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說話間,衙門已經到了。
師爺趕緊表示會配合沈柯的所有行動,沈柯只好暫時按捺住關于婚約的問題,先去處理正事,找師爺要了份當地的地圖。
師爺也是個人精,想到方縣令出門至今未歸,而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男人卻帶着知府大人的親筆書信和手下趕來,局勢已經很明朗了。
看來知府大人并不是個好打點的人,所以方縣令要麽是還停留在淮州繼續努力,要麽就是被扣下了。
不管怎麽說,眼下跟着這個年輕男人才是最要緊的事,就算事沒辦好,也不關他的事。如果辦好了,他說不定還能讨個功勞。
“這個只有我們鎮周邊的地形,隔壁鎮的沒有嗎?”沈柯查看着地圖說道。
“全都在這了,這幅是版圖最小的了。”師爺說。
“去找幾個熟悉周邊和隔壁鎮地形的人來。”沈柯命令道。
“地形嗎?”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陳英蓮忽然說道,“我好像還挺熟悉的。”
“對,她從小打獵,跑了無數山頭了。”柳述立馬說道。
“我應該也可以。”常年四處化緣的慧傷附和道。
張默陽兄妹倆也是本地人,多少能給點意見,一群人圍着沈柯,給他描述所了解的地形與環境,沈柯一邊聽一邊在原有的圖紙上添加線條标注。
唯獨柳述幫不上忙,他對這裏的環境一無所知,也就知道可以抄哪條近路去賭坊罷了。
在屋裏裏轉了幾圈,又無聊地去給院子裏的花澆水。下人跟他道謝,說這是方少爺最喜歡的月季。
話音剛落,柳述就将它連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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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
等裏面忙的差不多後,他才轉回去,興致勃勃地聽沈柯的安排。
“目前已知的兩名失蹤者都是在城外消失的,兩條路上途徑十三座山,排除掉低矮的七座,還有六座山。不過這裏有兩座山是連在一起的,據陳姑娘說這裏的山路極其險峻,她們獵戶平時也頂多會抵達山腰就折返。”沈柯命令自己帶回來的那隊精兵去山下各自守着,讓縣令衙門的人去搜查剩下四座山。
“為什麽不直接攻上去?”張默陽問,“咱們人這麽多。”
“地形是個很重要的條件,土匪們一直未被捉到,就是因為躲藏的好,且利用好地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人再多也是個麻煩事,我們要減小損失,争取讓所有人都安全回來。”
此話一出,師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這麽多年他已經在衙門裏混成了老油條,跟着縣令作威作福慣了,倒好像有些忘了以前到底是為何要當一名師爺了。
“那讓他們守着之後呢?”張默陽問。
“引蛇出洞,打入內部。”沈柯說,“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曉地勢,所以需要有人滲透進去。”
“怎麽滲透?”
“方瓊不是示範過了嘛,将美人套回家呗。”一直沒能插上嘴的柳述終于發言了,他坐在桌子上,晃了下腿。
沈柯沒有否認,笑着看了他一眼。
“美人?”張默陽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妹妹,“默笙才不去做這個誘餌!”
“不用,我去。”沈柯說。
“你?你在開什麽玩笑?!”張默陽嗤之以鼻,“你當那些土匪眼瞎啊?”
“小五可以幫我打扮成——”
“我不可以。”柳述直接拒絕。
“......你還沒聽我說完。”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是你不行。”柳述從桌上下來,走到他面前,嘴角勾了一下,“你明知道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選,除了你,沒人能一眼就看穿我是個男人。你就留在這裏,像今天一樣,把我救出來。我不相信其他人,我只信你。”
“準備好了嗎?”張默陽問。
“嗯。”柳述腳邊圍着兩只狗,是張默陽養的,他摸了摸狗頭,将香囊又讓狗子們聞了一遍。
香囊味道甚重,張默陽忍不住捂住鼻子:“能行嗎?他們不會嫌你太香,就不擄你了吧?”
“那也比他們的汗臭味好。”柳述說着,扭頭看着沈柯,“我走了。”
“千萬要注意安全,一切以保全自己為先。”沈柯臉上籠上了一層陰霾,叮囑道,“一旦确定他們的人數和地形後,就馬上——”
“馬上放信號嘛,我知道,你都說了八百遍了。”柳述笑了起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問道,“我要是這次能幫上你的忙,是不是說明我是個有很有用的人?”
“你一直都很有用。”
“那你會嫁給一個有用的人嗎?”柳述得寸進尺地問。
“......”沈柯笑了一下,“要不我們還是先聊聊你婚約的問題?”
“那說來就話長了,我們還是趕緊先辦正事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柳述撩撩頭發,與他們告別後,就獨自出城去了。
走上兩個多時辰,也沒有異常,不禁有些惱火,這麽熱的天,趕路要趕死的呀!
終于在抵達了那兩座連着的山腳下,那裏有個喝茶的棚子,他有氣無力地坐下,點了壺茶。
茶鋪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佝偻着腰,一邊給他倒茶一邊問道:“姑娘,這麽熱的天,你一個人要去哪?”
“被爹娘趕出來了,想去找個謀生的地方。”柳述沖他一笑,接過他的茶,擡起袖子擋住杯子,喝了一口,然後沖老板微微一笑。
店家也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姑娘這麽美,謀生的地方還不好找嗎?”
“就是不好找啊,唔......怎麽有點暈?”柳述按了按太陽穴,昏昏欲睡地趴到了桌子上。
“姑娘,姑娘你怎麽了?莫不是熱暈了吧?”老板緊張地拍了拍柳述的胳膊,見他毫無反應,旋即吹了個口哨。
不一會四周就湧出來四五個男人,用麻袋将柳述套住,那老板叮囑道:“這女人漂亮得很,你們小心着點,別把她臉磕到了。”
幾個人擡着柳述往上山走,一人嘀咕道:“這女人真重。”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麽高的女人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那位老爺喜不喜歡個子這麽高的。”
“帶回去就知道了。”
麻袋裏的人緩緩睜開眼,小心取下頭上的簪子,在麻袋上戳了一個小洞,然後将香囊裏的香粉倒出一點點。
“這女人也太香了吧。”一人再次說道。
“美人嘛,都是香噴噴的。”另一個人賤笑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述察覺到他被放在了地上,随後被一個力大的男人給扛了起來。
他悄悄透過洞眼,往外面瞧了瞧,發現這裏的路變得又窄又險峻,僅容單人。随後聽見鐵鏈碰撞的聲音,扛他的男人一手抓着鐵鏈,一手扛着他,艱難地往上爬,沒兩步就開始冒汗:“他娘的,這女人怎麽這麽重!等會你們來換我!”
其他人哈哈笑,笑話他沒用。
柳述趁着他們聊天之際,将一只耳墜扔了出去。
這段險路大概行了一刻鐘,之後又變成了幾個人輪流擡,直到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人聲,柳述就知道到老巢了。
“二當家出門去了,先把人關起來,等他回來了處置吧。”一個管事的說道。
于是柳述就被扔進了一間房裏,麻袋一揭開,一土匪就跟他說:“老實在這裏呆着,飯菜管夠,但如果想跑,那就別怪兄弟們不客氣了。”
柳述瑟縮了一下,随後驚慌地直點頭。
土匪離開後,柳述才回過頭,看着屋裏的三個女人。
那三個女人抱成一團,縮在角落裏,臉上都沒什麽血色,吓得半天不敢說話,直盯着他看。
柳述問:“你們也是被抓來的?”
那三人互相打量了一圈,才有一人點點頭。
“巧了,我也是。”柳述說道,“你們有誰認識餘巧慧嗎?”
“我就是餘巧慧。”其中一人弱弱地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可我認識你爹娘。”
“他們怎麽樣了?”
“很擔心你,好幾天沒吃飯了,一直在找你。”
餘巧慧眼淚奪眶而出,埋着頭嗚咽起來。
“為什麽你們這會有三個人?”柳述皺眉問道,“目前衙門知道失蹤的只有兩個人。”
方才點頭那姑娘膽子稍微大一些,見他也是被抓來的,就坦白道:“其實一共有五個人,我們這三個因為都是孤女,所以沒有人去報案,自然也就無人知道我們失蹤了。”
“那還有兩個人呢?”
“一個被賣去青樓了,還有一個被二當家帶去見客人了。”
“客人?”
“......就是要買我們的人。”那姑娘說着,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你這麽漂亮,可能下一個會是你。”
柳述大概有點數了,又問:“你們來得久,有沒有打聽到這寨子是什麽情況?”
餘巧慧嗚咽着說:“我聽到過一點,原本這裏的土匪只搶錢財和莊稼,可是前陣子二當家突然反抗,把大當家打傷後,就命令這些人去抓落單的女人,然後賣到各處去。”
柳述:“我剛剛聽說二當家出門去了,他是......”
“嗯,他是去賣另一個姑娘了。第一個姑娘是被賣去青樓,就讓手下去賣的。這次二當家親自出面,我們就猜想應該是賣給什麽大人物。”
柳述想起一路上聽到的對話,起身去拍了拍門:“來人啊。”
“什麽事?”守門的打開門問道。
“我餓了。”
“這還沒到吃飯的點呢!”
“我餓了,想吃燒雞。”
“你別得寸進尺! 一個俘虜還點起菜了?!”
“我一餓,臉就容易瘦,瘦了就不好看了。”柳述無辜地看着他。
半個時辰後,守門人罵罵咧咧地端着燒雞進來,氣鼓鼓地離開:“他娘的,我都多久沒吃燒雞了!”
餘巧慧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見他稀松平常地準備吃燒雞,忍不住問道:“你不害怕嗎?”
“怕什麽,在把我們賣出去之前,他們可能好好對我們呢。既來之則安之,咱不能虧待自己個,來,快來吃燒雞。”柳述邀請道。
三人沉默地看了他一會,恐懼的心情也沒那麽濃重了,又聽他說“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她們才慢慢挪過去,一起吃了起來。
吃完燒雞後,柳述又借口肚子疼,要去茅房。
“事真多!”守門人領着他去茅房。
柳述明目張膽地打量着寨子裏的情況。
寨子在山峰,四周是一片荒蕪的空地,人分散在各地,甚至還有人在曬玉米,也有的在磨刀,一個個看着窮兇極惡的樣子,應該還有一部分人被二當家帶出門了。
他這一番巡視,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全都不約而同地在他身上打量,讓守門的人還以為他是在故意勾引兄弟們,快氣死了。
“別耍詐,美人計對他們沒用!”
“是嗎?那你怎麽還守在茅房門口,該不會是想偷看吧?”
“......當然不是!”
柳述回到被關押的地方,開始思索着什麽時候放信號,起碼現在是不行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二當家什麽時候會帶着剩下的人回來,更何況,這裏還有三個人質。
他一個人還可以趁亂逃出去,但如果拖上三個姑娘,就有些麻煩了。
“罷了,先吃燒雞!”柳述晚飯又點了一個燒雞,外加四碗米飯。
守門人:“......”
晚上睡覺的時候,餘巧慧邀請道:“姑娘,你要不要過來跟我們一起睡?我們可以橫着躺,就能擠下了。”
“萬萬使不得。”柳述一直背對着她們,躺在另一邊的地上,堅貞不屈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三人懵懵的,也不知道有喜歡的人跟和她們一起睡有什麽關聯。
隔天一大早,柳述就聽見那些人似乎在晨練,透過門縫,看見院子裏站了百來號人。
人還不少。
他琢磨了一陣,忽然間有了個法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又點燒雞,被守門人大聲斥責:“廚房最後兩只雞都被你吃完了!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那就烤鴨吧,我昨天可聽見鴨子的叫聲了。”柳述說。
“再來幾壺酒吧,姐妹幾個情緒不大好,我安慰安慰她們。”
守門人:“......”
姐妹們:“???”
幾人正吃着飯,忽然外面有人喊道:“又捉了個女人回來。”
守門人奇道:“怎麽又來一個?”
“齊老漢說這個女人腦子癡癡傻傻的,又無家可歸,不捉白不捉,咱們給她一個家。”
“送進去吧。”守門的頗為不耐煩。
房門打開,一個新鮮剛被捕的女人被扔了進來。
麻布一揭開,柳述看清裏面的人。
房門關上,那人環視一圈,目光落到柳述身上,立馬爬起來,端起他面前的酒碗就喝了兩口:“渴死我了!”
“你妹妹給你弄的妝?”柳述捏住他的下巴,仔細檢查他的臉,“這水平還可以,是個可造之材,不愧是我的好徒兒。”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妹妹。”張默陽驕傲道。
“你怎麽來了?”
“狗子已經找到這裏的路了,柯深說你一日沒消息,估摸着你是有什麽事耽擱了,或者出了危險,所以才遲遲沒有發信號,就把我送來幫你了。”張默陽壓低聲音說完,看着對面的三個姑娘,“原來真的是被耽擱了呀。”
“你來也沒什麽用。”柳述說。
“別慌,來的可不止我一個,咱人多力量大。”張默陽神神秘秘地說。
“什麽意思?”
下午,又一名女子被扔了進來,只是這女子不僅高大威猛,還與美并不沾邊,以至于守門人都納悶兄弟們為什麽把她抓回來了。
“這女人是個打獵的,好死不死,打到咱們山頭來了,齊老漢說免得被她發現老巢,就讓我們把她帶回來了。先留着吧,萬一有人好這口呢。”
原來的三位姑娘已經不再抱團縮牆角了,她們驚恐地盯着陳英蓮看了看,餘巧慧特別小聲地問:“這也是你們兄弟假扮的?”
方才柳述和張默陽聊了大半天,一直用的原聲,給她們三個吓成了鹌鹑。等告知了她們是來救人并抓土匪之後,三人臉上才終于恢複了血色。
“她是如假包換的女人。”柳述說。
三人看陳英蓮的眼神逐漸從驚訝變成了豔羨,餘巧慧下定決心道:“若是我能活着回去,我也要練成姑娘這樣的體格。”
好有安全感啊......
“你怎麽也來了?”柳述問陳英蓮。
“你的朋友懷疑你出變故,是因為這裏還有別的姑娘,猜測姑娘們還沒遭難,但怕你一個大男人不方便,就讓我來接應一下。”
柳述頗為感動,既感慨阿柯的聰明腦子,又感動于陳英蓮的舍身取義。
陳英蓮卻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罷了,我不白來,你朋友答應出一百兩做酬金。”
“一百兩?!”柳述一想到那空空如也的家,也不知道拿什麽來填這個窟窿,片刻後,他眼睛一轉,又在計劃裏添了一筆,又問道,“你和方瓊的事,真的不怪我嗎?”
“等方縣令回來之後,估計就會讓方瓊休我了,那我就可以帶着聘禮脫身了。”陳英蓮說道,“要不是你,我也不可能一口氣賺這麽多銀子,下半輩子都衣食無憂了。”
柳述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這事我也是對不住你,以後你若是有事要幫忙,就找我或者......”
他沒說完,想着等以後回柳家的時候再說吧。
到了傍晚,屋子裏又多出一個人。
守門人要崩潰了:“抓這麽多高個女人也就算了,怎麽你們連和尚也抓回來?”
負責抓人的解釋道:“沒辦法啊,這和尚跑到咱們山頭來化緣了,甚至還想借宿呢,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上來的,可不能讓他回去了。”
“那也別把他關在這裏啊,裏面全是女人,萬一他起了歹念,把這些女人都玷污了怎麽辦?!”
“咳,打擾一下,我是名出家人。”慧傷忍不住為自己正名。
坐在牆角的柳述在心裏補充道:一名随時準備為美色還俗的出家人。
“其他地方都不安全,只有這裏了,麻煩你了兄弟,就這一晚,明日二當家就回來了,到時候看他怎麽處置吧。”
“行吧。”
一個多時辰後,這人過來打聽情況,問守門人:“裏面怎麽樣了?”
守門人兩眼無神:“在裏面開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