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Ⅱ 神跡（2）
Chapter Ⅱ 神跡（2）
夜晚，整個城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黃心穎做完了所有的事情，走到陽臺處才剛跟許婷、藍雯雯打電話。
世界有那麽一刻安靜，她覺得是不是真的有神在注視着她們呢，随即又聽到爸媽的吵架聲遮蓋掉電視機裏新聞聯播的聲音。
“婷婷，雯雯……”
“那個夢……”許婷似乎很難糾結，這麽開展這個話題。
“是真的。”藍雯雯說。“神的試煉是真的。”
三個人同時在手機旁沉默。
黃心穎只要伸出手，想起那張粉領結小熊變換的卡片，卡片就會浮現在它手上。
【僞裝。】
【卡片說明：神将賜予你力量，包裹真實的你，展示虛假的你。】
【狀态：不可使用。】
“我拿的卡片上面寫着僞裝，你們呢？”
許婷在電話那頭說：“我的是陽光，不知道要什麽作用。”
藍雯雯：“算是……神的獎勵吧？我也不知道，我的寫着規則。明天去到學校我們再交換看看吧。”電話那頭的話忽然驚呼了一聲。
“怎麽了？”黃心穎現在特別容易神經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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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新聞聯播！”
許婷“哦”了一聲，黃心穎則是顧及吵架的爸媽沒有回去，“我現在不方便，怎麽了，雯雯。”
“我好像在電視裏看到我們在第一個試煉裏遇到的那對夫妻了……”
許婷緊接着說：“是他們，真的是他們！”
是劉大國和他妻子嗎？
黃心穎腦海中浮現劉大國化成鉛筆灰和他老婆哭喊着要生産的模樣，鮮紅的血緩緩流淌，直至完全占據她的想象。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電視裏怎麽說。”
許婷：“電視裏說，他們兩個被車撞死了。。”
真死了？
黃心穎心裏也不是那麽吃驚，只是進一步印證了修女曾經說過的話，游戲中的死亡是真的死亡。那麽她也會死，這是神的試煉，神的安排。
藍雯雯在另一邊，敲擊着鍵盤，試圖搜索更多關于他們兩個的事情，點開具體新聞報道，就在下午16：00的時候，那個時候游戲剛好結束，果真是神的意志一樣，在操控這一切。她不知道作何反應，正要關閉網頁時，新聞下面的評論卻讓她觸目驚心。
“這兩個人完全是活該。”
“大家別同情他們，他們經常碰瓷賺錢，去年有一個家庭出外郊游，遇到這兩個騙子，急剎車，撞到路邊的石墩，車上的女人把孩子流掉了。”
孩子……
電光火石之間，藍雯雯再一次翻看了新聞照片，裏面提到張姓女子，卻并未提及她有孕。
試煉裏的事情，并不完全是真實的。
而她們三人也一度在試煉中忘卻了部分記憶，直到游戲結束才想起來。
“真的不是懲罰嗎？”藍雯雯喃喃自語。
許婷：“雯雯，你說什麽？”
黃心穎默然，她看了一眼仍然在吵架的爸媽，低聲說：“是懲罰，我覺得就是上天給我懲罰，對不起，連累了你們兩個。”
藍雯雯随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心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死掉的那對夫妻……”說着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一切記憶在她們腦海中是如此清晰，現實比夢更痛苦，她們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鮮血，罪孽鉗制住她們使她們不得動彈。
黃心穎閉上眼，任淚水肆意流下，忍耐住哭聲：“我媽媽叫我有事，我們晚點再談。”
許婷：“……心穎，你別多想，有什麽事情我們明天見。”
“明天見。”黃心穎挂斷電話。
在黑暗中哭了好久，才擦幹眼淚走進房間。
迎接她的是母親鋪天蓋地的責罵：“你跑哪去偷懶了，一天不打你就不知道長進！”衣架抽在了黃心穎身上，留下深紅的印子。
黃心穎纖細的身體忍不住發抖，她只好求饒：“對不起，媽媽。”
“做完事情了嗎？”
“做完了。”
“沒事做，就出去找你弟弟。”她的食指像一根鐵棒一樣敲擊在黃心穎腦門上。
黃心穎彎下身子想去拿桌子上的尋人啓事，爸爸直接把紙甩在了她的臉上，“找不到小寶你就別回來了。”
握緊拳頭，只能一張張把地上弄髒的紙撿起來。淚水卻不争氣地落下來。
爸爸糾她的頭發，“你還有臉哭，要是你懂事點，好好看着你弟弟，照顧你弟弟，他怎麽會丢，我們黃家的命根子怎麽會丢，你個喪門星，當年就該把你也送出去！”
罵完了她還嫌不夠，又和她媽吵起來：“都是你沒教好！”
媽媽也不甘示弱：“我沒教好，你就去教啊？你幹啥去了，抽煙打牌，天天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出去鬼混，你考慮過家裏面嗎……”
黃心穎在淚眼婆娑中，抱着尋人啓事出門，外面一片漆黑，沒有一盞燈。
今夜還很漫長。
……
許婷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媽媽正在邊看電視邊削蘋果，她抓了一點吃，媽媽就打了她的手一下，“給你爸的。”
恰好男人從書房出來，“婷婷，給你買的草莓蛋糕在冰箱裏。”
“……”許婷像沒聽到似的，坐在沙發邊看電視。
媽媽看不過去，伸手拍在她大腿上，“許婷，你爸說話你沒聽到啊！”
“聽到了。”許婷吃完蘋果，用紙巾把手擦幹淨。
男人很自然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将剛取出來的草莓蛋糕遞給她，“婷婷，吃蛋糕。”
豔麗的紅色草莓點綴在白色的奶油上面，觸目驚心。
許婷什麽也沒有說，起身走回自己房間，很遠還聽到媽媽不滿地說：“這孩子不聽話。”
男人憨厚地笑笑：“沒事沒事。”
打開房門，許婷連忙跪倒在床邊的垃圾簍前嘔吐起來，肚子裏本來也沒有什麽東西，吐出來就是剛才的蘋果碎。
酸酸的，更加令人反胃。
好一會後，她支起身子，推起滿載的行李箱把門抵住，因為門鎖壞了，家裏人一直不給修。
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她往窗外看，并沒有看到月亮。
她翻開手掌，就看到了那張特殊的卡片。
【陽光。】
【卡片說明：神将賜予你力量，照亮所有黑暗，指引前行的路。】
【狀态：不可使用。】
許婷不理解，她已經身處在黑暗中裏，哪裏來的陽光呢。
她往後一倒，把身體陷進被窩，閉上眼，倒是仿佛能看到一些陽光。
……
“小雯，喝點牛奶再睡吧。”
藍雯雯接過牛奶，“謝謝媽媽。”
“你今天沒有咳嗽吧？”
“沒。”不知道是不是在試煉裏，身體素質上來了，今天除了摔倒那一下（也沒有留下任何傷痕），沒有覺得任何不适。
“行吧，那你睡吧。”
門被合上了。藍雯雯坐在房間裏，她從抽屜裏拿出一本筆記本，拿筆将今天發生的一切關鍵詞記下來。
“神的試煉、蘭都、游樂園、小醜、禮物……”
寫到最後，她用筆在“小孩”這兩字上打了一圈又一圈。
都是關于孩子呢，那對夫妻也害死了一個孩子。
是意外還是故意的呢？
現在想來，最初在噴水池旁邊的小男孩，外貌有些像黃心穎的弟弟小寶，為何當時沒有看出來呢。
在那一場夢似的試煉裏，她們遺失了記憶，就好像普通的無辜的高三學生一樣。
僞裝，欺騙。
藍雯雯合上筆記本，摘下眼鏡，捏一捏眉間穴。
還有五次試煉，而且一次會比一次難，她們能挺過去嗎？
又想起那張紫領結熊娃娃變幻的卡片，展開手心，卡片靜靜地躺着。
【規則。】
【卡片說明：神将賜予你力量，在可行的範圍內，生效一條規則。】
【狀态：不可使用。】
不知道許婷、黃心穎在幹嘛呢，她打開手機，想跟她們發短信，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明天再說吧。
把筆記本收進抽屜，眼鏡和手機都安放在床頭櫃，爬上床，蓋好被子。
“神試煉我們，是因為我們做錯事情了嗎”黃心穎提出的問題同樣萦繞在她的腦海。
“你怎麽會這樣想，孩子。事情真的是你們做的嗎？所有的事情都早有安排，體現着神的意志，如果真的有錯的話，大概是你們還沒有看清神的意志。”
神的意志是什麽呢？怎麽樣才能通向游戲的終點呢。
藍雯雯想不出一個結果，她伸手把燈關了。
在一片寂靜中，黑夜裹卷了她。思想浮了起來。
她睜着眼，仿佛看到那一天最殘忍的一幕。
起初是黃心穎哭着跟她們打電話，“婷婷……雯雯……我，我我……我弟弟出事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等她們趕到小樹林的時候，只看到那具冰冷的屍體，和渾身濕透的黃心穎。
“我已經叫他不要下去游泳了……可是他不聽……我真的盡力去救他了……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怎麽辦……怎麽辦……要是被我爸媽知道了……他們一定會打死我的……”
看到黃心穎泣不成聲，哭紅了臉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的弱小。
在那個年紀無法承受的沉重和壓抑中。
惡魔是什麽時候出現，并且在每個人耳邊私語的呢，是誰先開口的已經不記得了。
“藏起來。”有個惡魔說。把屍體藏起來，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有個惡魔說。
“這将成為我們永遠的秘密，誰也不能說出去。”
“如果說出去，就遭受最惡毒的詛咒。”
她們懷着鄭重的神情把肥胖的種子埋下，黃心穎的手碰着藍雯雯的手，藍雯雯的手碰着許婷的手，許婷的手碰着黃心穎的手，她們是一體的，不可分割的，在這場罪孽裏，誰都不能逃脫，她們要一起承擔，她們要背負起彼此生命的重量。
樹林裏最後一只烏鴉飛走了。
在狼似乎要出來的夜幕裏，她們三個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踩在土地上，仰望着灰蒙蒙的天，不在意腳下有什麽東西，但有東西悄無聲息在她們心裏生根發芽，瘋狂壯大。
表面卻保持安靜，世界也安靜得仿佛除了她們三個沒有人再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