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Ⅲ 名字(6)
Chapter Ⅲ 名字(6)
薛濤确實已經死了。
但是她死亡之謎仍然尚未解開,要是薛濤真是病死那麽簡單,半夏她們此刻已經算完成任務了,可以迅速脫離試煉,但沒有,她們仍然困于一隅之地。
半夏皺着眉頭,并非因為疼痛,而是心存疑惑,“真的是病死那麽簡單?”
“簡單?”綠環似乎不太能理解半夏的意思,“薛濤的死給雲雨閣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可以說雲雨閣是成也薛濤,敗也薛濤。早些年,她是名滿天下的才女,多少人前赴後繼地來到巫山雲雨閣,擠破頭也要瞧上她一眼,盛也曾到極致……至于年初薛濤病重不能見客時,潮水退去,訪客漸稀,雲雨閣也漸漸衰敗起來,不少姑娘趁機贖了身,媽媽為了維持運營,只得接受。”
“她……好可憐啊……”黃心穎為薛濤難受,她的一生就像要給萬物,毫無自由可言,也毫無幸福可言,哪個人又是真心愛她。
半夏定定地說:“我決定還是雲雨閣害了她……”
綠環端量半夏,緩緩開口:“你這樣的性子忒直了些,許是剛來,對這裏有很多意見,并你看看這世界,哪裏又是善待女子的好地方呢,天下之大,可有一處能安穩栖息?沒有薛濤,雲雨閣也是江州城裏排得上號的青樓,但沒有雲雨閣,街上不過多一個幼女餓死。縱使它再算不得是一個好的歸宿,可有總比沒有強。”
她是以過來人的眼光在勸導半夏,“如果你相信我,就聽我一句勸,進了雲雨閣,就在雲雨閣裏好好地活着,倘若有緣遇上良人也不一定,沒有便再找其他出路。總之,要彎下身去,不可過直。”
半夏對着商玲珑上可以不屈,但要是打在綠環這樣真心實意為你的人身上,她卻是有心無力,無計可施,只好悶悶地來了一句:“我不是這裏的人,遲早要離開這裏的。”
好脾氣的綠環也不生氣,只說:“祝你得償所願。”她已經将能講的話講完,聽不聽得進去,便不再由她,“還有什麽問題嗎?”
藍雯雯和黃心穎對視一眼,藍雯雯繼續發問:“我們還想多知道一些關于薛濤的事情。”
“關于她的事情?薛濤十歲入雲雨閣,容貌一等,跳舞唱曲,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很快就成為雲雨閣的頭牌,贏得不少男子的傾心。尤其她善于寫詩,長于與人論辯,若是生為男子,可争一争狀元的頭銜……不過這都是街頭巷尾在傳的事情,想是你們也聽說過。”
藍雯雯她們翹首以盼,等待着綠環往下講。
“看來你們是真的對薛濤很感興趣啊,”綠環失笑,“可惜我是雲雨閣裏一個普通姑娘,只與她打過照面,未有深識,知道的不多。”
“那誰和薛濤關系好呢?”半夏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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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環想了一會,“薛濤心氣很高,就算是和她一起長大的王蘋、謝好,似乎也不怎麽熟稔……對了,”她似乎想起什麽的,臉上表情稍變,“菱角成為頭牌前,當過兩年薛濤的丫頭,算是和薛濤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了吧。”
任是藍雯雯也止不住臉上的吃驚,“菱角是薛濤的丫頭?”
黃心穎:“就像我們這樣的丫頭?”
“是啊,”綠環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除非相貌極其漂亮,像薛濤這樣的,得到媽媽的青睐,不然都是從丫頭做起,菱角進雲雨閣時已經十三歲了,長得又瘦又黑,十分怕生,誰都沒有想到她日後會出落得那樣标致……”
正房的咳嗽聲,打斷了綠環的話,綠環起身,抱歉地說:“我要去照顧病人了,你們也是時候該去吃飯了,晚飯是不等人的,快些去吧,不然要餓着肚子等到天明了。”
三人心事重重地告辭,關于薛濤之死,她們好像摸到些門道,但又似乎完全無法得到要領,一切線索浮上水面,一抓起來看,卻又全部斷裂,真相似乎距離她們很遠。
“那這些卷軸還有用嗎?”黃心穎問。
“不知道……”藍雯雯看向半夏,“但這是半夏你搶回來的,由你作主吧。”
半夏不悅地糾正:“我的名字是楊蘭,不是什麽半夏。”她義正言辭地強調,“要記得我們自己本來的名字,我們不是真的是這裏的人……”
“但是……”黃心穎支支吾吾,“現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離開這裏……”
藍雯雯打斷她,“不管什麽時候離開,我們依然是我們,不會改變。”
見藍雯雯認同自己的意見,半夏點點頭,“雖然薛濤的确屬于這裏,但問這裏的人的話,未必就能得到結果,有機會要去薛濤的墓看看。”
藍雯雯想起試煉開始前的那個夢,“渚遠江清碧簟紋,小桃花繞薛濤墳。”兩句詩裏就提到了“薛濤墳”,也許哪裏真的暗藏着線索也不一定。
“不要局限我們的思維和目光,也許外面也有線索。”
半夏:“我就是這麽想的。”
黃心穎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起,她頗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那啥,要不我們先吃飯吧。”
在吃晚飯的時候,商玲珑又講了一些雲雨閣的規矩,提到明天會正式安排她們學藝,争取在七天內,能夠跳一支完整的舞。
“好了,散了吧。”
商玲珑捏着眉間,似乎有些疲憊,連離去的背影顯得緩慢。
也是這時,黃心穎她們才找到機會和許婷說話:“……師曠,你服侍的王蘋姑娘是個怎麽樣的人啊?”
“漂亮!”許婷毫不留情地誇贊,“真的太漂亮了,就是有點冷。”
“她對你們好嗎?”
“嗯……說不上好和不好,就是很悶。她自己在那裏練琴練了一個下午,好聽好聽,不過也不太聽得動。”說着,許婷就打起哈欠來。
“等一下。”半夏讓要走的姑娘們留步,她一直有意等商玲珑等人離去。“我覺得我們不能忘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
試煉。
細腰、樊素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在這裏說話,妥當嗎?”
向來不在這只大隊伍裏的飛卿則是眼睛一眯,“你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眉生:“我下午在後院看到你們和媽媽起了争執,好像是為了被燒的卷軸?”
許婷還不知所以然,茫然地問藍雯雯和黃心穎,“那是怎麽一回事啊?”
半夏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我會告訴你們的。”她朗聲道:“那個卷軸是薛濤的。”話如重石,激起千層浪。
“你找到了薛濤?”
“真的是薛濤的嗎?你還發現了什麽?”
“她就在雲雨閣?”
此起彼伏的疑問聲中都暗藏一絲欣喜。
“她的确是雲雨閣裏的……不過已經去世有一段時間了,後院那間‘碧海潮生’就是她曾經的住處。”
“太好了,那只是要我們待在這裏,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真相。”小玉積極地想。
半夏看着下面的一張張面孔都帶着不知情的笑意,心裏不住地煩躁,正欲說些什麽。
“那卷軸呢?卷軸裏有什麽?”飛卿追問,只有才是她感興趣的。
見藍雯雯和黃心穎都無心開口,半夏繼續說道:“那是薛濤的親筆字畫,一幅抄寫李商隐的《流螢》、一幅畫的是掙脫牢籠的畫眉鳥。”
飛卿不滿,“就這些?沒有別的了?”
半夏不知道她在懷疑什麽,“就這些,沒有了。”
懿仙冷冷笑道,“那卷軸可在?”
感覺到她的敵意,半夏皺眉,“我收起來了,沒帶來。如果你想看的話……”
“如果我想看,你會給我看嗎?”
懿仙帶着刺的話,讓不少姑娘看半夏的眼神也有所不同。只有藍雯雯和黃心穎知道為了搶救出那兩幅卷軸,半夏付出了多大代價,她們會為她抱不平,其他人卻不會。
“當然……”
“好一副當然。”
飛卿已經起身欲走。
半夏還想說些什麽,“關于薛濤的事情,我們要讨論一下。”
“有什麽好讨論的?”飛卿挑眉,“我還以為你知道什麽驚天大秘密呢,就這些消息值得讨論嗎?”
半夏第一反應是反駁,藍雯雯卻開口問:“你早就知道了薛濤是雲雨閣的姑娘?”
飛卿淡然:“很難猜嗎?試煉又不會無緣無故給你一個背景。走青樓線是必須的。你們所謂的那些重大消息,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懿仙捂嘴輕笑:“我不過稍稍施展了一下我的美色,那些男人就什麽都說了,薛濤、王蘋、謝好、官盼盼,曾經巫山雲雨閣的四大頭牌。”她挑釁地看着半夏:“你們的消息是從綠環那裏得到的吧,她有沒有告訴你小園裏住的那個病秧子是誰啊?她有沒有告訴你薛濤最後一劑藥是誰開的?”
她走上前,一步步逼退半夏:“讓我告訴你吧,是她,就是她,薛濤的死和官盼盼的病都和她有關,就這樣一個人,你們竟然還全部聽信她一面之詞。不可笑嗎?”
震驚之下,半夏完全分不清她所說的話的真假,印象中那個如楊柳拂岸的綠環,一颦一笑如此溫柔的綠環又浮上心頭。
“當然知道,她是病死的。”語氣中的哀傷。
“看來你們是真的對薛濤很感興趣啊,可惜我是雲雨閣裏一個普通姑娘,只與她打過照面,未有深識,知道的不多。”語氣中的抱歉。
“你這樣的性子忒直了些……如果你相信我,就聽我一句勸……祝你得償所願。”語氣中的關懷。
一切都是假的嗎?
“祝你得償所願。”
半夏的腦海裏一時只剩下這一句話,祝我得償所願,得什麽償所什麽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