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傷疤
傷疤
得益于程暖最後的剎車，比起那兩個賊，他的傷勢總體不算嚴重。
醫生檢查完，走出房門，走到楊貴妃面前叮囑。
“病人有輕微腦震蕩，剛檢查的時候有頭暈、想吐的症狀，病人需要靜養。”
他看了一眼坐在病房外的幾個人：“這幾天，病房每次最多一個家屬探視。其他人回去吧，不要擠在這裏。”
唐故立刻說：“醫生，我是病人丈夫。”
倚着牆雙手插袋的韓斯文，冷靜糾正：“前夫……”
唐故狠狠看了一眼韓斯文，臉上有點尴尬，快速解釋：“那我也是他的緊急聯系人，他入院第一個通知的人就是我。”
這句話，讓韓斯文臉色一下暗了，頭撇到一邊不說話。
“我現在可以進去探望他了嗎？”
醫生在病歷本上寫了幾筆，眼神落回唐故身上：“病人說，想讓菲姐進去，你們誰是？”
聽到自己的名字，楊貴妃往醫生面前湊了湊：“醫生，我是。”
醫生擡擡下颌，讓她進去。病房外，剩下韓斯文和唐故。
楊貴妃走進病房，牽着程暖的手，眼淚簌簌落下：“小幺，你怎麽樣了？醫生說你頭暈、想吐？”
程暖吞了吞唾沫，他臉色蒼白，聲音嘶啞，有氣無力：“嗯，吃了藥，好點。”
他餘光看着門外，低聲問楊貴妃：“我撞車之後，發生了什麽？”
楊貴妃找了個凳子，坐在他床邊，開始一五一十地說。
“臺風那晚，我接到你的電話，就跟胖虎一起，到處準備物資。接着，就看見新聞報道說，山上有山體滑坡，你、韓導，還有攝制組那些人的電話，全都打不通。我們估計是沒信號了。”
“我只能加快安排物資車的進度。可山上被阻斷了，我們在山腳民宿過了一夜。直到救援隊把山路都疏通了，我們才開車往上走。”
“結果，物資車運到一半，就聽說，前面的疏通點，有綁匪綁架了富二代，逃離的時候，車開到半山腰，撞疏通點的樹上了。”
“我們心裏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往上山跑了一段。就看見韓導抱着你坐在路邊，整個人都呆了，救援隊的人要把你擡上救護車，韓斯文還不肯撒手。”
“我那時，吓得腿都軟了。還是胖虎好說歹說，把韓斯文勸住了。”
“把你送進醫院後，唐故幾小時後就來了。說是你病歷上的緊急聯系人，寫的是他名字。醫院就把他找來了。”
“接着，你昏迷了兩天，他和韓導都在外面等着。寸步不離。”
“臺風那天，播出了【程家月老民宿】第二集。粉絲看到你和韓導在超市購物的互動，又上了一次熱搜，熱度很高。唐故看到這個消息，就在我這兒，旁敲側擊，想了解你的情況。”
“問你最近怎麽樣了，又說他離婚後他很難過，之類的。還悄悄問，你跟韓導是炒CP，還是真的在戀愛。”
程暖深呼一口氣，眨了眨眼睛：“你怎麽說？”
楊貴妃挽起頭發，這幾天都在醫院，整個人都很憔悴，妝都沒化。
“我能怎麽說，就說你過得很充實，跟韓導是朋友關系。炒CP是粉絲yy出來的，全是為了節目效果。這話，我還是趁着韓導在說的。”
楊貴妃說這些話的時候，韓斯文居然在一旁聽着？
程暖皺眉，聲音沉下來：“他在旁邊？”
“對啊，他還【嗯】應了聲。”
“他就嗯了聲？沒說什麽？”
楊貴妃愣了，沒明白這個問題什麽意思，狐疑地看着程暖，反問：“他能說什麽？”
程暖沉默，是啊，他能說什麽呢？他們兩個目前，最多就是一個暧昧關系。
程暖想了片刻，又問：“家裏知道了嗎？”
說到這個，楊貴妃就頭疼：“能不知道嗎？老爺子都吓暈過去了。仙姑要照顧他，沒空來。不過你放心，你醒了的事，我已經跟她說了。”
“等你精神好點，給家裏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說到家裏的情況，加上這幾天程暖陰晴不定的病情，楊貴妃眼睛就紅了，低聲嗚嗚咽咽了一會。
程暖摸了摸她的手，安慰：“菲姐，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在，正好幫我籌備物資。”
楊貴妃擦了擦眼淚：“嗯，這次臺風破壞力太大，方市很多地方都受到影響。你叮囑的物資我都已經送到相關部門，都用上并且記錄好了，你放心。”
“還有陳曉瑜，他跳車受了輕傷。需要留院觀察幾天，一直說要來看你……”
程暖疲憊地點點頭，藥物好像發揮了作用。楊貴妃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已經忘了。慢慢地，他意識到自己又在做夢。
夢裏那只獅子，依然生氣。
它隔着玻璃，眼眶紅紅，一動不動看着自己。鼻子抵着玻璃，呼出一圈又一圈氤氲的霧氣。
……
淩晨的病房外，醫院走廊裏，坐着兩個男人。他們中間隔得很開，互相不理睬。
其中一個男人，玩游戲把手機玩沒電了。他罵了一聲“艹”，插上充電寶。
然後煩躁地在衣服口袋上摸出一包煙，抽一根叼着，熟練點煙。
韓斯文看了一眼唐故，聲音低沉：“醫院禁煙。視帝看不懂标識？”
抽煙的人“切”一聲，煙味彌漫在走廊。
唐故痞氣地笑了笑，拿煙的手指了指韓斯文。
“我何止看不懂标識，我還看不懂你。”
“你一個導演，連續三天寸步不離地守在這裏。是不是過于關心藝人了？”
韓斯文沒理他，閉目眼神，躲在陰暗的夜裏，靜谧得像一尊靜默的大佛。
唐故不滿足于陰陽怪氣的嘲諷，他直接挑明：“你知道我跟程暖多久的感情？”
“你們合作一檔綜藝，就妄想把他騙到手了？”
韓斯文睜開眼，不屑冷笑：“我堂堂正正喜歡他，正大光明追他，唯獨沒打算騙他。”
唐故斜了一眼韓斯文，撣了撣煙灰：“別白忙活了，程暖雖然跟我離婚了。但我們的感情，我們的牽絆，是說離就離的嗎？”
“他病歷上的緊急聯系人，依然是我！你是哪位？”
唐故在走廊踱步，皮鞋一聲一聲敲在走廊的瓷磚上。在韓斯文聽來更像在敲打他。
“我知道你肖想程暖不是一兩天了。兩年前的那件事，我聽說了。”
他得意地笑了笑：“沒想到你那麽瘋，我和程暖結婚那天，你居然在片場打頂流？”
“結果，丢了電視臺的飯碗，淪落到拍這種不入流的破綜藝。”
他嘻嘻笑了聲，搖搖頭：“為了人家老公，斷送自己的前程，牛逼！”
唐故踱步到韓斯文面前，給他輕輕雇了個掌，表情是一臉看輸家的同情。
“可惜啊，程暖壓根不知道。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會為了你，放棄一個視帝。當年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我跟你賭，他心裏，依然，只！有！我！”
他朝韓斯文臉上噴了一口煙，笑得相當猙獰。
這個事情，是韓斯文不感輕易觸碰的“黑歷史”。那段時間，愛人和事業，同一天失去的痛苦，是他人生噩夢。
如今，被當事人唐故，以贏家的姿态，把傷疤無情揭開。他內心疼痛和怒火，已然失控。
韓斯文額上青筋暴起，他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襯衫衣領。眼睛兇狠地盯着唐故，仿佛下一秒雙臂用力，把他左右撕開。
他呼吸急促，脖子上的筋脈，随着呼吸快速起伏。
唐故跟韓斯文面對面，“嘻嘻”笑了聲，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韓導，又想打人？”
不得不說，唐故在演賤人這種角色真的入木三分，本色出演。
韓斯文餘光看到巡房護士。他嘴角一揚：“護士來查房了，拿掉你的煙，閉上你的嘴！”
說完，一手快速掐着唐故的下巴，一手把他叼着煙，拍進他嘴裏，雙手快速捂着他的嘴。不讓他把煙吐出來。
唐故被嘴裏的煙先是燙到，接着，部分煙從他鼻腔湧出，部分又嗆到氣管。
韓斯文把他往外一推，他離開咳嗽着，往廁所跑。
醫院走廊裏，剩下他急速的皮鞋聲。護士走過，低聲問：“唐先生怎麽了？”
“他被自己惡心到了。”
怒意得到輕微釋放，但唐故的話，像針紮一樣，一針的疼痛可以忍耐，可密集紮下來，還是讓能把人捅出一個洞來。
他眼底烏青，朝程暖病房看去。從他醒來到現在，明明就這幾步的距離，他硬是走不過去。
跟當年在大學的時候一樣。
那天，他正上課，旁邊的同學突然“窸窸窣窣”交頭接耳。
他歪頭一看，原來都在看論壇的爆帖【經管教學樓血腥現場：崆峒腦殘大戰txl仙男！！】
他掏出手機，也默默跟着吃瓜。怎麽也想不到，帖子的主角txl仙男，說的是程暖。
論壇有人發了現場圖片，韓斯文看到那條寫着【爸媽死得早，家教不太好，心理漸變/态，惡心死/基/佬】的橫幅。
他不自覺地握緊拳手，骨頭因為用力，發出“咔咔”的聲音。
手指繼續往下翻，看到評論說，最新情況，看到學院樓下的救護車，txl仙男受傷進了xx醫院。
韓斯文拿起背包，踩着上課鈴走出教室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往xx醫院去。
到了醫院，他跟着一個眼熟的輔導員，找到了程暖。
醫生給程暖骨折的手臂上藥，他臉上也有淤青，整個人很狼狽。
唐故站在一旁擔心地看着，輔導員在一旁打電話，跟領導彙報情況。
韓斯文跟如今一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默默等着，不敢走過去。
他沒身份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