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放學
放學
“這個周末,咱們班學生物競賽的同學們就要去參加聯賽了。來,大家給這幾位同學掌聲鼓勵,預祝他們凱旋而歸!”老張在進行着周五放假前的例行小會。
高二一班的教室裏傳出雷鳴般的掌聲。走廊上,不少過路的學生投來疑惑的目光:學校沒有發生什麽好事啊?難道這群學霸連放周末也這麽激動?
“參加物理和數學競賽的同學,要抓緊最後幾天的複習時間,不能放松,不能懈怠。作為你們的班主任,我知道你們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天才,所有看似雲淡風輕的成功背後,都是焚膏繼晷、披荊斬棘的艱辛。我們班的同學,不僅要和其他班的同學們一樣學習正課,還要把學習正課的時間壓縮到最短,抽出大把的時間來學習競賽內容。我們要相信,我們刷過的題,将會鋪就走向成功的路,我們熬過的夜,都留下了奮鬥的印記……”
老張在講臺上喋喋不休地發表着長篇大論,臺下聽衆們屁股上長錐子,老張絲毫不受影響,完美地展現了一名出色演講者所需要的心理素質。
恍如隔世的五分鐘過後,老張才如同皇帝大赦天下一般,大手一揮:“做值日的同學留下打掃衛生。好了,走吧!”
早已收拾好書包蠢蠢欲動坐立難安的同學們卻毫無反應,一個個如同在教室生根一般,透着老佛入定的寧靜祥和,目光直直勾着老張。
老張:???
米嘉貼心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老師,您先走。”
老張:“哦。”
待老張一出教室,泉眼疏通了阻塞,暖瓶拔掉了木塞,整個教室沸騰成一瓶搖晃颠簸的汽水,只待瓶蓋一啓,千軍萬馬噴薄而出。
老張失笑:“……唉,這幫孩子。”
待大部隊撤離後,米嘉把書包放在離門口最近的桌子上,轉身去教室後面的衛生角拿衛生工具。
夏煜銘連忙跑過去,從米嘉手裏接過掃帚:“嘉哥,你走就行,我們來。”
一班的傳統,晚上放學打掃衛生,從來不留女值日生。周五沒有晚自習,下午上完課就放假,女生們也都理所應當地走了,當天值日的男生們就心照不宣地都留下來,長此以往,就成了默契。
米嘉又拿了一個掃帚:“我不着急回家,左右沒事幹,在這裏看着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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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哥你搶我掃帚幹嘛?”文星航湊過來,把掃帚從米嘉手中奪走,“你是留在這裏監工的嗎?”
米嘉抱着雙臂,單腳支地,踮着一只腳,肩膀靠在牆上:“是啊,你們這偷工減料的,讓我怎麽放心?上次是誰忘了關窗戶來着?結果一下雨,窗邊同學的書全都淋濕了。”
文星航故作憤慨:“就是!誰這麽欠收拾?”
夏煜銘隔着四排桌椅,用掃帚杆作話筒,對着文星航深情演唱:“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
米嘉:“噗——哈哈哈……”
又有一男生站在講臺上,伸手指着文星航,邊蹦邊唱:“是他,是他——”
教室裏的所有人異口同聲接:“就是他!我們的朋友,小哪吒!”
文星航氣急敗壞,将一柄掃帚舞得虎虎生風:“好啊你們,吃我紅纓槍!”
眼看局勢就要不可遏制地滑向深溝,米嘉該出手時就出手,抓起桌上的一本書,手起刀落,及時讓眼前的這群男生保持了清醒的頭腦。
“哎對了,我跟你們說個正事兒。”米嘉一邊随手收拾講桌,一邊對其他人說。
“但憑嘉哥吩咐!我等定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夏煜銘立正敬禮。
米嘉拾起半截粉筆,朝夏煜銘的腦袋發射過去,被夏煜銘笑着靈活躲避。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過兩天不就是教師節嘛,你們說,咱們給老師們送點什麽?”
“還是送花吧,送花萬能。”有人提議。
米嘉一撇嘴:“一到教師節,辦公室都成花店了,到處都是一帆風順。”
那男生撓撓頭:“我覺得挺好的,不光好看,還能進行光合作用産生氧氣。”
夏煜銘打趣道:“那樣老師們生氣的時候,就不需要氧氣瓶急救了。”
“哈哈哈……”
米嘉:“再想想,換一個有新意的。”
夏煜銘一拍腦袋:“要不這樣,咱們各科競賽的同學就負責給相對應科目的老師準備禮物,畢竟相處的時間長,對老師的喜好了解得多,語文英語老師的禮物就從群裏面商量一下,大家一起出主意。”
米嘉眼睛一亮:“對啊!好主意!那我就在群裏說一聲,讓大家讨論讨論,各科送各科的。”
一次放學大掃除,被一群看似不着調的人在閑聊和胡鬧中用了十多分鐘輕松搞定。
夏煜銘過了馬路,蹦蹦噠噠地向前沖,随着腳步有節奏地哼唱着“老子明天不上班,想咋懶我就咋懶”,一只手憑空拍兩下,就變出一個空氣籃球,換手掂一掂,走了個蝴蝶穿花步,再來個幹拔跳投——perfect!潇灑落地!
夏煜銘颠颠地跑幾步,腳上閑不住,看見路邊的小石子,順勢飛起一腳——看,夏煜銘選手一腳淩空抽射,弧線破門!球進……進……
進的方向好像不太對哦。
遲熠然低頭,看到了打到自己腿上、随即彈開三米遠的小石子。
夏煜銘:“……”
遲熠然回眸,淡淡地掃了夏煜銘一眼。夏煜銘渾身一顫,趕緊噠噠噠跑上前去,面朝遲熠然,雙手合十,萬分真誠地向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大人不記小人過,小的誠惶誠恐、恐懼萬分、分外羞愧、愧對天地——”
“咳。”遲熠然輕輕咳了聲,忍不住笑了,打斷了夏煜銘的忏悔,“沒事。”
夏煜銘擡起頭,笑得見牙不見眼。
下一秒,夏煜銘表情驟變,瞬間驚恐,向後仰去——兩人在高于馬路的人行道上走,夏煜銘倒着走沒看路,竟是走到了人行道的邊緣,一腳踏了個空。
“哎——”遲熠然下意識地去抓他,心髒突地一跳。
手指觸碰到飛起的衣角,撈了個空。
夏煜銘右腳踩空,向斜後方倒去,條件反射地在空中做了個高難度180°轉體,瞬間改為臉朝地面,在慣性的作用下,向前踉跄幾步,張牙舞爪地揮着胳膊,自己站穩了。
不光自己站穩了,還回過頭來,泰然自若地朝遲熠然呲了呲牙,好像剛才差一點摔個狗啃泥的人不是他。
遲熠然的心髒玩了次免費蹦極,手還懸空着:“……”
伸出去的手無處安放,遲熠然僵硬地把胳膊縮了回來,最後為手選擇了一個好歸宿——自己的額頭。
夏煜銘:“噗嗤。”
遲熠然:“唉。”
夏煜銘渾不在意,随口岔開話題,緩解尴尬:“哎,我都做完值日了,你怎麽才走到這裏啊?”
遲熠然恢複了正常,應道:“剛才去買了點東西。”
夏煜銘:“哦,對了,說起買東西,你覺得咱們送數學老師什麽禮物好啊?”
遲熠然無言看向夏煜銘。
夏煜銘解釋:“這不是快教師節了嘛,嘉哥說讓咱們給老師選禮物。”
遲熠然剛轉學過來,對一班的傳統還不了解,和老師更是不熟,自然沒什麽主意。
夏煜銘掏出手機,打開微信,就見“山中無老張”班級群像一鍋煮沸的開水,正不停地往外冒着泡泡。
最上面的內容,是“班長-米嘉”發起了群收款。
班長-米嘉:注意啦!注意啦!為彌補班級財政赤字,現征繳班費,每人5元!
班長-米嘉:教師節了,咱們要給老師們買禮物。經費不夠。
米嘉在群裏解釋了教師節的安排,同學們紛紛表示贊成,開始讨論買什麽禮物好。
夏煜銘把手機屏幕超遲熠然晃一晃:“嘉哥讓交班費。”
說完,他點群收款交了錢,然後切換到“我們是哥德巴赫接班人”的數學小群。群裏早已讨論得熱火朝天。
。。。浩。。。:咱們送數學老師什麽禮物啊?
請叫我少爺:去年送的什麽來着?
萌萌的萌萌:去年咱們班給所有老師送的都是一帆風順。
請叫我少爺:我現在去開一家花店,還來得及嗎?
。。。浩。。。:來不及了。但是你可以趁現在批發一些花,拉到學校來賣。
請叫我少爺:妙啊!生財有道。
萌萌的萌萌:看我的白眼.jpg
萌萌的萌萌:那咱們今年還送花嗎?
假裝不是熊出沒:不要給數學老師送花了
假裝不是熊出沒:數學老師花粉過敏。
請叫我少爺:【震驚】
萌萌的萌萌:數學老師是怎麽熬過這些年的教師節的?
看到這裏,夏煜銘擡頭對遲熠然說:“咱們數學老師居然花粉過敏!”
遲熠然“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怪不得他有時候總戴口罩。”夏煜銘說,“一開始我見你,還以為你也是對什麽東西過敏呢。”
遲熠然沒有說話。
夏煜銘接着看聊天記錄,看到邵晔提出“給數學老師買好吃的”,群聊內容不可避免地跑偏成了美食主題。
遲熠然在一旁走着,夏煜銘亦步亦趨地跟着他。遲熠然不動聲色地切換到夏煜銘的左側,時不時看他一眼,估摸一下他和馬路牙子的距離。
“阿念!”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夏煜銘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姐!”閃電般把手機塞回兜裏。
叫他“阿念”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夏雲曦。
夏煜銘一擡頭,驀地瞪大了雙眼,倒抽一口冷氣,蹦出一句:“卧槽!你頭發怎麽變成方便面了?”
夏雲曦:“……”
遲熠然:“……”
方、便、面……
夏雲曦站在一輛車旁邊。她的高馬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披肩的棕黃色小波浪卷。她原本喜滋滋地叫住夏煜銘,結果迎面便是驚世駭俗的當頭棒喝,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就此香消玉殒。
不,這不是夏雲曦的行事風格。
夏雲曦将一雙桃花眼瞪得溜圓,揚起她的纖纖玉掌,厲聲喝到:“夏煜銘!你再給我說一遍!”
這才是夏雲曦。
夏煜銘見大勢不妙,“嗖”一下子貓到了最近的掩體身後,一疊聲地求饒:“姐!對不起!我錯了!你的新發型真漂亮!Bling Bling的,我的眼都被閃瞎了!”
夏雲曦一個箭步沖過來。
最近的掩體遲熠然:“……”他終于知道,夏煜銘這哄人的功夫是怎麽練出來的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只手從旁邊伸了出來,先是攬住了夏雲曦的上臂,然後順着她的胳膊下滑,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她的攻勢,最後順風順水地牽住了她的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将“現代男朋友必學的一百零八招防身大法”演繹得出神入化。
夏煜銘從遲熠然身後探出蝸牛觸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夏雲曦和人十指相扣的手。
夏煜銘心中警鈴大作,全身細胞一秒內進入攻擊狀态。他定睛一看,眼前的男人赫然就是照片中的——傳說中夏雲曦的男朋友!
正當夏煜銘大腦陷入當機狀态時,遲熠然沖夏雲曦禮貌地點點頭,叫了聲“姐姐好”,然後回頭對夏煜銘說一句“我先走了”,就要從這尴尬的中間位置抽身離開。
夏煜銘木木地應了聲“哦”,又打了個激靈,伸出爾康手“哎,你等等”,可當遲熠然應聲回頭時,他卻抓了抓頭發,一臉歉意地笑“沒事,你走吧”。
“剛放學啊?那位是你同學?”于毅安笑如春風,用鄰家大哥哥的姿态開局。
“呃,對,我朋友。”夏煜銘只用了三秒,就成功進入戰備狀态,眼神掃過兩人牽着的手。
于毅安親切地說:“你叫阿念是吧,我經常聽你姐姐提起你。現在看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認識一下,我叫于毅安。”
阿念是你叫的嗎?夏煜銘在心裏瘋狂吐槽。
他臉上一副乖巧有禮的表情,笑成一朵塑料花:“于哥好,你叫我夏煜銘就行。”
“哎。”這聲于哥讓于毅安非常受用,“我開車把你姐姐送回來,聽說你們周五下午放假,就想順便請你吃頓飯,你不會沒有時間吧?”
一起吃飯?這是談戀愛的見家長環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