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晏風華将披風遞給了他,看在他是病秧子的份兒上,便不與他多計較了。

“謝就不必了!”

晏風華瞧着瘦弱的公子哥,他身上的衣服面料光滑看着像是絲綢,這絲綢是江南貢品,只有王孫貴族才能享有,在記憶裏搜了一圈也未尋到京都誰家有個病秧子。

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頓時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公子重重咳嗽了兩聲,臉上這才有些氣血,“這位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晏風華微微側着腦袋看他,“公子這番說辭便免了,像似曾相識的話聽了沒個百次,也不下幾十回,所以下回再想與姑娘搭話,還是換個新鮮點的講。”

“好!都依你。”他反倒笑着點了一下頭,到沒覺得晏風華言行舉止不妥。

晏風華覺着這病秧子身子不行,腦袋怕是也不行,抽身離去最好不再相遇。

她拎起裙子,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枯葉上朝着更深處的竹林走去,有時伸手接住落下的竹葉,或是擡頭仰望交錯枝葉縫隙中的天空,漸漸遠處。

光影斑駁灑在晏風華的身上,齊傲瞧着她不真切的背影,像火焰緩慢吞噬的紙頁,最後火星消失,淪為灰燼散盡。

前世如此,今生她該做那團火才是。

“京都城內誰人不知小姐最是知書達理,但那位公子怎麽能這麽說話,也不跟小姐道個歉,就是看小姐您脾性好。”清安憤憤不平道。

晏風華擡手輕輕戳了一下她的腦門,“你這小丫頭現在倒是厲害了,方才怎麽不說?”

清安覺着,自小姐大病醒來之後,脾氣其實是變了的,當着全府下人的面杖斃了平日裏在書房伺候的丫鬟,還是晏風華親自觀刑,面無表情看着丫鬟咽了氣,一時間人心惶惶,若是傳出去小姐名聲怕是不好聽。

晏風華看着天真爛漫的清安有些羨慕,“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若一味忍讓別人只會覺得此人很好欺負,她吃裏扒外,杖斃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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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小姐你是說她……”

那丫鬟時常利用自己之便偷拿書房裏的東西,然後送到府外變賣,上回抓了她一個現行,還挺會挑,拿的還是不常翻閱的孤本書籍,前世她大膽到偷看自己的家書,還給別人報信,造成自己前世悲劇的自有她一份,索性下了狠心将她杖斃了。

主仆二人晃悠着回到将軍府時已是晌午,晏陽正冷着臉坐在前堂等着她。

“風華?早上你母親讓你去學府,聽聞金嬷嬷等了一個上午都未曾見你身影,去了何處?”

晏風華頭飾已經拆了七七八八,就剩下些個樣式樸素的首飾,她曾貴為皇後儀态自是不差,她落落大方跪在了父親的面前。

“女兒今早思來想去,在學府裏讀書沒趣,所以尋思想跟父親學身本事。”她擡起頭望着父親,自從兄長被派去塞北,父親便鮮少與人切磋,軍中的将士不敢與他動手,實在不行自己當個人肉沙包跟父親學兩招。

“什麽?你要跟我學本事?”他一聽來了興致,确認着問道:“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娃要跟我學武藝?”

晏風華認真說道:“父親,女兒實話實說了,如今大周邊關戰亂不斷,大哥不在家,若您也被派去了邊關,若家中有事,我有武藝傍身也好護母親周全。”

“不怕吃苦?”

“女兒不怕!”

晏陽扶起女兒,“你有這份孝心,為父很是欣慰,不過哪有姑娘家舞刀弄槍的,今日便不罰你了,可若你下午再不去學府,可少不得吃些苦頭了。”

晏風華微微屈膝行了一禮,“女兒知道了!”

終歸是逃不過上學的命,便讓清平備了零嘴用盒子打包好,若自己是個吃喝玩樂樣樣不落的草包,将來誰還會與自己定親,如此省了不少的麻煩。

午後日頭毒辣,晏風華挑了家中最是惹眼的馬車趕去學府。

此處是官家為朝堂官員子女創立的書院,男子學六藝,而女子不僅要學女紅,琴棋書畫、禮儀更是不能落下,學院分為了兩大處,男子在東園,女子則在西園,除了有琴藝字畫上的切磋,大多時間都不會聚在一處。

晏風華舉着團扇擋住了烈日,才來到學府門口陰涼處歇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竟一臉興奮湊了過來。

“晏妹妹,沒想到你竟也在此讀書,我們還真是有緣!”

晏風華神情淡淡,用團扇半遮臉後退幾步,清平擋在了她的面前沖着扶容珩欠了欠身子,“扶公子,男女有別還是莫要靠我家小姐太近。”

扶容珩,“對對對,你瞧我一高興便把這事忘了,巡城司那邊已撤了追捕令,方才出門前母親還讓我好好再給晏妹妹賠禮的。”

“賠禮便不必了,我先進去了。”

晏風華腳下生風逃一般向西園走去,拎着吃食的清平小跑着才能跟上,她鬥膽詢問,“小姐您最近是怎麽了?”性子陰晴不定,叫人有些害怕。

“沒什麽,就是有些倦了。”她倚靠着欄杆長舒一口氣。

方才扶容珩走路一瘸一拐,國舅爺定是因他仗着家世驚動了巡城司,想來是在家中挨了罰平了事,扶容珩又說是他的母親給自己賠罪,他們母子二人在扶家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十分危險。

晏風華才放松下來,一道溫婉如莺啼的聲音卻讓她脊背發涼,渾身緊繃,指甲扣着欄杆調着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一群衣裳豔麗的年輕女子,從晏風華側後的長廊拐角處款款走來。

“這不是表姐嗎?怎麽獨自一人在此?方才我可在門口聽說了,國舅爺家最小的公子還為了你挨打,前些時日便聽聞你病了?幾日不見怎麽又和一個外男厮混在一起,倒真是叫我開了眼。”她滿是嘲意的看着晏風華,身後還跟着幾個同行的同窗女子,用團扇擋着臉不知在交談什麽。

她這表姐教養好,家世好,性子也好,嘲諷那麽多回了,也不見晏風華對自己說過重話。

清平正要發作,卻被晏風華攔住,她站在表妹方容容的面前不惱反而笑了。

“下次說話注意點,厮混不是這麽用的,小心閃了舌頭!”

方容容未料到平日裏乖的像貓兒一樣的表姐會反駁自己,第一次顏面掃地,她頓時花容失色。

“你何意?”

巴掌招呼都不打在方容容的臉上留下一道紅印。

方容容捂着火辣辣疼的臉睜大了眸子,晏風華此舉也吓壞了同窗們。

“晏風華你居然打我?”

晏風華揉了揉用力過大的手腕,輕描淡寫說道:“表妹,厮混以後可不能這麽用,不然……我就……”她擡手又吓唬着要打方容容另一邊的臉,她紅着眼捂住了臉。

晏風華揚長而去,只聽身後方容容哭的好大聲,“晏風華,你給我等着!我定要姨父好好教訓你,我的臉……”

她還未哭完另一道呵斥聲傳來,“方容容,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往日裏我怎麽教的你。”

……

晏風華在園子中尋了一處僻靜陰涼的地方,将盒裝的零嘴都放在了草坪上,一邊喝着冰涼的綠豆湯一邊暗爽,原來做嚣張跋扈的人竟這般痛快,若能随心而活,豈不更是逍遙快活。

清平打開食盒蓋子取出點心還不夠,晏風華還示意她親手喂自己,她索性也認了這樣的小姐。

“小姐,方才您打了方姑娘,怕是要鬧上一陣了,若是老爺知曉您大庭廣衆之下動了手,定然是要罰您的。”

晏風華咬了一口軟糯的點心。

“罰?罰便罰,總歸不能打死我,自是不懼。”她站起身面朝水波潋滟的湖面朗聲笑道:“人活一世便該及時行樂。”她回過頭望着清平,“你說是吧?”

清平呆愣的看着發瘋的小姐,那雙眼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似是灑脫,卻又像拘着另一個得不到安寧的靈魂,呆呆回道:“小姐說的是。”

扶容珩像一塊狗皮膏藥聞聲尋來了,他遠遠就看到湖畔旁迎着清風而立的姑娘,嬌媚明豔,風情萬種,第一眼看到時便覺她與大周其他女子不一樣。

“晏妹妹讓我好找,此時已到了授課時間,你怎帶着丫鬟還在此?”

“一句關你屁事”讓他又回到了那日午後的茶館。

晏風華再未退,她眉眼帶笑盯着扶容珩,“看來扶公子還是未被罰夠,若我再向家母告一狀說你不老實,不知你的屁股還保不保的住?”

清平大驚失色,這種話小姐怎說的出口。

“晏妹妹,就算扶某為你癱瘓終身也值了。”他帶着自家小厮一步一步朝着晏風華挪了過去。

重重的咳嗽聲在一旁的草叢響起,那人艱難的站起身,晏風華看着上午在郊外遇到的年輕公子,當時他在輪椅上坐着,原來不殘啊!

“容珩兄你身為四皇子的伴讀,應是在皇宮跟着太傅讀書才是,你怎會在府學?”

扶容珩目光一直黏在晏風華的身上,“自是美人在哪裏我便在哪裏,齊兄家裏都要着火了,你還有閑心在此躲清閑管閑事,還真是讓扶某佩服。”

晏風華看來看去還是覺得病秧子順眼。

“彼此彼此,只不過你再纏着晏姑娘,腿怕是真的保不住了。”他似是在開玩笑,話裏話外卻警告扶容珩莫要放肆,縱然自己是個看起來快要死的病秧子,但他好歹是齊家未來的世子。

“那晏妹妹……有緣我們再見。”

晏風華沖着齊傲欠了欠身,“多謝齊公子解圍,方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齊傲微微點了一下頭,“只不過……晏姑娘再去人少的地方,還是多帶些丫鬟婆子,免得叫人欺負吃了虧。”

“多謝齊公子提醒。”

晏風華看他腳步虛浮,被小厮攙扶着坐在輪椅上,人是個好人,只可惜如此謙謙君子是個病秧子,想來是個不長命的,确實是天道不公。

“小姐,方才那齊公子提醒的是,奴婢瞧着扶小公子不是善類,他定會再來尋小姐的,我們還是快些離去吧!”

晏風華應了一聲,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她去學堂再會會表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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