧郡主那頭尋到那頑貓時,懇切致歉并應允雙倍賠償陳夫人,只要歸還貍奴,但陳夫人氣頭之下執意要仆役将貍奴處死。

郡主婢女道:“我們郡主素來講理,此番是我們看管不力,我們也認了,但少卿夫人咬着不放,此般小氣度令我們郡主也十分難堪。”

崇寧郡主雖與皇族嫡系出了五服,但奈何祖上有功,得了個世襲郡主封號,子弟皆可入寒定館學習,崇寧郡主教養極好,再加上身份不低,骨子裏傲得很,此番開頭不占理在先捏着鼻子認了,算給雙方一個臺階下,誰知對方不領情,還一直咄咄逼人,到最後真是忍無可忍,與陳夫人争論起來了。

但她又的确拿陳夫人沒辦法。

雖說郡主較之陳夫人從四品诰命品階較高,但奈何陳夫人這個“陳”可是陳國公的陳,陳夫人乃是陳國公嫡次女,陳太後的親侄女!陳家人護短是出了名的,崇寧郡主可不願意輕易得罪陳家。

陳夫人婢女聽罷,冷笑一聲:“說得好聽!那畜生還險些傷了我家夫人,郡主可有吭聲?”

郡主婢女:“那不還是沒傷着?況郡主是樂意賠禮的。”

陳夫人婢女“啐”了一口:“我呸!郡主入門時就壓根沒把我家夫人放正眼裏瞧吧?這般誠意都沒有,算什麽做派?”

眼看兩人就要在屋內吵起來,奚杳捏了捏眉骨,李婉便立馬呵斥:“吵什麽?!”

兩個婢女頓時住了口,但還是憤憤地盯着對方。

這時一個小厮颠着跑了進來,附在奚杳耳邊輕聲說道:“王妃,宮裏那位陳美人往明寧苑去了!”

奚杳皺了皺眉頭。

無疑,是陳華珠聽聞了風聲才趕過去的。

陳國公四個嫡女也分親疏的,陳華珠便和陳夫人這個二姐最為親近,此番二姐與人起了沖突,她定是要去撐腰的——雖然她只是個美人,但到底是皇帝後妃,即便是崇寧郡主也要考量幾分。

“既然大家誰都不服誰,那本王妃便去明寧苑瞧上一瞧好了。”奚杳揮手屏退小厮,立馬讓人準備王妃儀仗。

李婉在旁卻有些憂心。

雙方都是驕縱之人,事情不會善了,這若是把王妃也卷進去了該如何做?

李婉越想越不妥,朝另一服侍的婢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找王爺,這才跟上王妃儀仗。

明寧苑那頭,頭戴金鳳釵的崇寧郡主坐在回廊裏,回廊盡頭的亭子裏赫然坐着陳夫人,陳夫人身側的仆役制住一只渾身雪白的貍奴,崇寧郡主的女兒便眼巴巴地望着那個方向。

這是暫時停戰了,她們要等婢女去将豫王妃請來。

還沒等來豫王妃,倒是陳華珠先來了,崇寧郡主面色一時之間好不難看。

陳華珠一來,便滿眼心疼地問陳夫人:“二姐可有受傷?”

陳夫人回道:“并無大礙。”

陳華珠觀她神色倦倦,有些擔憂。

陳夫人身側的嬷嬷小聲道:“夫人受了驚吓,适才服過安神湯,許是藥效見了,犯困罷了,美人不必擔憂。”

陳華珠颔首,轉眸望見那貍奴,一張俏臉刷下冰霜。

她冷冷開口:“這般畜生,煩人得很,殺了也罷。”

崇寧郡主眼尾微挑,啓唇道:“美人這話不妥,我等已前去請了豫王妃,是殺是留,還輪不着美人做主。”

陳華珠面上有愠色:“不過一只畜生,也難為郡主這般看重了,還要叨擾王妃。”

“本郡主好聲好氣賠禮致歉,奈何有人不領情,只好出此下策。”崇寧郡主對她客氣,不過是因為後妃身份,但是絲毫不懼,當下陰陽怪氣一番。

雙方又拍着桌案唇槍舌戰起來。

“豫王妃殿下到——”

奚杳到時,雙方茶盞都不知換了幾次,實在是吵得口幹舌燥。

雙方紛紛行禮,把王妃引到上座,各自要求做主,在這過程中不免又是一番朝。

奚杳真是被她們吵得頭疼。

心裏已經開始在後悔為什麽要看這個熱鬧。

奚杳道:“小郡主未曾看顧好愛寵,闖入了陳夫人房裏,這點自然是有錯在先了。陳夫人房中損失之物,郡主定要賠償的。”

崇寧郡主咬咬牙:“是,這點我們認了。”

“至于陳夫人——”奚杳轉眼看向那位夫人:“為了這般小事,也別傷了和氣,此番郡主與小郡主道了歉賠了禮便也過去了。”

陳夫人嘴唇蠕動了幾下,沒說什麽。面前到底是豫王妃,面子要給,當下就要點頭,誰知身側的嬷嬷突然驚呼一聲:“夫人,您的脖子怎麽了?”

這一聲立馬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陳夫人面色蒼白地擡手捂住露出來那麽點的脖子,但她手上也有動靜,衆人都瞧清了她手上恐怖的紅痕。

這時陳華珠才裝作适才醒悟過來的模樣:“糟了,我真是糊塗了!竟忘了二姐接觸不得這些毛多的畜生!這是要命的東西!”

崇寧郡主面色變了三變,咬緊牙關。

她着實沒想到這都快到最後了還有那麽一出。方才陳夫人那邊無論是誰可都沒提及過此事!敢情就在這裏等着她呢!

奚杳端坐在上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才饒有興趣地勾了勾唇。

他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這才有點好戲的模樣嘛!

他讓人将陳夫人送入房中,叫李婉帶着自己的帖子去請太醫,太醫急匆匆來,入內給陳夫人診治,其餘女眷幹脆坐到外室等,也好過在回廊吹風。

崇寧郡主一對鳳眼眯起,掃過一幹仆役,冷聲問道:“怎麽?服侍左右多年,居然無一人知曉主子碰不得這些嗎?”

陳夫人的心腹嬷嬷頓時拭淚:“夫人一直無大礙,奴婢便以為沒什麽大事,誰知……”

聞言,崇寧郡主一時冷笑不已。

她可算看出來了,陳夫人顯然是要把事情鬧大。

若陳夫人一開頭就把這事陳詞出來,別說是女兒的愛寵,便是其他的,陳夫人愛處置如何處置就是了,畢竟若陳夫人身體有恙,陳家人來找麻煩可是真的往絕路上逼了。

崇寧郡主是千萬不敢開罪陳家的,她可還要在這郢京中生存下去。

但到而今,崇寧郡主也有些被激怒了。

真是老虎不發威,被當成病貓了!到她這裏,崇寧郡主這一脈已傳了七代,算來比陳國公府還要悠久,只不過歷代郡主們都不願多事,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但這并不代表崇寧郡主府可以任人欺負。

今日這一出,必然會叫帝王不虞。

或許這便是陳夫人的目的。

說來,崇寧郡主這一脈雖說低調,但又的确是京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賀氏皇族也是有族長的,而今的族長正是崇寧郡主的祖父,只因不是女子身才被另封的崇寧郡王。但而今老人家甚少出面,更多的是由孫女做主,若此番帝王心中有了嫌隙,宗親之間恐會動蕩。

不多時,太醫出了內室,道陳夫人症狀已穩定下來。

奚杳坐在上首,聞言一撩眼皮,淡淡道:“既是這樣,那我們也該解決一下尚未解決的事了。”

聞言,崇寧郡主面色發青,而陳華珠等則是運籌在握。

既都傷到了人,此事可不會再按着崇寧郡主所想的那般來了。

奚杳勾了勾唇,道:“那貍奴傷了陳夫人康健,便杖斃算了,拖個遠點兒的地方,別髒了諸位的眼。”

小郡主霎時就哭了,可她不敢反駁。

崇寧郡主咬咬牙,看着仆役将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的小貓帶走。

陳華珠用帕子掩唇道:“妾謝過王妃娘娘替姐姐做主了。”

她還沒得及高興幾下,又聽聞座上人道:“明寧苑仆役知情不報,險些釀成大錯,都罰十大板。”

陳華珠登時傻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奚杳。

十大板已然算輕的處罰,但這板子打的可是他們陳家的臉面!

這豫王妃不是向着他們這邊的嗎?!

崇寧郡主也愣住了,一時不知作何言語。

李婉眉頭緊擰,怒斥道:“都還愣着做什麽?!是打算抗王妃旨意嗎?”

陳華珠面色不太好,咬着質問道:“豫王妃,你這是什麽意思?”

“表面意思。奴才做錯了事,就得罰,不是嗎?”奚杳好戲看夠了,也沒了什麽耐性,玩味道:“怎麽?不服?”

陳華珠張了張嘴,忽聞一聲冷笑:“區區美人,竟也敢質問我們王妃?”

衆人望去,卻是賀灼身側的大婢女月蟄。

旁人顧忌她是帝王後妃,豫王可沒那個拘束。

月蟄行進來,冷着眉眼道:“為了這般事情,鬧得周遭都不得安寧,陛下、王爺大怒,特命奴婢前來,輔佐王妃。”她大喝一聲:“還不趕緊将這群蠢奴拖出去?!不尊王妃旨意,再加十大板!”

奚杳:诶?

居然來人撐腰了?

卻不見李婉在身後松了一口氣。

陳華珠氣得渾身發抖。

崇寧郡主在旁沉默了。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怎麽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