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番外if線
第66章 番外if線
寝宮內殿,宮燈昏黃。
燕雲潇緩緩地睜開眼睛,盯着頭頂的紗帳,茫然了好一會兒。
頭好疼……
他這是怎麽了。
記憶好像斷了片。
燕雲潇坐起身,撩起紗帳,只見殿中昏暗,只有角落一盞燭燈搖曳。門口有個宮女的身影。
“你,過來。”燕雲潇道。
那宮女低頭走了過來,低聲道:“皇上有何吩咐?”
燕雲潇眯了眯眼,審視地盯着面前的人。
這宮女不是他熟識的任何人,他可以肯定,他之前從未在寝宮見過此人。
太奇怪了。
銀燭和流螢呢?小鄧子呢?
察覺到皇帝審視的目光,宮女把頭垂得更低了。
燕雲潇沙啞道:“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裏?”
宮女:“回皇上,奴婢素燈,奉命伺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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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燕雲潇冷然道,“奉誰的命?”
宮女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奉……林大人的命。”
燕雲潇腦袋一陣劇痛,他蹙眉按住額角,思緒回到之前……
祭祖大典上,祭臺起火,太後藏有私兵,場面大亂之際,他把林鴻推下懸崖,自己跟着跳了下去。兩人達成了共識,在山洞中,他發起熱來,後面的事便全然不知了……
想到這裏,燕雲潇悚然一驚,目光如炬地射向素燈:“今日是九月幾日?”
素燈道:“回皇上,九月十七。”
九月十七,距離大典已過去了兩日,也就是說,他發熱昏迷了整整一天。
朝堂上……
燕雲潇不敢多想,迅速掀被坐起,站起身來,卻一陣頭暈目眩,跌坐了回去。
“皇上小心。”素燈扶住他,仍然低着頭不敢看他,“林大人說了,讓皇上好好養病。”
“林大人?”燕雲潇咬牙忍住一陣暈眩,逼問道,“林鴻在哪裏?讓他來見朕!朝堂上是什麽情況?太後又在哪裏?”
素燈只低着頭:“皇上別問了。”
下颌一痛,已被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握住,素燈被迫擡起頭來,對上了年輕帝王冷漠的眼睛。
“朕不喜歡問第二遍。”燕雲潇聲音沉沉,“林鴻人呢?說!”
素燈呼吸漸漸急促,眼中盈滿淚水:“林大人在朝堂上……”
燕雲潇盯着她,許久之後,緩緩地松開了手。素燈趴在地上急促喘息,淚水漣漣。
燕雲潇伸手在枕頭下面摸索着,那裏依然是空的。
一醒來他便發現,他那把向來不離身的折扇消失了。那不僅僅是一把折扇,扇柄的羊脂玉是他號令藍衛的信物。如無信物,藍衛不會聽命于他。
他和藍衛失聯了。
心中已有了隐隐的猜測,他需要進一步驗證。
燕雲潇披上外袍,腿腳虛軟地來到外殿。素燈垂着頭跟在他身後。
外殿有數十個掃灑的太監宮女,見到他後停下手裏的活,齊齊地行禮問安。
全部都是陌生的面孔,沒有一個熟悉的人。
寝宮裏裏外外的人,全部被換掉了。
燕雲潇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擡腳往外走去。
素燈急急地喚他:“皇上!”
一陣夜間的涼風吹來,燕雲潇扶住殿門,看清了外面那一圈黑壓壓的東西——那是三排禁衛軍,嚴密地把寝宮圍了起來,連一只蚊子也難飛出去。
為首的禁衛過來行禮:“皇上。”
燕雲潇嘲諷地勾起唇角:“禁衛這樣嚴防死守,是怕朕遇刺不成?”
禁衛避而不答,只道:“請皇上回殿內休息,林大人自會向皇上解釋。”
燕雲潇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回走。
他回到內殿,一扇扇地推窗戶,可所有窗戶都從外面被釘死了。就算窗戶能打開,外面也還有三層禁衛。
燕雲潇終于可以肯定,他被軟禁了。
只是不知是太後,還是林鴻。
無論他走到哪裏,身後一直跟着三位宮女,三位太監。燕雲潇索性躺回床上,拉下紗帳,眼不見心不煩。
身上還有些低熱,他一面焦急,一面憤怒,一面又擔心朝堂局面,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燕雲潇感覺到床邊坐着個人。
他放輕呼吸,假裝仍在沉睡。他閉目屏息,将耳力放到最遠,除了身邊這道呼吸外,沒有別人的呼吸聲了。
那些太監宮女任他發怒大喊也不退下,此時聽話地退下,一定是林鴻下的令。
床邊坐着林鴻。
只要他能雷霆一擊,制服林鴻,那他就有望奪回權柄。
燕雲潇放在被中的手悄悄動了,然後……
“皇上醒了?”
一道沉穩的聲音響起:“皇上身體虛弱,還是不要亂動的好。”
燕雲潇被中的手一僵,睜開眼睛,對上一雙誠懇的眼眸。
“在崖底受了涼,把藥喝了好不好?”林鴻端過床頭冒着熱氣的藥汁,看向燕雲潇。
燕雲潇冷冷地盯着他。
林鴻一笑:“皇上喝了藥,臣會給皇上一個解釋。”
燕雲潇看了一眼藥碗,冷聲道:“朕怎知道,你有沒有在藥裏下毒?”
林鴻驚訝地望着他,似乎在奇怪他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臣就算自己身死,也不會傷害皇上一分一毫。”林鴻說着,喝了一勺藥,微笑着沖燕雲潇示意,“這藥是治寒涼之症的。”
燕雲潇仍是戒備地盯着他。
林鴻無奈地嘆了口氣:“皇上喝完了藥,臣會向皇上解釋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皇上不是想知道朝堂上現在如何了嗎?”
燕雲潇眸光微閃,接過藥碗,緩緩喝完了藥。
“說吧。”
林鴻從腳下拿過一個盒子,盒蓋上有斑斑血跡,縫隙中有幾根花白的發。
燕雲潇的目光掃過,随即一僵,微愕地盯着血跡與頭發。
林鴻觀他神色,知他已猜到,便道:“皇上剛喝了藥,臣便不打開這盒子了,免得皇上作嘔。”
燕雲潇很快平複了震驚,沉聲道:“你殺了她?”
林鴻微微一笑:“臣替皇上終結了妖後,奪回了權柄,皇上自今日起,便可高枕無憂了。”
燕雲潇道:“有三重禁衛包圍,朕不覺得可以高枕無憂。”
“臣是為了皇上的安全着想。”林鴻聲音溫和,“皇上在崖底受了涼,需要好好養病。朝廷上的事,臣會為皇上處理好,皇上只顧安心養病。”
燕雲潇緊緊地盯着他:“朕不需要養病。”
林鴻平靜而溫和地望着他:“當然需要。皇上的龍體事關重大,臣心憂。”
燕雲潇憤怒地握緊了拳頭。在崖底,此人就是頂着這樣的誠懇表情,說着“只要君求,只要臣有”,他怎就沒有防備地相信了?
而現在,此人仍是一臉虛僞的關切,嘴裏說着冠冕堂皇的話語,實則要軟禁他。
“相爺這樣關心朕,朕當真不知……”燕雲潇餘光瞥到床頭的藥碗,嘴裏說着話,食指曲起在碗上輕輕一磕,藥碗頓時碎成碎片。
燕雲潇眼疾手快地拿起最大的一塊碎片,猛地向林鴻撲去,狠狠地将碎片紮向他的喉口!
林鴻神色不變,輕輕扣住燕雲潇的手腕,拿下那塊碎瓷片。
碎瓷片割破了手指,指尖滲出鮮紅的血來。
林鴻握住那根手指細細查看,憐惜地說:“皇上,這是何苦。”
他含住那根滲血的手指,吮吸着。
燕雲潇僵住,不敢置信:“放開!”
林鴻從善如流地放開,下人送來了金瘡藥和紗布,他細細地為燕雲潇包紮着。
子時的更漏聲遠遠傳來,夜已經很深。
“你到底想怎麽樣?”
林鴻誠懇地說:“朝堂上血雨腥風,臣怕皇上受苦,那些肮髒事讓臣背着就行,臣想讓皇上無憂享福。”
燕雲潇木然地望着他:“三重禁衛,窗戶釘死,下人監視,這是享福?”
林鴻道:“皇上若是不喜歡,可以向臣提。”
燕雲潇道:“把禁衛撤掉。”
“不行。”林鴻緩緩地搖頭,“皇上身手矯健,武功不低,臣不能冒險。”
“把朕原來的宮女太監換回來。”
林鴻依然溫和:“不行。皇上手眼通天,宮外和京內難免有臣不知道的隐藏力量。有熟人在身邊,定會為皇上通風報信。臣依然不能冒這個險。”
燕雲潇強忍怒氣:“林大人在崖底說過什麽,不會這麽快就忘了吧?”
“只要君求,只要臣有。”林鴻道,“臣沒有忘。只要皇上不想着出寝宮,一切都可以向臣提。”
燕雲潇知道此時強硬是沒有用處的,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跟着朕的幾條狗撤走。”
林鴻道:“好。”
燕雲潇:“窗戶要打開,朕要賞風景。”
林鴻略一思索,笑了:“好。”
“折扇還給朕。”燕雲潇道。
林鴻凝視着他,笑着搖了搖頭:“這個,不行。”
燕雲潇冷眼望着他:“一把扇子而已,丞相不會連這都不滿足朕吧?”
“那不僅僅是一把扇子。”林鴻站起身,滿目贊賞,“妖後找了十幾年,幾乎把整座皇宮翻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藍衛的信物。哪知皇上如此聰慧,把信物藏在折扇扇柄中,臣心悅誠服。”
燕雲潇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林鴻把他的底給摸清了。
他有些疲憊地揉了揉額角:“你到底想怎麽樣呢?”
林鴻在床邊單膝跪地,執起他的手,滿目真誠:“臣只想對皇上好,讓皇上不再操勞。”
他說着,将那只手送到唇邊,輕吻指尖。
燕雲潇渾身一顫,電光火石之間,他想起那一掌劇烈跳動的滾燙脈搏。而此時的吻,更是印證了他在崖底的猜測。
原來……
他倏地抽回手,厭惡又震驚地盯着林鴻。
林鴻何其聰明,立刻知道他猜到了。
那個眼神讓林鴻心潮澎湃,他近乎狂熱地俯下身去,單手捧起燕雲潇的臉:“你猜到了,對不對?”
燕雲潇偏頭躲過,林鴻再次捧住他的臉,力道之大,無法掙脫。
“怎麽,丞相想讓朕成為你的禁脔嗎?”燕雲潇躲不開,便直視着他,嘲諷地問道。
林鴻的另一只手貪戀地撫摸着燕雲潇的臉,狂熱地道:“你猜到了……潇兒,你猜到了,我就知道,你這麽聰明……”
燕雲潇心中惡寒,屈膝向前頂去,直直地啐了一口:“滾!”
林鴻輕輕按住他的膝蓋,抹去臉上的唾液,狂熱的神情收斂,又恢複了平日的沉穩溫和。
“一劍斬下妖後的腦袋,臣前半生的抱負已實現,唯餘一件……臣自數年前便開始肖想的事情。”
林鴻站起身來,望着燕雲潇,輕聲道:“事有不協之處,臣只好出此下策。”
一位太監走進來,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燕雲潇指了指太監:“看到他了嗎?”
林鴻疑惑道:“自然。”
“朕寧願要他,也不可能要你。”燕雲潇一字一頓,“懂了嗎?”
林鴻臉色一白,但瞬間便恢複了正常,他一笑:“皇上,臣餘生只剩這麽一件事情,只剩這一個想要的人,臣可以等十年,二十年,都沒有關系。”
燕雲潇道:“若朕堅決不允,你什麽時候會放朕出去?”
林鴻輕嘆了一口氣,再次執起他的手:“潇兒,你怎麽不懂呢?”
“——你不愛上我,我便不會放你出去。”
燕雲潇道:“朕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你。”
林鴻輕吻他的手背,溫柔又殘忍地說:“那臣只好關着皇上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