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她松了一口氣,但又期待他與自己是同類人。
自己重生而來的事,她從未同別人說起過,連雙親都不曾。
晏風華試探說道:“看樣子你是這畫舫的常客,也應帶過很多女子來過此處吧?”若不然他怎連烹茶都這般熟練。
齊傲暗想,晏姑娘可是在意這種事了?喜色不顯于形,依舊淡淡道:“不曾,只帶你來過。”
他上輩子第一次見到晏風華比太子還早。
當時在畫舫上游湖,遠遠就看到了湖邊準備登烏棚船的晏風華,她一身鵝黃色的長裙,手裏握着團扇,風姿綽約,像一只蝴蝶闖入了他的心扉。
詢問了身旁的同窗才知曉,她名喚晏風華,是當朝有名大将晏陽之女,未來很有可能是要嫁入皇家的。
當時的自己尚不是侯府世子,上有一個事事順從姨娘的父親,下有一個要被扶為世子的庶弟,等他重掌侯府時,晏風華已過了及笄禮送入了宮中。
他曾多次去畫舫遙望她登烏棚船的地方,遙望皇宮的方向,上輩子他只要回京都就會來此閑坐。
晏風華将最後一塊蜜桃味的點心塞進了嘴裏,齊傲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了她。
“擦擦嘴角。”
晏風華接過帕子時,不小心觸到了齊傲的指尖,指尖微涼卻帶着別樣的感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時齊傲已收回了手,帕子帶着淡淡的茶香,很好聞。
他目光望向江面,耳垂微微泛紅。
晏風華着實沒想到,齊傲如此純情,如那水光潋滟的湖面幹淨純粹。
“我未料到齊公子竟會這般知享樂,尋了這麽好的去處,除了這畫舫,京都可還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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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傲見她玩心大起,“有,京都戲月坊的歌舞天下一絕,十二明月樓的絲竹更為天下曲樂翹楚,不過……最近聽聞京都的東市新開了一家妙音坊,裏面的舞姬都來自異邦,你想去哪裏逛?”
晏風華幽幽嘆了一口氣,方才還誇他是個單純之人,看來京都的舞樂之地他是去了個遍,想起來那個賣羊肉串的攤位,不如去妙音坊探探。
“早聽聞異邦女子風情萬種,舞姬各個絕色,我想看!”
“好,聽你的,那便去妙音坊。”
他将銀子放在了桌上,趁着晏風華下船的時候,又特意去定了一份點心,回頭以她的名義送到晏府。
晏風華見這一路風景甚好,又有樹木遮陰,索性棄了齊傲坐在馬車外。
兩條腿懸在空中不由自主的晃,臉上笑意始終不減,一旁扮做小厮的侍衛倒了黴,知曉旁邊是個女兒家,還是京都閨女,渾身僵硬都不敢動,目光一直望着前方。
齊傲微微側身,用手托着腦袋,視線一直落在晏風華的背影上,就這樣能同她說說話,守她一輩子無憂也值了。
晏風華聽馬車內沒了聲,以為他睡着便想要将簾子放下,省的他着了風,哪知轉過頭就看到齊傲閃躲的目光。
病秧子,壞心眼兒還挺多。
晏風華坐回了馬車內,他将目光轉向了窗外。
“猛地想起來昨日西園的事,一直困惑我許久,那處花園也屬西園,齊公子為何總是出現在哪裏,況且……昨日全園學子考核……你斷然不該來才是。”
齊傲始終不敢正面對她,輕咳了兩聲,“我身子孱弱,來府學讀書就是挂個名罷了,考不考都一樣。”他又道:“我去府學才幾日,我不懂晏姑娘的意思,那花園人跡罕至,我便一直在那邊看書。”
“難道從未有人同你說,那園子男學子不能入內?”
他搖了搖頭,這事還真不知曉。
“是我錯怪你了,我給你道歉。”
齊傲眼神一亮,“晏姑娘如此道歉恐怕沒有誠意。”
“那要我如何?”晏風華後悔了,早知曉便不多問了,他要是獅子大張口要銀錢,她可沒有。
“我想要晏姑娘為我做一道點心。”他突然想要拉近與晏風華的距離,然後将錯過的那些年,統統補上。
“點心?”晏風華有些為難,只怕自己做不好,還是點頭道:“若齊公子不嫌棄,待得了空閑我做出來送到你別院去。”
“一言為定!”
馬車緩緩入了京都城內,今日天好,鬧市裏人聲鼎沸,小攤販的叫賣聲不絕于耳,路兩旁的茶攤更是坐滿了人。
齊傲率先下了車,“到了。”
他轉過身向彎腰而出的晏風華伸出手,後知不妥又轉過身站直了身子。
晏風華:“……”她不知這手該伸還是不該伸。
牌匾上烙金“妙音樓”三個字晃的人睜不眼,紅綢還未撤去,果然新開不久。
門口招呼客人的小二身着異服,褐紅的頭發還打着卷兒,眸子是碧色的,外衫衣邊縫着一圈米粒大的寶石,還用金絲鎖了衣邊,褲子衣料紋路是褐白相間的條紋,在大周很少見。
晏風華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個遍,為何一個跑堂的着裝都如此華貴。
他用不熟練的說着中原話,“客官,二人,共十兩入場。”
齊傲付了銀錢,二人被領到閣樓裏。
閣樓內部為八面,像是一個旋轉而上的寶塔,大廳中的臺子用一池水圍着,裏面漂浮着荷花燈,六個舞姬赤腳而舞,身姿妙曼舞蹈妖嬈,扭動着纖細的腰肢,手腕上和腳腕上的銀鈴叮鈴作響。
臺下坐滿了看客,有的懷裏還摟着嬌媚的女子,一同飲酒嬉笑。
酒器都是彩色琉璃,大廳角落裏的裝飾之物,有紅珊瑚、夜明珠、純金打造的金蟾……頭頂上的彩帶都是錦段,好生奢侈。
齊傲皺了一下眉頭,擡手擋住了晏風華的視線,“我們還是去別處吧!”
晏風華突然掰開擋在眼前的那只手,朗聲道:“不行。”
齊傲無奈道:“不适合你,想看舞姬不如去戲月坊。”早知裏面是如此不堪,他便不來了。
晏風華怕是他誤會自己了,“我尋思銀錢都花了,不如再看看,再瞧瞧。”
大廳視線較暗的角落裏,還有門口處,站着不少打手,看面相不是異域人,身姿挺拔在原地來回踱步四處瞭望着。
像大周的賭場、勾欄風月之地有打手也屬實正常,但這些地方的打手身形不一,痞氣十足,而妙音坊的這些人訓練有素,不是普通打手。
她順樓梯而上還未到二層閣樓,樓梯口的兩個兇神惡煞的打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上二樓者,一金入場。”
齊傲氣喘籲籲趕上來,捂着嘴止不住咳,另一只手解下腰間錢袋交給了晏風華。
晏風華将銀錢交給了站在打手後面的異邦之人,他打量了一眼二人,便放行了。
晏風華全當自己是男子,想扶着齊傲進廂房,他擺手拒絕了晏風華,“男女……男女授受不親。”他扶着欄杆咳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晏風華站在他身旁不知所措,輕聲道:“若非我偏要上樓,你也不會咳成這樣,是我不好,還有這銀錢我回頭還給你。”
“不必還,若你覺得愧疚,那你換着花樣多做幾道點心,不要太甜。”他推開身後的房門,一股濃烈的花香撲面而來,齊傲眉頭緊皺,入室打開窗戶吹散那些香氣。
晏風華,“這香氣可有什麽問題?”
“迷香。”
晏風華同自己說男女授受不清,這種東西還知道不少,還真是小觑了他。
門外響起敲門聲。
“婉音給二位公子送些水果和酒水,勞煩公子給奴家開門!”
晏風華正要起身,齊傲已走到了門口處,接過那些水果和酒水,道了一聲“多謝”,便未讓那婉音入室,她欠了欠身儀态萬千,撩了一下額前的頭發露出潔白的一節手臂,“若有需,公子再喚奴家。”
齊傲微微颔首,“有勞婉音姑娘了。”
晏風華搶過他面前的荔枝,惡狠狠扒着荔枝皮弄得滿手都是汁水,果肉塞進嘴裏鼓的像個松鼠,陰陽怪氣嘟囔道:“這婉音姑娘聲若黃莺,想必芳容也若天仙吧?”
齊傲扒着荔枝,将果肉放到了晏風華面前的盤中,“不知曉。”
“不知曉?”
“我都沒正眼瞧她,我怎知曉。”
晏風華覺着自己語氣不對:齊傲,你可莫要誤會我的意思。
“暫且不說這個了。”晏風華盯着面前齁甜齁甜的荔枝,她吃不下了,齊傲也停了手,“這妙音坊你可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
他沉吟道:“打手不一般,這閣樓越往上打手越多,怕是不簡單。”
“會不會與鬧市中的小攤販有聯系?”
齊傲淺嘗荔枝,他與晏風華口味相似不喜這般甜膩的東西,看來某些想法也很相似,咬了一半的荔枝放在了桌上,“尚未可知,但這種事你還是莫要以身犯險,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我自有分寸,我惜命的很。”
樓下傳來了鐘聲,曲調又變,駝鈴聲陣陣,羌笛悠遠,樓上不少客人打開了房門,就站在欄杆處看着下面的歌舞。
晏風華興奮道:“咱們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