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接下來的幾天,燕雲潇都在靜觀其變。
在知道憤怒和打罵沒有作用後,他第一時間就收斂起了怒火。帝王的情緒是手段、是計策,絕不是單純的發洩。
這是母妃從小教他的道理。
他不是一個會被情緒打倒的人,更不會因情緒而喪失判斷力。他從小就學會了隐忍、僞裝和等待。他比狩獵的狼更為耐心。
燕雲潇觀察發現,只要他不提離開寝宮,林鴻對他有求必應,完全秉持君臣之禮。
他每日詢問朝廷中事,林鴻都一一解答,還會以文書為佐證。這些天他不上朝,卻比往常更了解朝堂的情況。
林鴻甚至毫不猶豫地答應教他練武,對招時絲毫不藏私,悉心指導,短短幾次,燕雲潇就飛速進步。
燕雲潇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次發現他看不透一個人。
一面囚禁他,一面又毫無保留地告訴他朝廷諸事、教導他練武。
一面冷酷地對待他周圍的人,一面又對他恭謹誠懇,态度稱得上卑微。
燕雲潇還發現,林鴻不敢看他。兩人說話時,林鴻的目光總是微微下移,似是不敢與他對視。
“你怕朕。”昨夜,燕雲潇篤定地說。
林鴻微笑說道:“皇上身為人君,威儀堂堂,臣自然心存敬畏。”
“不,不。”燕雲潇緩緩搖頭,審視着他,眼睛發亮,這是抓住了對手弱點的獵豹才有的眼神,“你怕朕,你怕朕恨你,怕朕厭惡你,所以你不敢強迫于朕……你把朕關起來,不就是為了做那檔子男歡女愛的事情麽?你為什麽不動手?因為你在害怕。”
林鴻幾不可見地一僵,平靜地和燕雲潇對視:“皇上說得不錯,愛生憂患,愛生畏懼,臣不過俗人爾。”
Advertisement
這些天來,林鴻說愛他,說餘生只想得到他,燕雲潇都當他在放屁。這回,他卻覺得,林鴻說的怕是真的。
因為畏懼是無法掩飾的。
今夜,林鴻照例在寝宮批閱奏本——燕雲潇想知道朝廷中事,林鴻便如他的願,将奏本帶來批閱,耐心地為他解答。
燭光下,燕雲潇微眯着眼睛,審視地打量着林鴻。
這些天,林鴻對他有求必應,唯有一件事卻絕不松口——林鴻不肯撤走巡邏的禁衛。
禁衛每隔一炷香時間,便會來寝宮巡視一圈,看到皇帝本人,才會離開。
藍一已經帶來了消息,五日後在暗道那頭接應他。若是不解決掉禁衛,就算他通過暗道逃走,林鴻也能最快速度接到消息。
他必須争取足夠多的時間。
該用的手段都已用了,林鴻不肯松口。
燕雲潇向來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為奪回權力,他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那麽……
“皇上可還有疑問?”林鴻正給他講着奏本上的事項,像在暖閣裏那樣盡心。
燕雲潇掩唇打了個呵欠,懶懶地伸出手,覆在林鴻的手上。
兩人同時僵住。
燕雲潇強忍住肌膚相貼的不适,輕笑道:“夜色深了,相爺還在講甚麽枯燥的奏本,真是無趣。”
林鴻定定地望着他。
“你把朕關在這裏,不就是為了……嗯……做那事嗎?”燕雲潇手掌微擡,似有若無地摩挲着林鴻的手背,在幹燥的寝宮裏激起一陣顫栗。
林鴻眸色深沉,喉結動了動。
燕雲潇站起身來,跪坐在林鴻的大腿上,低垂眼眸,指尖緩緩摩挲着那滾動的火熱喉結。
“朕想通了,男人麽,都是下半身思考的濁物……”他輕聲道,指尖向下,挑開了林鴻的衣服,“反正被關在這裏,也是無趣,不如,一起找點樂子……”
燕雲潇近乎耳鬓厮磨地說着,雙膝一點點向前挪動,膝下是林鴻硬實滾燙的腿部肌肉。
他的手指還在往下,被猛地攥住,他擡起頭,對上了一雙黑沉得看不見底的眼睛。
“皇上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林鴻聲音沙啞。
燕雲潇漫不經心地挑開他的衣帶,調笑道:“相爺不知道朕在做什麽嗎?”
林鴻在咫尺之間緊緊地盯着他,艱難地說道:“臣……絕對不會強迫于皇上,皇上想要什麽,可以直接向臣提,皇上不需要這樣。”
燕雲潇心裏冷笑,嘴裏卻仍引誘似的道:“你把朕關在這裏,卻什麽也不做,未免陷入僵局。朕在幫你破局……怎麽,還是說,相爺其實不行?”
林鴻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乍現,他在隐忍。
“都是男人,相爺不必在朕面前掩飾什麽……”燕雲潇用指尖在林鴻的胸口寫着字,指尖過處,激起一陣又一陣的顫抖,“你若是伺候得好,朕也不是不能考慮讓你做個床伴。”
林鴻深吸了一口氣,攬住燕雲潇的後腰,把人當空抱起,大步往龍床走去。
“臣會伺候得很好的。”
林鴻把人放下,低沉地說道。
燕雲潇雙腿被握住,随即他看見林鴻埋下頭去。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攥緊了床褥。
那晚在禦花園的密林中,他見過林鴻吹洞簫,技藝純熟。他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因此無從比較,可此時的感覺是無與倫比的。
燕雲潇緊咬下唇,不肯發出聲音,透過濡濕的眼睫,他看見林鴻直起身來,手指抹去唇邊的液體。
“臣伺候得可還好?”
“将就而已。”
“是嗎?”林鴻一笑,開始脫衣服。
燕雲潇警惕地抱緊被子,和他确認:“丞相不會想做犯上之事吧?”
林鴻當即明白了他在想什麽,笑着執起他的手,深深地望着他:“皇上怎會這麽想?臣就算自己身死,也不會亵渎皇上分毫。皇上只需放松躺好,讓臣來伺候便可。”
燕雲潇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
他感覺到林鴻在靠近。
身上的衣服被除去,只剩一件薄透的蠶絲寝衣。
他緊閉着眼,不肯睜開,說服自己只要看不到,男人和女人就沒有區別。
在将行未行之時,燕雲潇猛地推開身上的人。林鴻沒有防備,被他推開,臉上略帶迷惘。
燕雲潇冷眼掃過對方動情潮紅的臉,煩躁地說:“朕沒有興致了。”
林鴻問:“皇上怎麽了?”
“外面的禁衛走來走去,方才還停在外面,不過十丈距離。”燕雲潇道,“這讓朕怎麽繼續?”
林鴻說:“臣已吩咐過,臣在這裏時,禁衛不許進來。”
“朕可是聽到腳步和呼吸了。”燕雲潇刺了他一句,“相爺方才全神貫注地伺候朕,沒聽到也是正常。”
林鴻耐心地問:“皇上想如何?”
“讓禁衛以後不許進寝宮。”燕雲潇道,“不然的話,朕是萬萬沒有興致繼續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在心裏暗道:他竟然淪落到靠出賣身體來達成目的了,真是有意思。
林鴻知道皇帝今晚的所為,不過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些什麽。可是沒有關系。
他肖想了此刻良久,即使知道前方是陷阱,他也不會停下腳步。
見對方久未說話,燕雲潇漫不經心地拉下被子,露出漂亮緊致的腰身,和修長勻稱的雙腿。
“丞相要是伺候得好了,以後白天、傍晚,甚至是清晨,朕都會勉為其難地答應。可一點點的聲響,都會擾了朕的興致,相爺……”
林鴻沉聲打斷了他:“是,臣今晚便下令,禁衛不得進入內殿巡視。”
燕雲潇勾唇一笑,用腳尖蹭了蹭林鴻的腰身,被當空握住。
“如此,紅绡帳暖,抓緊時間吧……”
“臣遵命。”林鴻單手拉下紗帳。
三個時辰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林鴻命下人打來熱水,抱着燕雲潇沐浴。
燕雲潇臉色潮紅,昏昏欲睡。他之前從未與誰有過肌膚之親,這是第一次,他無從比較,便也無從評判好壞。
但林鴻确實伺候得不錯。他全程沒有操過心,也沒有使過力,但确确實實舒服了。
被抱着躺到床上,燕雲潇握住床褥下面的短刀,打算出其不意給林鴻一刀。可是他全身酸軟,意識很快迷糊。
感覺到身後的床微微下陷,一雙有力的手臂摟了過來。
“睡吧,辛苦皇上了。”
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燕雲潇神思清明了一瞬,又握緊了刀柄。可是他太困了,很快便松開了手。
“潇兒……”
“你太美了……”身後那個聲音叨叨地說着,“你不知道,我想着一天想了多久……”
燕雲潇半睡半醒,煩躁地動了動,想說讓他別吵,可應該是沒有說出口,身後的聲音繼續着。
“我太開心了,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
“寶貝……”
細碎的吻落在他後頸和耳根,大掌在他腰腹間摩挲着,滾燙。
燕雲潇清醒了些,強撐着掀起眼皮:“困。”
吻停住了,落在他腰腹上的手卻又撫了撫:“肚子怎麽這麽涼?是不是不舒服?”
燕雲潇困得睜不開眼,偏頭在對方的手臂上啃了一口,直到嘗到了血腥味也不松口。
“宮女說皇上天涼時會腹痛,是不是在崖底受涼沒好全?”林鴻任他咬着,擔憂地替他揉了揉。
燕雲潇終于恢複了一點清明:“再說話就滾。”
林鴻從善如流地閉了嘴,溫熱地大掌在他腹間揉按着。
再醒來時,天光已大亮。
燕雲潇翻了個身,将腦袋埋入枕頭中。
“醒了?”
聽到這個聲音,燕雲潇身體一僵,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他睜開眼睛,林鴻正坐在床邊沖他笑。
燕雲潇眯了眯眼,晨起的聲音仍帶着沙啞:“朕不希望禁衛來打擾安眠。”
林鴻道:“答應過皇上的事情,臣自然會做到。皇上放心吧,臣已經吩咐下去,未經允許,禁衛和宮人不得靠近內殿。”
燕雲潇神色一松,自己昨夜的付出不算白費。
他裹了裹被子,感覺腰上纏着東西,低頭一看,那是一條紅色的繡花肚兜。
“穿好,不許脫下。”林鴻用手指撫過燕雲潇的下颌,“臣會檢查的。”
燕雲潇偏頭躲開,沉着臉盯着他。
林鴻熟視無睹地扶他起身,端過床頭的參湯,低聲哄勸:“喝了再睡一會兒,臣去處理政務,晚上再來伺候皇上。”
“伺候”二字,他說得又低又沉,充滿暧昧旖旎。
達到了目的,燕雲潇可就不那麽親和了。他嘲諷地勾起唇角:“朕也不是時時都有興致的。”
林鴻不以為忤,淡笑着從床頭拿過一把短刀,刀柄用銅釘釘成雲紋狀,正是燕雲潇放在床褥下的那一把。
“這麽危險的東西,皇上怎會放在床褥下面?”林鴻意味深長地說,“要是傷到了皇上,可如何是好?”
林鴻攥着刀離開了。
燕雲潇脊背僵硬,神情莫測地盯着他的背影。
這五日漫長無比,燕雲潇耐心地等待着。
當夜,燕雲潇安排好了所有,移開內殿角落的青石地磚,進入了黑黢黢的暗道。
暗道漆黑無光,他手持火折子,額上滲出汗水,腳步又疾又輕。
很快,前方出現了洞口的輪廓,他心裏一松,大步往出口走去。
他看到了藍一。
然後全身僵住——藍一的旁邊,站着林鴻。
林鴻絲毫不意外地一笑。
“臣在這裏等皇上很久了。”
燕雲潇望向藍一,藍一面色無波地站立在側。
林鴻向他走來,手裏拿着他那把折扇:“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可真是狠心,竟想這樣離開臣。”
燕雲潇薄唇緊抿,目光冰冷地射向藍一。
林鴻饒有興致地說:“皇上也不能全怪他。信物現在在臣的手中,他自然要聽臣的。”
就在這時,藍一出手快如閃電,腰間的軟劍如毒蛇般刺向林鴻!
他簡潔地說:“走!”
他和林鴻纏鬥在一起。
燕雲潇沒有絲毫猶豫,足下生風,向外奔去,轉眼已在十丈之外。
擦肩而過時,一張紙條塞入了他的手中。
燕雲潇腳步不停,向京郊的一處聯絡點奔去。
約莫過去了小半個時辰,他思忖着已甩開林鴻,正想發射令箭,卻全身僵住——
林鴻正在他前面幾丈遠外,悠哉地靠着樹幹,把玩着手中的洞簫。
“皇上若是嫌臣伺候得不好,臣可以再學,何必就這樣走掉呢?”
林鴻向他走來:“臣當然不會盡信藍一,要說相信,這世上,臣信的只有皇上一人而已。”
“皇上是臣的信仰。”
燕雲潇冷聲道:“所以,你在這裏堵朕?”
林鴻嘆了口氣:“皇上是臣的信仰,皇上若是離開,臣便沒有信仰了。臣當然不能讓皇上離開。”
半個時辰後,燕雲潇回到寝宮,雙腳分別被鏈子鎖住。
林鴻俯身,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臣會好好伺候皇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