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座
星座
夏煜銘背上書包，再次檢查了家裏的水電煤氣是否關閉，窗戶是否鎖死，确認無誤後，他蹬上運動鞋，把牛仔褂搭在臂彎裏。
昨天鬧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不知道一起走的約定還作不作數。
兩周過去了，他一共和遲熠然産生了兩次肢體接觸，每次都兵荒馬亂。作為一個總是喜歡和別人打打鬧鬧、對這種事情從來不上心的人，夏煜銘簡直要抓狂了：他得的不是抑郁症，是肢體接觸障礙吧！
夏煜銘無奈地嘆一口氣，猛地推開家門。
門外響起一聲低沉而急促的驚叫。門好像撞了什麽東西。
夏煜銘一驚，跨出門來，只見遲熠然身着一件白襯衫，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運動款外套，戴着萬年不變的黑口罩，在他家門前捂着自己的額頭。
夏煜銘：“呃……你還好吧。”
遲熠然正在夏煜銘家門口糾結要不要敲門，結果慘遭飛來橫禍，差點被門拍成肉餅。
“沒事。”遲熠然很快恢複了常态，依舊是冰山男神一枚。
“唉。”夏煜銘哭笑不得，“你不聲不響地站在門口，誰會知道有人啊！？”
“下次注意。”遲熠然檢讨。
“走吧走吧，咱們趕緊去集合。”既然遲熠然主動等着自己，夏煜銘也就心照不宣地把昨天的事掀過去了。
兩人到了耀華門口，遠遠地看見熊初默坐在輪椅上。
夏煜銘皮了一下，悄無聲息地走過去，猛地從後面抓住熊初默的輪椅把手，再使勁往前一推。輪椅嗖一下子飛出五米遠。
熊初默被這突然襲擊搞蒙了，吓得一聲尖叫，飙出了海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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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看清是夏煜銘，她驚魂未定地喘着氣，狠狠地把手中的書砸過去：“夏煜銘！你想吓死我啊！”
夏煜銘接住砸過來的書，還給熊初默，哈哈笑道：“熊姐我錯了！我好長時間沒看到你的高級裝備了，一見它就非常親切。”
熊初默“哼”了一聲，撇着嘴不理他。
等到邵晔來到校門口的時候，他驚奇地認識了一位新晉“高位截癱患者”夏煜銘。
“兒子，你怎麽啦？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就半身不遂了？爸爸還指望你養老送終呢！”邵晔抹眼淚。
夏煜銘坐在熊初默的輪椅上，朝邵晔招手：“老邵你快來，我推着你溜一圈，可爽了！”
熊初默和遲熠然在花壇邊上排排站，看着另外兩個人把輪椅飙成了雲霄飛車。
熊初默略帶歉意地看向遲熠然：“沉不沉啊？要不我自己拿着包吧？”
遲熠然背着自己的包，左手挎着夏煜銘的書包，右手拎着熊初默的書包，面無表情：“不沉。”
熊初默抿着嘴，無聲地笑了笑。
楊梓萌穿着紗裙姍姍而來。邵晔立刻不和夏煜銘鬧騰了，眼睛跟着楊梓萌走了好一段路。
夏煜銘伸手去捂邵晔的眼：“看把我們家少爺勾得，眼都直了。”
邵晔擡手去勒夏煜銘的脖子。
熊初默笑盈盈地誇贊道：“好漂亮啊。”
“唉，平時上學穿不着，周末才有機會穿啊。”楊梓萌感嘆，複又打量熊初默，“小熊，你這衣服也不錯啊。不過你捂得這麽嚴實幹什麽？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你穿裙子呢。”
熊初默穿了一件白色連帽衫，牛仔褲配一雙小白鞋，簡單而不失青春活力。
夏煜銘湊過來：“別說你了，我都沒見過。小熊從來不穿裙子。”
熊初默辯解：“我怎麽沒穿過？你……你不記得而已。”說着挑了挑嘴角，卻透着不甚明顯的敷衍。
夏煜銘趕緊把輪椅推到熊初默身後，讨好地說：“熊姐您趕緊坐，請坐請坐！”
楊梓萌在一旁打量兩人，眼神中帶着一絲玩味。
遲熠然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任憑夏煜銘從他胳膊上取下了書包。
學校派車把一行人送到了高鐵站。
刷身份證進高鐵，夏煜銘又有了新的發現。
他将5.0的視力優勢充分發揮，一眼就捕捉到了遲熠然身份證上的所有信息。
“我去！1999年12月31日！”夏煜銘不由得驚嘆，“你也太會生了！”
遲熠然：“……”
邵晔一手捧腹，一手狂拍夏煜銘的後背：“哈哈哈，你說什麽？”
夏煜銘摸摸鼻子，讪讪笑着：“我只是感慨一下，他真能挑時間……”
大家都笑作一團。
眼看越描越黑，夏煜銘以手掩面：“啊！你們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明白。”邵晔接過話來，“遲哥差一天就是00後了。”
“你們幾個都是00後嗎？”肖磊饒有興趣地問。
“我不是。”邵晔回答，“我和遲哥一樣，也是99年的。”
“哎呀，原來你是上個世紀的人啊。”夏煜銘挑眉笑道。
“所以我比你大！你要叫哥，不對，叫爸爸！”邵晔跳起來掐着夏煜銘的後脖頸，往前一掼。
“嗷——”夏煜銘被推搡得踉跄幾步，“你一點都不尊老愛幼！”
邵晔反問：“你尊老了嗎？”
兩人小學生一般打打鬧鬧，氣氛其樂融融。
楊梓萌興致沖沖地問：“夏煜銘，你是什麽星座啊？雙魚？”
“啊？”夏煜銘摸摸腦袋，“我不知道啊？星座什麽的，你們女生搞的東西我不了解。”
“你生日是什麽時候？”楊梓萌開啓了在線星座咨詢。
“00年2月28。”夏煜銘毫不遮掩地把身份證展示給楊梓萌。
邵晔不客氣地把他的手撥開：“別顯擺你那傻不啦叽的大頭照了。”
“所以我是什麽星座？”
“雙魚。我猜對了。”楊梓萌得意地笑。
“這玩意兒有什麽用？”夏煜銘問。
“測運勢，緣分之類的啊。”楊梓萌解釋。
“準嗎？反正我不信這個。感覺特別玄乎。”夏煜銘聳聳肩。
“NO,NO,NO。”楊梓萌伸出一根手指，在夏煜銘眼前神神秘秘地搖了搖，“等你心裏住進一個人，你就會相信星座了。你會想知道他是什麽星座，研究你們之間的匹配度，了解這個星座的特征和運勢。相信我，特別準！”
邵晔在一旁湊熱鬧：“我是11月23號的，我是什麽星座啊？”
“射手。”
“那你是什麽星座？”邵晔追問。
“我是雙子。”楊梓萌不經意地回答。“哎，小熊你是什麽座的？我猜你是巨蟹吧。”
熊初默擡起頭笑了笑，眼睛彎彎如同天邊素月：“還真是。萌萌你猜得好準。”
“那當然。”楊梓萌昂着頭，得意地抱着懷。“我對號入座從不失手。我猜耗子的天蠍，磊哥是金牛，對不對啊？”
“嗳，楊梓萌。”夏煜銘突然叫楊梓萌，指着遲熠然問，“他是什麽座的？”
“12月31日。”楊梓萌撚着下巴，“摩羯，沉着冷靜，從容不迫，深思熟慮，果然是學霸的氣質。”
“這麽厲害？”夏煜銘半信半疑，“那我是什麽氣質？你也誇誇我。”
楊梓萌眯着眼掃過去，歪着頭說：“不切實際，缺乏理性，粗心浮躁……”
“停停停！”夏煜銘及時喊停，“怎麽到我這裏就沒好話了？你怎麽光誇他？難道他就沒有弱點嗎？”
楊梓萌搖搖頭，故作深沉道：“摩羯啊，沒有愛情，就沒有弱點。”
夏煜銘覺得楊梓萌是在故意整他，嘀咕了一句：“什麽啊。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我才不信呢。”
話雖這樣說，上了高鐵之後，夏煜銘還是偷偷摸摸地打開百度，輸入“雙魚座”。
具有想象力、浪漫。感情豐富、溫和有禮。容易信賴別人、不多疑。仁慈、天真、富有同情心……
夏煜銘看得心花怒放，心想：楊梓萌果然是故意的！
是人就愛聽好話。夏煜銘開始有一點點相信星座了。
他的眼珠悄悄向左邊轉過去，視線的焦點落在坐在窗邊的遲熠然身上。
遲熠然單手支頤，眼睛失焦無神地看向窗外，黑色的無線耳機壓在耳廓上，黑衣黑發，襯得膚色一片雪白。
夏煜銘心裏一動，悄咪咪地輸入“摩羯座”，百度一下。
抱着“楊梓萌肯定是騙人的”的心态，他專門看缺點：他就不信沒有缺點！
這一看就不得了了。
過于壓抑、不善表達，自我、容易陷入困境，孤獨感太重，思想躁動……
夏煜銘越看越害怕，“咔”一聲鎖上了手機屏幕。
不，百度能把眼花說成白內障，能将胸悶确診為心髒病，能讓健康的人相信自己得了癌症，千萬不要相信百度的無稽之談！
星座什麽的也不可信！一個人的性情怎麽可能由出生日期決定呢？如果一個人原本應該在某一天出生，但是由于非自然原因導致了早産或難産，結果出生在了另一天，那他的性格就會因此改變嗎？
夏煜銘做了一番自我安慰，又平心靜氣地打開了手機。
下了高鐵，夏煜銘心不在焉地綴在一行人的最末尾，低着頭悶悶地走路。
高鐵站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摩肩接踵的人，有的提着大包小包，有的拖家帶口，有的東張西望，有的步履匆匆。
“哎呀！”一個小孩跑着跑着摔倒了，“哇——”地哭了起來，手上的玩具皮球滾到了夏煜銘的腳邊。
夏煜銘拾起皮球，走到小女孩身邊，蹲下來把皮球遞給她，輕聲安慰：“乖，別哭了，你家長呢？”
話音剛落，一只手突然把小女孩拽開，女人氣沖沖地罵小孩：“你個死孩子！這麽多人，跑什麽跑！跑沒了誰找你！”
罵完瞪向夏煜銘，滿臉戒備地問：“你幹什麽的？”
夏煜銘摸摸自己的臉，心想：我長得像壞人嗎？
他笑得純真無害：“路過，路過而已。您小心一點，看好孩子。”
女人方才也是着急，話說得沖了些，聞言滿臉歉意：“對不起，謝謝啊。”
夏煜銘去追前面的大部隊，轉身就懵了——周圍都是來去匆匆的陌生面孔，哪裏還有那群人的影子！
他四下張望，看到了不遠處的出站标志，心想這麽一眨眼的功夫，他們應該沒走遠，自己跑快幾步就能追上了。
這麽想着，他跑向了出站的自動扶梯。
他隐隐約約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一時着急，又沒有想起來是哪裏不對勁。等他上了自動扶梯，他才幡然醒悟——熊初默坐着輪椅，是走不了自動扶梯的，他們走的應該是直梯！
壞了，走岔了……夏煜銘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欲哭無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