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這是好事啊。”慧傷這樣說,“這說不準是柯兄弟的好姻緣,我們應該為他高興。”
柳述趴在桌子上,眼簾微垂,手指摩挲着茶杯的邊緣,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他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那姑娘為人怎麽樣?”
“善良,大方,經常施粥,鎮上許多人都喜歡她。”
“包括你嗎?”
慧傷颔首:“我受過她不少恩惠,她也從來不罵我臭和尚、禿驢、神棍。”
“你這是在點我呢?”柳述後知後覺地擡眼,瞪了他一眼。
慧傷笑了兩聲,道:“他們郎才女貌,都是良善之人,張家家境也不錯,若是真能成就這段佳緣,對柯兄弟來說無疑是錦上添花的事。”
柳述皺了皺眉:“添什麽花啊,不就是有點臭錢嘛,跟誰沒有似的......”
“我們就沒有。”慧傷攤開空空如也的雙手。
“......”柳述不滿地坐起來,“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有......”
“但是關你什麽事啊?你跟柯兄弟是什麽關系?”慧傷一針見血地問。
“當然是好兄弟啊,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柳述吼道。
“兄弟就該為他開心,不是嗎?”
“是嗎?”柳述又趴回了桌上,嘀咕道,“那我為什麽開心不起來呢?”
“因為你......”慧傷低頭,凝視他半晌,一副看穿他僞裝的表情,“你嫉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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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有張姑娘這麽好的人看上他,而不是看上你,是不是?”慧傷樂道。
“是個屁是!”柳述氣憤道,“區區一個張姑娘,我可是跟十大名魁都是朋友的人,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
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腳步聲,緊接着房門推開,沈柯擡腳走進來,手裏拿着兩本書,衣袖灌滿了清風,拂過木門。
柳述呆呆地看着他。
“怎麽了?”沈柯立在他面前,微微疑惑,語氣裏依然帶着些許笑意,“好像傻了一樣。”
柳述是傻了,看傻了。
“你今天見到張姑娘了嗎?”慧傷在一旁問。
“沒有。”沈柯将另一首坐下,攤開書,準備完成今天的任務。
見他似乎并沒有被這件事所影響,慧傷也就不再多問,站起身往外走:“我出去辦點事。”
柳述立馬跟上:“我陪你。”
慧傷一頓:“我是去出恭。”
“那我也陪你!走走走!”柳述抓着他就大步往外走。
沈柯疑惑地看着他們兩人一起出去,有些納悶。片刻後,他轉身從窗戶外看去,就見這二人勾肩搭背走在大街上,頭也不回地離開,明晃晃的身影有些紮眼。
“你小子,是去蹭粥的吧?”柳述勒着慧傷的脖子逼問道。
“咳、咳......”慧傷沒能掙開,悻悻地點了下頭,“今天的确是張姑娘施粥的日子。”
“你老實交代,是不是收了人家的恩惠,特地來給阿柯說媒的?”柳述用了下力。
“咳咳,胡說!咱們出家人,不做保媒的事!”慧傷義正詞嚴道,“我只是單純覺得粥好喝罷了!”
“嘁,能有多好喝?”柳述不屑道。
半個時辰後——
“真他娘的好喝!”柳述蹲在牆角,手裏捧着一個碗,裏面的粥喝的精光,只剩下一點糊糊黏在碗裏,他扭頭去看慧傷的碗,對方已經開始舔碗底了。
周圍還蹲了不少人,男女老少皆有,都在口口稱贊張姑娘,他扭頭望向粥攤,張姑娘的确很漂亮,面容端莊,氣質溫婉,施完粥後正在等下人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怎麽樣?看了張姑娘,你心不心動,嫉不嫉妒?”慧傷問。
“我都說了我沒有嫉妒!”柳述兇道。
“你沒否認心動!”
“......”柳述掐住他胳膊,怒道,“我也沒心動!我才不會因為一碗粥就喜歡她呢!”
“是嗎?”身旁突然響起一道笑吟吟的聲音。
柳述一愣,回過頭,先是瞧見一雙精致小巧的鞋子,才慢慢擡起頭,和張姑娘四目相對。
張姑娘蹲了下來,和他平視片刻,微笑道:“你就是柯深的那位好朋友吧?”
“你認識我?”柳述不免詫異。
“柯深時常和兄長提起你。”
柳述抿了抿嘴角,還是沒忍住,輕輕翹了起來:“他說什麽了?”
“他說不能回去太晚,不然家裏的人會餓死。”
柳述嘴角一抽,慧傷肩膀顫了兩下,直接笑出了聲。
“那你也不能僅憑這一兩句話就認出我了吧?”
“是的,但是慧傷在你身邊。”張姑娘輕笑道,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立即拿出一個香囊,雙手呈給慧傷,“這是這個月的香火錢。”
慧傷道了聲阿彌陀佛,自然而然地接了過去。
柳述:“......”
在這二人的講述裏,他才知道原來慧傷早就和張姑娘相識了。張姑娘是他們寺廟裏的香客,慧傷從她那知道張默陽要找抄書的人,這才馬上把阿柯介紹了過去。
柳述偷偷剜了慧傷一眼,趁張姑娘走在前面的時候,壓低聲音問:“所以你早知道她對阿柯心懷不軌了?!”
“我也是昨晚才從張默陽的嘴裏得知這事,還有,這怎麽能叫心懷不軌呢?”
“那叫什麽?暗度陳倉?包藏禍心?朝三暮四?欲罷不能?”
“不會用成語就不要硬用了。”
一炷香後,三人坐在飯桌前,柳述看向坐在對面的張姑娘:“還不曾知曉姑娘的芳名?”
“張默笙。”她淺淺一笑,讓小二快些上菜,随後微笑着看向柳述,“久仰大名,一直想見見你,沒想到今日這麽湊巧。”
柳述看着盛上來的一盤盤好菜:“姑娘客氣了。”
張默笙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們,談吐大方,和他們兩人都有話聊,不知不覺飯菜已經消滅一大半,酒也快喝光了。
“還需要添點菜麽?”張默笙問。
“不用了。”柳述晃了晃酒壺,醉意熏然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張默笙低頭笑了一下,再擡起頭時,雙頰微微泛紅:“昨晚的事我哥已經同我說過了,我想知道的是,柯深對這件事的反應。”
“他沒什麽反應。”柳述說。
張默笙扭頭看向慧傷,慧傷沒有飲酒,非常正直地點點頭:“的确如此。”
張默笙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又問道:“那小五你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人嗎?”
“我也不知道,我們沒聊過這個。”柳述如實回道。
“那你知道他以前可有過喜歡的人嗎?”
“我也不清楚。”
最後三個人齊齊托着腮,發着呆,各想各的心事,直到天黑才散場。
慧傷扛着他肩膀,跟張默笙道別。張默笙笑問:“小五,你能不能幫我在他面前多美言幾句?”
柳述剛要開口,突然感覺有點反胃,立馬跑到旁邊的樹下去了。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不然老爺和少爺該着急了。”丫鬟催促道。
張默笙點點頭,叮囑慧傷把人好好帶回去後,就先行離開了。
“你沒事吧?”慧傷走過去扶住柳述,“虧得你以前還天天吹自己千杯不醉呢。”
柳述難受地擺擺手,然後搭在他肩膀上,颠三倒四地回客棧,路上直嚷嚷:“這才幾壺,我不可能醉,一定是酒有問題,她下藥了!”
“她也喝了一口。”
“那就是最後一壺有問題,不然為什麽我現在這麽暈乎乎的?這不合理!”
聽見外面吵吵鬧鬧的聲音,沈柯放下筆,起身打開門。柳述一不留神,在門檻上絆了一下,雙手撲向他,幸好被及時扶穩了。
“你們去喝酒了?”沈柯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不可思議地看向慧傷,“你們背着我,去喝酒了?”
“不是,是跟張小姐,我可一滴都沒喝。”慧傷急忙撇清。
沈柯摟着柳述回到桌邊,一邊給他喂水一邊問道:“你們怎麽會一起喝酒?”
“說來話長,總之就是張小姐想跟我們結交友好關系,好跟你有進一步發展。”慧傷說。
沈柯微微皺起眉,轉身去擰帕子給柳述擦臉,然後把人抱上床,這才轉身跟慧傷說道:“最近別讓他再喝酒了,病還沒好全。”
“我看他喝得挺猛的,都來不及勸。”
沈柯扭頭看了眼面色緋紅的人。
柳述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脫他的衣服,眯開一只眼,見是沈柯,又放心地閉上了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滾,随後被一雙手緊緊按住。
“別亂動,小心摔下去。”
柳述還要動。
“別動,床壞了要賠錢的。”
這下不動了。
“手伸出來。”
柳述很配合,脫了外衣後就自動翻身滾進了裏面一側,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人上床,捶床坐起來,迷迷瞪瞪地問:“你怎麽還不睡?”
“來了。”沈柯算好這幾天的花銷,将賬冊收起來,吹滅蠟燭,誰知剛躺下,身上就挂了一只八足蟲。
平時睡前格外規矩的人,這會仿佛已經進入到了睡後的狀态,雙手勾着他脖子,腿搭在他身上,呼出的氣息裏帶着酒香。
他捏住對方的耳朵,搓了搓,問道:“張小姐跟你說什麽了?”
“她打聽你喜歡什麽樣的人。”柳述嘟哝道。
“還有呢?”沈柯輕聲問。
柳述一個激靈,耳朵有些癢,報複性地擡起頭,在黑暗中摸到他的耳垂,翻身在他耳邊說:“還讓我多給她說說好話。”
“你會說嗎?”沈柯帶着笑意問道。
“我說了,你會聽嗎?”
“不知道,不如你試試?”
“不試。”柳述突然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整個人都快貼上牆了。
“小五。”
沒反應。
“你生氣了?”
還是沒反應。
“骰子我沒收了。”
“不要!”柳述翻回來,雙手在他身上搜索起來,“我說今天怎麽沒摸到我的寶貝呢!”
沈柯被撓得哈哈笑,抓住他的雙手,問道:“你為什麽不開心?”
“我不知道。”柳述的手指還在負隅頑抗,“我真的不知道。”
“那我把骰子還給你,就不許生氣了,行不行?”
“行!”
沈柯從枕頭下摸出那顆木骰子,柳述寶貝似的捏進手心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這會突然在意起了這個東西。
過了一會,就在柳述快要睡着的時候,突然察覺到有只手伸進他的手心,不小心和他十指相扣了。
“!!”
柳述突然睜開眼,醉意也消了一半。
沈柯趁機拿走他手心裏的骰子:“好好睡覺,別摸它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次柳述居然很乖,一點沒跟他鬧,任由他把骰子拿走了。
黑暗中,柳述一只手緩緩按住胸口,娘的,心跳突然好快,跟賽馬似的,這麽能跳,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