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熱火鍋

自熱火鍋

走進商場，雖然是工作日，剛好午飯時間，很多白領從辦公樓下來吃午飯，人流正值小高峰。

程暖和韓斯文兩個人，一個清冷貴公子，一個粗犷型男，随便一個站在人群裏，已經是顯眼包。何況是兩個人同時出現。

雖然，兩人都帶着口罩，但不妨礙白領們，肆無忌憚地欣賞，以及捂着嘴卻捂不住聲音的尖叫。甚至還有人用手機拍了好幾張。

韓斯文敏感地意識到了周遭路人的反應，他推着程暖，加快腳步，進入商場的超市。

這家商場的母公司是國外著名商業集團，引進的超市，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型超市。程暖走進超市，宛如進入了多啦A夢的口袋，衣食住行，應有盡有。

韓斯文感受到了程暖眼神的轉變，捏了捏他肩膀，歪頭問：“程老板很少來超市？”

程暖喉頭動了動“嗯”應了聲：“不怎麽來。”

他是程家小少爺，小時候忙學業，長大了忙工作，起居飲食都有人代勞打點，除非是視察，平常很少有時間逛超市。

韓斯文的手臂從程暖身上拿開，拍拍他的手，朝人群的方向指了指：“那邊拿手推車。”

程暖聽話地跟着其他顧客，走到手推車區，在大推車和小推車之間，果斷選了大推車。

推車回來的時候，韓斯文繞到他身後跟拍，鏡頭裏，程少爺高冷持重地推車往前走。腳下輕快的小碎步，卻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

捕捉到細節的韓斯文，嘴角上揚，露出了少有出現的酒窩。

如果說，人是一本書，這本書名叫【程暖】的書，每翻一頁，韓斯文都能找到有趣的點，讓他百翻不厭。

超市裏的東西太多，很多是程暖平日生活中沒見過的。可能是營養師覺得沒必要讓他吃的零食；可能是生活管家覺得他一輩子都不會用的家務産品。

人對未知的東西總是充滿好奇，這是新品的力量。

程暖也算見慣大場面，可也抵不住如此多沒見過的新品，他拿起一個沒見過的商品就研究半天。

韓斯文默默跟在他身邊，相機記錄着程暖閱讀産品說明時的小表情。遇到不懂的，甚至會擡頭問韓斯文。

譬如：此刻，他手裏拿着一個自熱火鍋，默默念着上面的自熱方式。

這東西出現挺長一段時間了，程暖卻像發現新大陸。

他把自熱火鍋怼到韓斯文面前，贊不絕口：“斯文，居然有這種能随身攜帶的火鍋，能跟方便面一樣，随時随地都能吃熱火鍋，很方便。”

因為程暖沒喊他韓導，而是斯文。鏡頭後面的韓斯文笑得很溫柔。

回答程暖的聲音很溫柔：“嗯，我見過白日他們冬天加班的時候，就愛吃這個，拼了一箱放在辦公室。每回吃，整個辦公室都是火鍋味。我當時都覺得面前的飯盒不香了。”

像是身臨其境，程暖仰頭笑出了聲：“有畫面了！他們居然要囤一箱？看來味道很好。”

說完，他每個味道選了好幾盒，打算放到推車裏。

看程暖像不要錢似的掃貨，韓斯文好心提醒：“程老板，好歹看看價格呀，節目組給你采購是有金額限制的。”

“啊……”程暖拍拍腦袋，忘了這茬了。雖然要養一大家子住客，但節目組給他的采購資金卻只有薄薄300大元。

他看了一眼自熱火鍋的價格，一盒30塊。

程少爺不會過日子，可算數卻是極好，一盒自熱火鍋居然占了預算的十分之一！！

他拿着自熱火鍋，喃喃：“太離譜……”

韓斯文看程暖委屈的樣子，心都軟了，反問：“自熱火鍋價格太離譜？”

冤有頭債有主，程暖滿腔求而不得，朝韓斯文發洩。

“節目組給的錢，少得太離譜……”

這句控訴，把韓斯文砸愣了。錄制節目這段日子裏，程暖讓幹什麽幹什麽，一點脾氣沒有。

沒想到，居然為了區區一盒自熱火鍋，發了那麽大的牢騷。攝像機還拍着，韓斯文也不能把手機付款二維碼掏出來，讓他随便買。

他和程暖就像是吵架的小情侶，僵持在自熱火鍋的區域。來往購物的人，看他們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韓斯文看了看四周，清了清嗓子，他從程暖手裏拿過自熱火鍋：“這次先買節目組規定的。如果錢有剩下，我們就回來買，行不行？”

程暖雖然生氣，但也聽勸。他從口袋裏掏出節目組給的購物清單，氣鼓鼓地朝賣睡袋的區域走去。

沿途都不敢再斜眼看別的東西，怕又被吸引住，卻不能買。

想買不能買的感覺，太難受了。

誰知，要買的東西太貴，感覺更難受。

他們走到賣睡袋的貨架，看了一圈，最便宜的睡袋居然要150！占了預算的二分之一！

還不能不買，不買的話，F4今晚就要有人睡地板了。

程暖看到價格的樣子，讓韓斯文腦海想到二次元裏，很愛用的石化效果。此時，程暖就石化了。

韓斯文動用了全身的肌肉控制，才忍住沒笑出聲。

程暖氣鼓鼓拿走了最便宜的睡袋，在購物清單上狠狠劃了一道。接着，陸陸續續把清單上的貨物找到，買齊。

他用手機挨個貨物加總，看到總額後，把手機怼到韓斯文的相機鏡頭前，試圖擋住自己生氣的臉。

韓斯文看着手機屏幕顯示“285”，剩下15塊，只能買半盒自熱火鍋，他忍笑忍得相機都在顫抖。

程暖在收銀處，把收銀員找的15塊丢在收銀臺，拿着自熱火鍋，孤注一擲問收銀員：“買了285的東西，這盒自熱火鍋能打個5折麽？”

收銀員是個大媽，看眼前這個小夥穿着挺光鮮，怎麽腦子像進了水？她把自熱火鍋收回，往超市旁邊的K字頭甜品站指。

“15塊能買倆雪糕，那邊涼快去！”

韓斯文替程暖給收銀大媽道了歉，一邊推着受委屈的程暖，一邊推着價值285元的貨物，朝停車場走去。

程暖氣鼓鼓上了車，沉默者系上安全帶，韓斯文在車後喊：“程老板，開開後備箱。”

他手指按在按鈕上，後備箱緩緩打開。童年的一些塵封瑣事，也緩緩打開。

都說程小幺，是在程老爺子手上長起來的幺孫。只有程暖知道，他是怎麽長起來的。

小學的時候，還很瘦弱的程暖是被全班孤立的書呆子。別人學習的時候他在學習，別人在玩的時候，他也在學習。

有段時間，同學們突然流行吃一種可樂糖，含在嘴裏，糖果會像可樂汽水一樣冒氣泡，很刺激。

程暖沒吃過這個糖，但聽別人描述，小程暖心裏也好奇，這種可樂糖吃下去，到底多刺激？

那時候，程暖期末考了第一，他鼓足了勇氣，問程老爺子，期末第一能不能要個獎勵？

程老爺子眼皮都沒擡，把初中的試卷遞給他：“做完了，再要獎勵。”

題目很難，但程暖還是熬了幾天，認真把題目做完，跟程老爺子要獎勵。

程老爺子給了他錢，讓他自己買。那時候，深冬正冷着，程暖揣着錢，裹得嚴嚴實實，出門去買糖。

路上經過地鐵口，看見一個老奶奶，頂着寒風瑟瑟發抖，擺攤賣菜。

一問才知道，老奶奶要是賣不完菜，兒子就不讓他回家。這也太可憐了，小程暖見不得老奶奶受冷，心一軟，把她所有菜都買了。最後，剩下五塊錢，他心想，應該也夠買可樂糖。

他提着一大包菜，跑到小賣部，結賬的時候，老板說一包可樂糖要六塊。

程暖拿着手上的五塊錢，求了老板很久，甚至願意把蔬菜都送給老板。可老板還是沒願意給他便宜那一塊錢。

小賣部老板是個瘦削的老頭，說話很刻薄，最後一句：“好人未必有好報。”把他打發了。

程暖提了一大包蔬菜回家，走到何仙姑面前，大哭一場。任憑何仙姑怎麽問，他也沒說自己哭的原因。

他雖委屈，但自始至終，不曾覺得自己做錯。

今天的情況，跟當年不一樣，自熱火鍋也跟當年的可樂糖份量不同，可程暖還是莫名地卷入到難堪的記憶中，低落了情緒。

他收拾思緒，才意識到韓斯文遲遲沒上車。扭頭看後備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關好，可車後卻沒見韓斯文人影。

目光轉到手機上，有一條韓斯文的未讀微信。

韓斯文：洗手間，很快回來。

程暖手指輕輕點着對話框，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萌生出一個念頭：去洗手間會不會只是幌子，其實他跑回去買自熱火鍋？

雖然，韓斯文平日生活挺粗糙的，可他身上，有着讓人安心的特質。

同樣的事，換做別人，甚至是唐故，他不會産生這樣的聯想，但對方是韓斯文，他就覺得有可能。

轉念又想到，忘了誰跟他說過，韓斯文做綜藝，最講究節目的真實性，所以，他喜歡用自然、毫無演技的素人。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為了自己，壞了一手定制的規矩吧。

兩個想法，在自己腦海裏各執己見，鬥争了15分鐘，才看見韓斯文姍姍來遲。

程暖眼尖，一眼就看到，他手上提着一個塑料袋，不知道裝着什麽東西。

他踩着程暖的心跳聲，“砰”“砰”“砰”地跑來，他拉開車門，手從塑料袋裏翻了翻。

最後，在塑料袋的窸窸窣窣中，取出兩個雪糕。

韓斯文炫寶似的，把保護雪糕的塑料殼拆開，遞到程暖面前。

“15塊雪糕買一送一！吃不了火鍋，可以吃火炬降降火！”

程暖：……

程暖壓下心底的失望，默默接過那個火炬形狀的雪糕。

心裏自嘲，韓導果然不徇私。

他心情複雜地吃完雪糕，戴好皮手套，腳踩油門，一路狂飙回月老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