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中秋佳節,收割進入了尾聲,村民們也難得讓自己休息一下,有的出門去探親,有的殺雞款待賓客。

沈柯和柳述舍不得殺自家的雞,就托篾匠從鎮上給他們買了只雞,還有一些瓜果點心,誰知與随篾匠一道回來的,還有慧傷。

“你怎麽來了?”柳述問道。

“團圓的日子,自然是要聚在一起了,我怕你倆孤苦伶仃的難受,特地來陪陪你們。”慧傷大度地說。

“誰要你陪啊。”柳述難得想跟柳述甜甜蜜蜜地過個二人世界呢。

“怎麽,不歡迎我?”慧傷意味深長道,“哎呀,這不知道村外那根柳樹什麽時候——”

“歡迎,當然歡迎了!!!”柳述忙道。

“真的嗎?”

“真真的!外頭曬,大師快請進屋坐坐。”柳述攙扶着他進去,暗中掐得他五官都開始扭曲了。

慧傷坐下沒一會,外面來了個官兵,說是奉沈大人的命,給他們送點東西。

沈柯接過來清點一遍,有月餅、蜜餞,以及他小時候最愛吃的棗泥酥。

他又裝了一籃子雞蛋,幾包鹹菜,托這位官兵轉送回去。

“啧啧。”柳述忍不住吃味,“你跟那個沈大人交情也太好了吧,雞蛋都送他了。”

“沒有,還給你留了一些。”沈柯掀開另一個籃子,裏面都是雞蛋。

柳述滿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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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點棗泥酥吧。”沈柯将點心擺放出來。

柳述并不想吃沈槐送的東西,然而慧傷卻一個接一個吃個不停,他又不爽了。

“喂,給我留一點啊,你一個人都要吃完了!”柳述飛快搶了兩個,往嘴裏塞了一個後,就将另一個喂到沈柯嘴邊。

沈柯一口咬了進去,順手擦了擦他嘴邊的碎屑。

慧傷:“......”小小的動作,大大的傷害。

有點消化不良的慧傷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柯,等柳述去給狗喂食的時候,才偷偷問了一句:“你很喜歡小五嗎?”

“嗯。”棗泥酥吃多了有點齁,沈柯正在倒茶,順手給他也倒了一杯。

“你喜歡他什麽呢?人會随着時間環境而變化,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不是你所認識的人了,你該怎麽辦?”慧傷問。

“怎麽會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呢?”沈柯不解,“在這麽疾苦的日子裏,他都始終保持笑容,我很難想象還有什麽事能影響到他。”

很有錢的時候!

有錢人的快樂可太多了,誘惑也多得很!

自打知道小五是江南首富之子後,慧傷就有些替沈柯擔憂,總怕小五只是覺得一時新鮮,等苦日子過夠了,就拍拍屁股回金陵做大少爺,不管這裏的人了。

慧傷想了想,斟酌着語言,問道:“他現在不是在做生意嘛,萬一哪天做大做強,過上了奢靡的生活,再也瞧不起你這樣的窮苦小子,抛棄你怎麽辦?”

“他不會的。”沈柯不以為意地喝了口茶,苦後回甘。見慧傷仍是一臉疑慮擔憂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如果哪天他真的不喜歡了,那也沒關系,起碼他過得富足快樂。他只是一時陪我吃苦,我又怎能理所應當地以此來困住他,讓他陪我吃一輩子苦?”

慧傷眉心緩慢松開,沖他微微一笑:“若不是你身處紅塵,我倒是真想讓你做我師弟呢,如此有慧根。”

沈柯失笑:“大可不必,我這個人還是挺俗的,俗人有俗願。”

“阿柯!!”院子裏傳來柳述的呼喊,“快來幫忙,有野狗想偷吃我們的雞!”

沈柯立馬出去。

柳富貴已經追殺出去了,柳述氣急敗壞地沖那條跑遠的野狗罵道:“別讓我再看見你!信不信我一箭給你射穿!真是氣死我了!”

“雞怎麽樣了?”

“受了驚吓。”柳述心疼地看着家裏最大的財産,摸摸了老母雞的後背,委屈巴巴地說,“要是吓得它不敢下蛋了怎麽辦?損失也太大了!”

慧傷站在不遠處,望着這一幕,看着柳述那一臉肉疼的表情,忽然間覺得自己是白擔心了。

也許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砺,柳大少爺已經學會愛護糧食,珍惜身邊人了呢?

沈柯安撫好柳述的情緒之後,圍着院牆四處查看一番,在角落裏看到一個小小的狗洞,估計野狗就是從這鑽進來的。

他正準備去找篾匠借點工具,就看見院門外停下一輛馬車,張氏兄妹到了。

“你們怎麽也來了?”柳述問道。

“大過節的,這不是怕你倆孤苦伶仃,特地來陪陪你們嘛。”張默陽提着幾盒吃的走進來,一看清這落敗的院子,就愣住了,“不是吧,你們就住這啊?!”

張默笙在一旁扯了下他的袖子,故意轉移話題:“我們不請自來,沒有打擾到你們吧?”

柳述:抱歉,打擾了,很打擾!我的二人世界啊......

“快請進。”沈柯把他們引入屋內,又是端茶倒水一陣招呼。

張默陽看着好一陣子沒見的慧傷,在他旁邊坐下,問道:“聽說你最近在修繕寺廟?”

“嗯。”

“哪裏來的銀子?”

“碰着個大善人。”

“哪裏碰見的?我也去碰一碰呗?”

“全靠機緣。”

“神神叨叨的。”張默陽不再跟他閑聊,轉頭去看屋內的設施,簡直觸目驚心,“你倆真的是住這裏?這兒能住人嗎?”

“怎麽不能?”柳述白了他一眼。

“這還不如我家下人住的呢,這樣吧,你們搬去我那裏,我給你們騰出個房間來。”張默陽大方道。

“不用了,不方便。”柳述斷然拒絕。

“哪裏不方便?就在鎮上啊。”

“我們談情說愛不方便。”

中午沈柯下廚,給大家做飯。

張默陽兄妹倆第一次見他在廚房裏忙碌,很是驚奇。

平時沈柯給他們的印象是斯文的讀書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這一面,劈柴燒火下廚,甚至還能縫衣服?!

當柳述說衣服刮破,沈柯說等會給他縫縫時,兄妹倆同時瞪大了雙眼。

也不知怎的,張默陽嘴裏突然就冒出一句:“娶妻當娶賢......”

沈柯側目,幽幽地掃了他一眼。

柳述卻大為滿意,獎勵似的拍拍他肩膀:“你說的對!”

“小五,火要熄了。”沈柯提醒道。

“來了!”

“得,小五以後估計還是個妻管嚴。”張默陽總結道。

“你說得對!”柳述再次附和道。

沈柯:“......”

等飯菜上桌後,所有人表情都有些呆滞。

張氏兄妹是驚嘆于他的廚藝之爛,柳述和慧傷卻是懷疑他偷偷去研習了。

“你是不是去哪裏學做菜了?”柳述率先問道。

“嗯,這幾天在村民們家裏吃飯,就去廚房觀摩了一陣,學到了一點。”沈柯說道。

柳述豎起大拇指:“太令人感動了。”

“?”張默陽夾起一塊青菜,“哪有燒得這麽黃不拉幾的青菜啊?!”

慧傷道:“知足吧,起碼現在還能分辨出青菜。”

“那之前你們還分不出來?”

慧傷點頭:“若是他不介紹,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麽東西。,是福是禍全靠命。”

兄妹倆:“............”

“兄弟,我對你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張默陽對沈柯說完,又轉過頭,一臉沉痛地看着柳述,“你也是。”

柳述:“?”

張默陽:“愛情真使人盲目。”

吃過飯後,兄妹倆偷偷吃了不少點心來填肚子,又跟着他們一起去附近轉了轉,欣賞完田園風光後,張默陽突發奇想,想去山林裏狩獵,央着柳述帶他去玩玩。

柳述被逼無奈,只得帶上他去山裏玩,張默笙也跟着一塊去了。

等傍晚回來時,什麽獵物也沒蹲到,倒是拖回來兩孩子。

準确來說,是兩孩子抱着柳述的大腿,苦苦哀求:“求求你了,教我們射箭吧,我們也想玩!”

“松手啊!”柳述拼命扯着褲子,咬牙切齒地看了眼幸災樂禍的張默陽,“還不快幫忙?!”

張默陽袖手旁觀,就等着他看褲子被扯下來的糗樣呢。

幸好篾匠及時追了過來,把他從兩孩子的魔爪裏救出來,面帶愧疚地跟他們道歉:“不好意思,一時沒看住。”

“又不是你的錯,大哥你別把什麽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柳述說完,忽然湊到他耳邊悄聲問道,“中秋節這一家三口都來了,你們是怎麽打算的?”

篾匠臉色微紅,小聲說:“等把孩子們送去學堂後,我們就成親。”

“那費用誰出?”

“喬慧說她自己出,這幾日她白日裏幹活,晚上給別人做點縫縫補補的活,挺辛苦的,我想幫她分擔點,她又不讓。”

柳述這才放下心,就怕這傻老哥被騙了,他低頭看着兩個皮孩子,問道:“你們想學射箭?”

“對!”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說。

“那以後就得乖乖聽我話,能做到嗎?”

“能!”

“好,現在跟大哥回去吃飯,明日再來找我。”

“遵命!”

篾匠看着這兩孩子突然聽話,竟有些不習慣,敬佩地看了眼柳述,就先帶着倆孩子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張默陽道。

“慢走不送。”

“無情!”

柳述回到院子裏,發現慧傷也不知何時離開了,就沈柯一個人在忙前忙後地搬石頭,立馬跑上前:“阿柯,你在做什麽?”

“把這個洞填上,免得野狗又鑽進來。”

“我來幫你。”

“不用,馬上就好了,你先進去休息。”沈柯搬着石頭,見他靠近,忙道,“別靠近我,身上臭烘烘的。”

“哪裏臭了?”柳述湊近聞了兩下,迅速擡頭在他頰邊親了一下,“我們阿柯最香了!”

沈柯笑了起來,将最後一塊石頭堵好,看着站在旁邊的人,他行至面前,低頭含住對方的唇。

柳述背靠着牆,兩人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在黃昏的餘韻裏,交換着彼此的味道,直到身體越來越熱,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吃過晚飯後,兩人坐在院子裏賞月,喝茶吃月餅,悠閑地坐了一陣,沈柯就忍不住去幹別的事了——

小五刮破的衣裳,要補好;柳富貴的狗窩被刨爛了,得重新做一個;米要吃完了,得去找朱大娘她們買一點;入秋了,小五的床得添一床被子;還得去篾匠家裏說一聲,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小五可能都得去他家裏吃飯。

這次離開,少說得一月有餘,他得保證小五在期間不會出現生活上的麻煩。平時不怎麽覺得,真到了這時候,忽然間覺得家裏的雜事實在太多,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

柳述看着他忙前忙後,沉默地跟在旁,去哪都跟着。

很長一段時間裏,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一個安靜地做着所有事,另一個則安靜地看着。

一個對視都沒有。

像是有意避開似的。

夜已經深了,沈柯終于開始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麽要帶的,兩套換洗的衣物、珍藏的字畫、種植手冊也得戴上,路上可以記錄一下沿途的農作物,最後,是那張小五的畫像。

當看到畫像被小心放進行李時,柳述再難控制住,嘴角往下一耷拉,跟開關似的,眼裏瞬間就湧出兩行眼淚。

沈柯直到裹好包袱後,回過身才發現他哭了,就這麽站在他身後,安靜無聲地淌着淚,反倒更令人心疼。

他将人抱進懷裏,溫聲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然後我們就成親。”

柳述點點頭。

“小五。”

“嗯?”

“別哭了,我心疼。”

柳述憋了憋,咬緊牙關,發現還是有點難以控制,腦袋埋下去,咬住了他的肩頭。

沈柯拍拍他的背,小聲安撫。

柳述擡起頭,眼睛通紅,眼底卻染上了欲望,急促地啃咬着他的嘴唇和脖子,呼吸加深,哽咽道:“早點回來。”

“嗯,我會的。”

“......阿柯,我有點難受,我們能不能......”

兩人磕磕絆絆地摔倒在床上,沈柯翻身,低頭看着眼眶泛紅的人,領口衣襟大敞,勝過人間春色無數。

“我幫你。”

燭光微微搖晃,像是在躲避逐漸急促的呼吸聲,在一聲重重的喘.息後,最後一點燭光熄滅,房間裏只剩下一片黑暗。片刻後,新的蠟燭又燃了起來,阿柯起身去洗了一遍手,才回來重新躺下。

柳述軟綿綿地抱住他,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喟嘆,盯着他的脖子看了半晌,突然湊過去重重親了一口,落下個紅印。

“這下好了,別人一看就知道你有主了。”

沈柯摸了下脖子,輕輕笑了起來,抱着他準備入睡:“早點睡吧。”

“你是不是要親自見那個退婚對象啊?”柳述問道。

“應該是的。”

“他好看嗎?”

沈柯之前确定是金陵柳家後,就找張默陽暗中打探了一下,據張默陽說,此人容貌甚美,但風評不行。

“據說是好看的。”

“據說而已!很有可能是假的!”

“是的,而且他風評不行。”

柳述這就放心了:“那這人肯定不行!你不會喜歡他的。”

“我本來也沒喜歡他,你到底在擔心什麽?”沈柯失笑道。

“我這不是怕......怕他小子一看見你就丢了魂嘛,你這麽好看,誰見了不得迷糊啊?”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啊?”

“都長着眼睛呢,辨別美醜的能力是人人都有的。”柳述說完,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臉龐,想到一個馊主意,“你見他的時候打扮得醜一點,免得被他瞧上,死活不肯退婚,那豈不是很麻煩?”

“這倒是,萬一對方不同意就難辦了。”

“就是啊,所以你到時候盡量醜一點,行為舉止也別這麽斯文了,給我粗魯一點,聽到沒有?”

“好,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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