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我是真忘了,晚上還和周柏琛約了個飯。
聽到電話對面的聲音我整個人都是懵的,要不是因為對方一開始就喊了我的名字,我恐怕會懷疑他打錯了電話。舉着手機愣了半天,我才反應過來對面的人是誰。
實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公司有點事兒。我連連道歉,言外之意我們改日再約。
但周柏琛好像并沒有聽出來我的意思。行,那你想吃什麽?我先去店裏等你。
人都到我公司樓下了,現在趕走好像是不太合适。我低頭看了一眼托盤裏難以下咽的剩菜,覺得出去吃個飯再回來也不是不行。
行,那你稍等一下哈,我馬上下樓。
我抱歉的看了一眼祁珩。我朋友來找我,我出去吃個飯就回來。
哦?男朋友?祁珩扒拉着餐盤裏的菜,順口問道。
不是不是,朋友路過。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我把筷子扔在托盤裏,站起身來,想了一下。我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回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天都要見客戶,和那天一樣,周柏琛依舊穿得是西裝革履,白襯衫的扣子一絲不茍的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顆。他随身背了個黑色的斜挎電腦包,像極了街上随時有可能拉住你、問要不要看房子的房屋中介,又或是保險推銷員。
公司坐落在商圈裏,附近有家大型商場,裏面有不少餐廳。工作日的晚上,人不是很多,我和周柏琛随便找了家不排隊的泰國菜進去坐下。
他請客他點菜,我滿腦子都是争取盡早回公司,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他問我什麽我都說都行,顯得格外的好說話。
你平時喜歡吃什麽?點完菜的周柏琛冷不丁的問道。
喜歡吃什麽?我一時答不上來。
回國才兩個來月,我現在對國內美食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去,見什麽都覺得好吃。明明在國外也沒餓着,但還是看什麽都眼冒綠光。剛回國那一陣最誇張,我和許琦走進喜茶仿佛八天沒吃飯的餓鬼,一人愣是點了四杯,完美诠釋了什麽叫做成年人我都要。
見我沒回答,周柏琛笑了笑。我以為你們女生對吃都很挑剔。
你們女生,都很挑剔。
乍一聽像是直男發言,但混金融圈兒哪有情商低的,倒像是故意試探。我暗自挑眉,想了想,說了句大實話。
沒有沒有,倒也還好,一般都吃食堂。
那周末呢?你們平時加班嗎?
之前都還好,最近這周有點忙,估計得加班。你們呢?
周柏琛拿起一旁的水壺示意我遞空杯子給他。加啊,我這周周末不是還要去項目封閉呢嘛。
我遲疑了一下,掏出紙巾快速的擦拭了一圈水杯的邊緣。
周日我媽來我家,特意囑咐過我,和周柏琛出去吃飯,別擦來擦去。我倚在沙發的靠枕上順口問了她一句為什麽,小老太太瞪了我一眼。人家都不擦就你擦,怎麽就你那麽多事兒呢。
我沒反駁,但也不認同。又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我願意擦就擦,他不願意擦就不擦,為什麽要幹涉別人的自由呢。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要介意,那也沒什麽繼續聯絡下去的必要了。
你是有潔癖嗎?周柏琛問道。
如果是一般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我也許說個還好,不會太直截了當的承認。但是既然是相親,那現在的不坦誠也沒什麽意義,在這方面如果意見不合,注定要分道揚镳。
朋友和男朋友是完全不一樣的。朋友可以求同存異,只要不至于三句話就打起來,就可以做朋友,無論我認不認可對方的個性和為人處事。生活中大多數和朋友一起的事情都是可以妥協的,比如去哪兒玩,或者吃什麽飯。如果不想妥協,完全可以一拍兩散,大家各自玩各自的,也不會影響彼此的關系。但男朋友,也就是未來的結婚對象,兩個人即将一起面對的事情有很多是只能保留一個答案的,不存在合則來不合則散。
周柏琛估計也是這麽想的。
他點完餐之後突然想起來沒點飲料,找服務員又要來了菜單。菜單的最後幾頁有幾種熱帶果汁,還有幾款雞尾酒。
你喝酒嗎?他問。
不喝,我開車了。我搖搖頭。
那你平時呢,喝酒嗎?
也不喝。
我對酒精沒什麽明顯的偏好。
我留學的時候身邊還挺多女生喜歡喝酒的。他推了一下眼鏡邊笑了笑,看似不經意的說道。還有不少抽煙的。你……
他半張着嘴想問你抽不抽煙,但又意識到問一個剛見第二面的異性這個問題好像有點不太禮貌。
我不抽煙。我看出他心中所想,接口道。
周柏琛像是松了一口氣,然後開始交代自己,也不管我問沒問。我也不抽煙,我家長輩也沒有抽煙的。除了應酬之外,也不怎麽喝酒。
我沒有騙他。我買過煙,但不抽。煙酒在我這兒和擺件什麽的也沒有多大區別,只是收藏,沒什麽其他用途。
但客觀來說,我認為這屬于個人偏好,并且是我的個人自由,不應該被任何人judge。
之前買煙是因為傅瑜之買,我閑着無聊也想嘗嘗,于是便讓他給我推薦。都是成年人了,抽煙喝酒好不好誰心裏能沒個逼數呢。傅瑜之沒說什麽勸阻的話,反倒是說了句他身邊也挺多女生随身帶煙。
對方認真的問一些切實的問題,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真的進入你的生活。我突然有了這種确實是相親的實感,後知後覺的感到厭煩。
着急回公司加班,一頓飯吃得倉促。結賬的時候我瞥了眼菜單,然後除以二支付寶直接給他打了過去。真心實意想要打錢的人都會用支付寶,不需要收款,對方也不會不好意思收下,省掉了來回推辭的麻煩。
周柏琛的手機開着聲音,收款到賬直接報了出來。他摸出手機,搗鼓了兩下,又把錢給我發了回來。
說好了的這頓我請你。他把手機揣回口袋。下次你再請我吧。
你不是要封閉去嗎?
是,但封閉又不是不出來了。他走進電梯用手擋着門,等我進來。留過學的男生,在禮儀方面總是做得無可挑剔。大概一周吧,等我出來再約啊。
行,有機會再約。我回給他一個禮貌的微笑,答得滴水不漏。成年人的世界,有機會再約意味着什麽,恐怕沒有幾個人不懂。有機會再見的意思就是沒有機會。不用擔心太過直截了當的拒絕會讓雙方難堪,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接受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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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已經盡量加快了速度,真正回到公司也已經七點半了。整棟樓只有零星幾張窗戶的燈亮着,一路從電梯走到工位,路過的全是空蕩蕩的座椅。
祁珩正在收拾桌面,桌子上的電腦屏幕顯示正在關機。
他擡起頭看我。你回來了啊,我以為你直接回家了呢。
你進展如何?我問道。
還行。他點點頭,站起身來拿起手機。Ppt的框架我已經搭好了,明天看時間填內容了,時間多就多填點,時間短就簡略點。
他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好像加班這短短兩個小時确實取得了某些階段性的進展。
他沖我擺擺手。你加油,我先撤了。然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
屏幕上大片大片的中文字,看得我有些眼花。我索性選擇了打印,結果在整理厚厚的一摞紙的時候被劃傷了手。
我倒吸一口涼氣,把紙扔回桌面上。
Paper cut,不嚴重,但也是真疼。
我把一沓子亂糟糟的資料帶回了工位,找不到能夠固定它們的架子,随手翻着看了幾頁,資料就亂了順序。
随着時間流逝的,還有我的耐心。四周的寂靜讓我逐漸确認,整個樓層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近處幾個小辦公室的燈都黑了,衛生間的垃圾桶因為沒人收拾已經堆得亂七八糟,就連空調日常的嗡嗡聲都停息了。
就連空調都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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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明天再學吧。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喧嚣。
然而很快就有另一個聲音蹦了出來。人家祁珩都差不多弄好了,要是明天楊昊問起來,他看完了而我還沒有,豈不是一下就顯得被人落下了。
可是真的太晚了,天都黑了。最開始蹦出來的那方不甘示弱。再不回家,可愛想我了,扒着門叫個沒完怎麽辦。
突如其來的煩躁感将我淹沒,而越是煩躁、越是想要快點下班,眼睛和大腦就越像是在和我作對,愣是越看腦中的漿糊越濃稠。
一天的平衡,應該就是從傍晚在食堂吃飯的接到周柏琛的電話的那一刻起,被破壞的。
如果之前我沒有被周柏琛叫走,此刻就算是我還沒看完,也能掃一眼祁珩大概搭出了個什麽樣的框架,至少不會剩我一個人在辦公室和這個破玩意兒硬磕。祁珩是有進展了,可對比一下,我之前的兩個小時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和莫名其妙的人見面,聊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耽誤了時間,莫名其妙的什麽也沒留下。
就算是現在回家,到家也快九點了。溜狗、收拾一下屋子、洗澡,這些瑣事接二連三的做完,也就該睡覺了。而睡醒的第二天,又要早起去上班,說不定還要被楊昊罵。
留給自己的時間本就不多,現在又因為這樣無關緊要的事情消磨殆盡。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順的事情總是接踵而至,多米諾骨牌的坍塌總是一塊接着一塊。一旦思緒走進死胡同,手上的工作也就跟着一籌莫展。而越是沒有進展,就越是覺得流失的時間是浪費,就會越是煩躁不安。
我煩躁的扒拉着手裏的紙頁,一個不留神,手指上的傷口又被劃了一下。
操。我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這就是個死循環。
并且,我還因為見了周柏琛而多花了一百七十多塊錢吃飯,飯還不怎麽好吃。這直接導致現在明明才八點多,我就又開始覺得餓了。
真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