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算盤珠子都快蹦到沈柯臉上了,他有些招架不住,轉身去洗衣服,試圖轉移注意力。

他從未遇見過如此直接、熱烈的人。

以前不大愛出門,見的生人也很少,只與父親常往來的一些同僚及其家人有些接觸,其中有幾家都曾拐彎抹角地跟父親提出想做親家的想法,也不知是他們本人的意思,還是那幾位待字閨中的千金的意願。

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含蓄內斂的,最為大膽的那位姑娘也不過是在宴會上坐在他後面那桌,明目張膽地偷看。

他以為他能應付這種場面,卻不料卻碰到了個硬茬。

這茬似乎不知道含蓄為何物,在某些方面格外肆意張揚,伸着爪子時不時刺撓他一下,偏偏又不疼,只是有些癢罷了。

翌日,天剛蒙蒙亮,幾片雲零星地挂在天上。

沈柯照常起床洗漱,在院子裏晨練。自從他每日都要徒步去鎮上後,跑步就取消了,改為劈柴。

他挽起袖子,劈了一會,額頭就冒出了微汗,他停下來扯着領口扇了扇風。

無意間一瞥,忽然視線一頓,看見趴在窗邊笑眯眯的柳述,頓了頓,随後動作僵硬地遮好領口,裝作沒看到,轉頭繼續劈柴。

柳述欣賞了一會美男劈柴圖,才美滋滋地起床,連起床氣都煙消雲散了。

在竈屋洗臉的時候,沈柯從他身邊經過,也打了盆水洗臉洗手。

柳述扭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在後頸上停留片刻,沒話找話道:“你出汗了。”

“嗯。”

“昨晚睡得好嗎?”

Advertisement

“......挺好的。”

“一個人睡還習慣嗎?”

“......挺習慣的。”

“哎,我都不習慣了。”柳述悲傷道,“咱們在客棧裏一起睡得多開心啊。”

“......”有嗎??

吃好早飯後,太陽還未出山,柳述想讓他多呆一會,又怕出發晚了曬太陽,一番糾結後,他還是開口催促道:“你快走——”

“我走了。”沈柯拿起行囊,幾乎與他同時說道。

“好,我送送你。”柳述帶上草笠,與他一道出門,沒走一會,就到了篾匠家,他揮揮手,“早些回來。”

“嗯,你也注意些,別又累暈倒了。”

兩人互相叮囑一番,才掉頭離開。

篾匠坐在院子裏喝粥,看見柳述走進來,正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喝點,就看見這家夥悶頭就往牆邊走,雙手一撐,探出個腦袋,盯着遠走的人影瞧了一會,才旁若無人地過來坐下。

“粥,要不?”篾匠言簡意赅地問。

柳述看着他碗裏幹幹淨淨的白粥,竟有些羨慕,可還是搖搖頭:“我吃過了。”

篾匠不再說話,只是喝粥的速度加快了些。

“今天去砍竹子的話,我可以順便去打個獵嗎?”柳述跟他打起了商量。

“打獵?”篾匠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盯着他瘦弱的胳膊,“你要打獵?”

“對啊,有問題嗎?”柳述眯起眼問。

篾匠搖搖頭:“都行,随你。”

上午,兩人上山去,篾匠在竹林裏砍竹子,見他當真扛着弓往山上的樹林裏鑽,十分訝異,但也沒說什麽,繼續埋頭幹自己的事,想着中午要多做一道菜才好,可以安慰安慰他。

“我說真的,真的不是我技術差,是樹林裏根本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獵!”柳述夾起一筷子菜,義憤填膺地說完,吃了兩口菜,“嗯?這個是什麽菜?還怪好吃的。”

“臘肉炒洋芋。”

“真不錯!”柳述狂吃了三碗飯,一擡眼,發現篾匠吃得也吃得幹幹淨淨,碗裏一粒米都沒有了。

他仔細一回想,發現對方似乎只去鍋裏添過一次飯。以他們這些成熟的男人來說,做完體力活,胃口會變大,就連他都吃的比以前多了,這小兩碗肯定是不夠的。

“我是不是快把你的米吃完了?”柳述突然感到抱歉,之前總覺得不過是添副碗筷的事,現在想想,照他這個吃法,真的很容易把人吃窮,何況自己一件東西也沒能編出來,就天天在這蹭午飯了,實在是不該。

“沒有的事。”篾匠否認道。

柳述不信,走進廚房揭開鍋蓋一瞧,連鍋巴都鏟得幹幹淨淨。

篾匠:“......”

柳述扭頭,忽然道:“下次你去鎮上賣東西,帶上我吧,我去幫你賣。”

“可以嗎?”篾匠驚喜問道,自打他見識過對方的賣貨技術後,就一直惦記,可又不好意思提出來。

“當然可以了,你管我的午飯就行!”

“沒問題沒問題。”篾匠激動地不知什麽說什麽好,最後從櫥櫃裏拿出一盤瓜子,還有一個大西瓜,“這些都給你。”

柳述哭笑不得。

中午眯了一會,起來開始幹活,那些日常用具他是一個沒學會,做了幾個竹蜻蜓後,突發奇想:“大哥,你能編出個兔子,或者鳥嗎?”

“沒做過,不過可以試試。”篾匠停頓片刻,直直地看向他,快一個月了,這小子就沒安生坐在板凳超過半個時辰,他想了想,還是委婉地建議道,“你要不要考慮換一門手藝學?”

柳述嘴角一耷拉:“你也覺得我不行嗎?”

“不是不行,只是不擅長。”篾匠想說朱大娘兒子才九歲,純粹當業餘愛好,削的竹條都比他的好,但篾匠憋住了沒說,轉頭看着那把挂在牆上的弓,“你不是想打獵嗎?”

“對,那我現在可以去嗎?”

“去吧。”

柳述拿起弓就沖出去了,明顯興奮起來了,他一頭紮進樹林裏,蹲了半天,獵物沒蹲到,倒是摘了不少野果子回來,尤以桑葚最多。

下山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一道過目不忘的身影,連忙喊道:“阿柯,阿柯!阿柯哎——!”

沈柯回過頭,在原地等待,望着他一路小跑過來,嘴角不自覺彎了起來。

“看我摘到了什麽好東西。”柳述跟獻寶似的指着衣服兜着的果子。

“好多桑葚。”沈柯順手取走他頭上的樹葉,“去樹林裏摘的?”

“嗯,我本來是想去打獵的,可是一個獵物都沒看到。”柳述跟着他一起回家,擔心道,“這個村一個獵戶都沒有,是不是因為壓根沒有獵物?”

沈柯遠眺着山林,半晌才道:“應該是有獵物的。”

“行吧,那我再試試。”柳述忽然抽了抽鼻子,最後湊到他身邊嗅了起來,“什麽味道,好香。”

沈柯笑着将行囊打開:“烤雞。”

柳述驚喜看着他:“今天有烤雞吃?”

“嗯,今天發月俸了。”沈柯含笑道。

經過篾匠的家,沈柯先去結賬,事先就說好的,柳述在這吃午飯,等有錢了就會補費用。誰知道篾匠拒絕了,說是兩人已經商量好了。

“我去幫他賣貨,他供我午飯。”柳述在一旁給他小聲解釋,其實心裏還打了一個小算盤,這樣也方便他去鎮上找沈柯玩。

沈柯了然,也覺得是個不錯的合作,又說要給篾匠交學徒錢,誰知篾匠再次拒絕了。

“他不适合做這個,還是盡早換一行吧。”

“......”柳述突然覺得好沒面子,偷偷掃了沈柯一眼,卻發現他神色如常,甚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這一個月也麻煩你了,學不成是我們的問題,不是你這個師父不行。”沈柯說。

篾匠卻堅決不肯收,其實他這一個月挺高興的,雖然面上看不出來,但自從柳述來學藝後,他這裏就熱鬧了許多。

院子裏每天都叽叽喳喳的,傍晚沈柯就會出現,來把人接走。

而晚上有空的話,他們又會帶幾個村民來他這裏閑聊,盡管他插不上話題,但能聽到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心裏也覺得熱鬧得緊,這個家總算沒那麽冷清了。

“算了。”柳述見他一直推拒,人都要快退到茅房去了,才拉住沈柯,笑道,“大不了我多幫他賣點東西,就當抵賬了呗。”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兩人回到家後,柳述去洗桑葚,沈柯熟練地進廚房做飯,但也僅限這個動作熟練而已。

“嘗嘗。”柳述将一顆桑葚喂到他嘴邊,沈柯坐在竈前,手上握着火鉗,低頭咬了進去。

“怎麽樣?”

“好吃,你也吃啊。”

“我摘的時候就吃了好多了。”柳述不停地給他喂,沈柯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來,嘴裏都快裝不下了,才用手擋住他的投喂。

“哈哈哈哈!”柳述突然指着他大笑,“你的嘴都烏青烏青的了。”

“是嗎?”沈柯現在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不過從他笑得前俯後仰的樣子看來,應當是挺好笑的,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很醜嗎?”

“醜倒是不醜,就是怪好玩的。”柳述樂得不行,擡手按住他的臉頰,“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沈柯聽話地伸出舌頭,又是引來一串笑聲。

“跟中毒了一樣,嘴角也是。”柳述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伸出拇指去擦拭他嘴邊未幹的汁水,一下沒擦幹淨,于是多擦了幾次。

蠟燭上的火苗搖晃了一下,柳述倏然回過神,發覺兩人挨得太近,呼吸都快纏在一起,手指無意識用力按了一下,他漸漸斂起笑容,喉結輕輕滾了一下。

一種莫名的氛圍萦繞在這一方,沈柯凝視着他的眼睛,一動不動。

柳述半垂着眼,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身體徐徐前傾,眼波流轉,卻又在距離不過一指的時候停下,按在嘴角的拇指轉而移到他的唇中,忽然輕輕笑了一聲:“飯糊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