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Chapter Ⅲ 名字(28)
Chapter Ⅲ 名字(28)
七月十五,薛濤生祭,巫山雲雨閣。
是夜,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
第一折。
唱:【長恨歌】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我們三人來到這裏,本就孤苦無依,以後一定要互相扶持。”
“不如我們對月起誓,結拜為姐妹?”
“好!”
藍雯雯、許婷、黃心穎飾演的人物便跪地拜月:“皎皎明月,實鑒我心。王蘋、薛濤、謝好,雖然異姓,姐妹一心。從今日起,互相扶持,互相照顧,如有背棄,天人共戮!”
……
第二折。
謝好(黃心穎)迫切:“為什麽他會出現在你的房間裏?”
薛濤(許婷)冷漠:“男子薄情,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是你不信,錯付真心!”
“不,一定是你勾引他的!”謝好憤然舉起發簪,朝薛濤臉上一劃。
站在旁邊的王蘋(藍雯雯)驚呼:“謝好!”
Advertisement
薛濤捂着臉坐倒在地,謝好則踉跄着後退,松開了手中發簪和團扇。
唱:【團扇歌】新制齊纨素,皎潔如霜雪。
裁作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意奪炎熱。
棄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絕。
……
第三折。
唱:【流螢】流莺漂蕩複參差,渡陌臨流不自持。
巧啭豈能無本意,良辰未必有佳期。
風朝露夜陰晴裏,萬戶千門開閉時。
曾苦傷春不忍聽,鳳城何處有花枝。
薛濤開窗望月。
官盼盼(幼薇)捧着衣服:“姐姐,這件織金孔雀羽衣明明很漂亮,怎麽不常常見你穿?”
薛濤接過衣服,“漂亮是漂亮,但有些漂亮是見不得光的。”她看向殷勤倒茶的官盼盼,“你要是喜歡,就拿去穿吧。”
官盼盼動作一僵,“姐姐你對我可真好。”卻還是從袖裏掏出一包不知名的藥粉,盡數撒入茶中。
未料等身長的銅鏡将一切都照映下來,盡數入了薛濤的眼簾。
“姐姐,請喝茶。”官盼盼恭恭敬敬地端茶來。
薛濤未作停頓,一飲而盡。
唱:【無題】飒飒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金蟾齧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争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
第四折。
謝好為王蘋梳發:“薛濤死了,明日你就要出嫁了,以後就剩我一個人在這裏了。”
王蘋為她擦去眼淚,“不必悲傷,各人有各人的歸處。以後我不在閣裏,你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切不可再耍性子、做事過頭,知道了嗎?”
“嗯。”
搖搖晃晃的大紅花轎,經過一處孤墳,寫着“薛濤之墓”。
唱:【贈白馬王彪】苦辛何慮思,天命信可疑。
虛無求列仙,松子久吾欺。
變故在斯須,百年誰能持?
離別永無會,執手将何時?
王其愛玉體,俱享黃髪期。
收淚即長路,援筆從此辭。
……
尾聲
所有燈火全部熄滅。
有人幽怨地唱道:“綠樹聽鹈鴂。
更那堪、鹧鸪聲住,杜鵑聲切。
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
一盞燈亮起,照亮一張桃花屏風,映着薛濤清冷孤傲的黑色身影。
……
再唱:“算未抵、人間離別。
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辇辭金闕。”
又一盞燈亮起,照亮一張屏風,披着毛領鬥篷的官盼盼在那一頭咳嗽,琵琶聲裂。
……
再唱:“看燕燕,送歸妾。
将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
第三盞燈亮起,照亮一張屏風,謝好玩弄着手中的團扇,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似嘲諷,似感嘆,似悲涼。
……
“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
正壯士、悲歌未徹。”
最後一盞燈亮起,照亮最後一張屏風,王蘋撫琴,一聲震山谷,再一聲訴衷腸。
“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屏風落下。
藍雯雯穿着白衣坐于菊花臺撫琴,妝容完全仿照王蘋,眉宇之間也似王蘋那樣淡然。
琴聲悠悠。
有歌聲來和。
第三張屏風落下,黃心穎穿着明豔的紫色,拽住垂下來的綢帶一躍飛天,宛如佛教壁畫裏的仙女,嘴裏仍常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謠。
琵琶聲再起,第二張屏風落下,一身紅衣的幼薇低眉挑弦。
那一刻,臺下的綠環,似乎看到了更年少時的官盼盼。
古琴、琵琶、歌聲,同時來到最高潮。
第一張屏風落下了。
一襲青衣的薛濤并沒有回頭。或者說是許婷沒有回頭。
衆人屏息以待,翹首以盼。
許婷開口了:“漂亮是漂亮,但有些漂亮是見不得光的。”
她補了一句話:“我的愛情同樣如此。”
底下的客人議論紛紛,不知道她所指何人。
緩緩地張開手,身上的衣服裏隐藏的金線是不是像流動的陽光一樣發着光。
臺下有人認出來,“織金孔雀羽衣!”
“它不是被盜了嗎?”
許婷身上所穿的确實不是真正的織金孔雀羽衣,但是紫嫣已經弄清楚了織金孔雀羽衣真正的秘密。
借助着燭火以及銅鏡的集中反射,可以在黑夜裏造成如同白日的光。
于是大家看到,許婷的背後所有的金線彙集成型,變成一只燃燒的鳥,如此地絢麗,如此讓人移不開眼睛。
音樂戛然而止,呼吸聲也停掉半拍。
“竟然是……鳳凰……”
這一刻,連商玲珑臉上的表情都有所變化,“紅姑……”她喊,從未有過的慌張席卷了她的心頭,可是望着滿座的賓客,這件事情已經到了她難以收尾的局面。
“怎麽了?”紅姑問。
商玲珑緊盯着場下,卻沒有心情再答她了。
紫嫣站在臺中心,解釋道:“準确來說,應該是鳳凰中的“凰”才對,對嗎?送這件衣服給薛濤的那位公子?”她眺望全場,她知道,那個人今天一定來了,今天就是她所預言的那一日,所有的故事一定會迎來一個結局。
臺下的人,面面相觑,但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紫嫣并不氣餒:“這件衣服非常稀有,是用孔雀羽毛制成的,裏面還織了金線,據說視角不同,看到的圖案也不同。在晚上,遠看這件衣服是青色的,再近一些看,或許能看到裏面的金線。但這件衣服還埋藏了一個秘密,或許薛濤至死也不知道的秘密,畢竟她只在收到衣服的那晚穿過一次,就再也沒有穿過了。”
“但還有一個人穿過它,雖然她穿上這件衣服的時候,已經死了。”
菱角,那個詭異去死的花魁。衆人想到她的死相皆有些後怕。
“但很意外的,有一個人看到了。”不是長清,而是那個發現菱角屍體的護院。
“他說,當他打開房間的時候,看到了一只金色的大鳥,但是女屍上的衣服明明是青色的。開始時,我以為是他看錯了。可後來當我去推敲這個細節,我認為他說的是真的,空穴來風,必有其因。”
“送這樣價值不菲的衣服給薛濤,送東西的人沒理由不知道其中的奧秘,但是他沒有大肆去鋪張自己的闊綽和深情,甚至連自己的存在也隐藏起來。這是為什麽呢?”
“是他見不得光嗎?為什麽見不得光?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
紫嫣觀察着臺下人的神情,“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通了,擁有這麽龐大的人力和物力資源的人,未必是他見不得光,或許是他認為薛濤見不得光呢,或許是他認為薛濤見不得光了,他和薛濤的感情見不得光呢。”
“可是,如果他這樣認為,為什麽還要為薛濤精心準備這麽一件衣服,裏面藏了那麽多的心思,僅僅是因為他想哄騙薛濤嗎?我知道,去年四月,他曾經和薛濤一起去拜祭薛濤的父母,那時兩人感情應該至深。但六月的時候,薛濤就病了,短短兩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們分開了。”
“是薛濤選擇了放手,還是那個人主動地選擇地放開了薛濤的手?”
“我在找這個人。找這個點燃薛濤□□,又将她人生所有光亮都熄滅的人。”
“我打聽了從去年四月到今年四月所發生的一切大事,我想那個富甲一方的神秘人會藏在哪裏。然後我找到了一個人。”
“去年五月,在位僅二年的景帝駕崩。宣太後力排衆議推舉趙王登基,定號神鳳。新帝登基後,政治清明,經濟發展,百姓安居樂業。照理說,不會有人注意到江州城一個□□的身亡,但就在薛濤病死的那個三月,原本在北方視察新兵種訓練的新帝,忽然繞了一個大圈,來到江城貢院面見各考生,後因宣太後急诏,僅在江城待了半天就匆匆離去。”
“我不得不作了一些大膽的猜測……”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裏,有人的笑聲打斷了紫嫣的獨白。
尋聲望去,那人不過是一名長相極其普通的白衣男子,不過分強壯,也不過分柔美,不過分圓潤,也不過分棱角分明,就是外形極其普通的人。甚至那一名抿着嘴的黑衣男子,如一把鐵劍一樣伫立于他身側,都比他有吸引力得多。
平凡的白衣男子停了笑聲,平靜地開口:“你說的是對的。”
縱是再遲鈍的人也明白了,小小的雲雨閣裏頓時跪倒黑壓壓的一大片,聲音此起彼伏:“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