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發小

發小

“楊梓萌你們說我什麽壞話呢?”夏煜銘端着他的杯子湊過去,随手拽過一把椅子跨坐上去,兩手搭在椅背上,“我都聽見了。”

熊初默大大方方地說:“在讨論你的感情問題。為什麽你是個母胎solo。”

楊梓萌眼看點不破,幹脆直截了當道:“我真的以為你倆是一對兒。”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的緣故,夏煜銘有一點上頭,發着愣沒有說話。

熊初默輕笑,随意擺了擺手:“萌萌你不要亂點鴛鴦譜啦!我跟他就是熟而已。”

夏煜銘感覺有一道目光越過衆人,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他偏頭往遲熠然的方向看去,卻見遲熠然正一手端着杯子喝啤酒,纖長的睫毛垂着,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夏煜銘摸摸鼻子,心想自己好像喝多了,都開始産生幻覺了。

楊梓萌沒當成紅娘,有些氣餒:“那你們關系這麽好啊?”

熊初默淡淡地笑:“他是我閨蜜啊。”

夏煜銘脫口而出:“她是我哥們兒啊。”

楊梓萌:“……”

熊初默和夏煜銘同時秒變嫌棄臉,異口同聲:

“誰是你閨蜜!”

“誰是你哥們兒!”

衆人被這倆結結實實地嗆了一下,紛紛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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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煜銘和熊初默對視,眼神你來我往,刀光劍影。

熊初默不喜歡與人争執,更懶得和夏煜銘死磕,于是坦然認輸:“行啦行啦,我是你哥們兒。”

夏煜銘“哼”了一聲,滿滿的傲嬌。

他的耳朵忽然在一片嘈雜中捕捉到一聲輕笑,低低沉沉的,像大提琴的顫音。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熟悉的笑聲來自何方。

楊梓萌快笑岔氣了,掩着嘴說:“你們可真默契。”

夏煜銘得瑟着喝了一大口酒,含在嘴裏,鼓着腮幫子點頭。

熊初默頗為無奈地說:“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認識了得有……十三年了吧。”

“嚯,青梅竹馬啊。”邵晔在一旁打趣。

遲熠然掀起睫毛,淡淡的眸光從夏煜銘和熊初默之間轉個來回。熊初默和夏煜銘很熟,他是知道的。但他沒想到,兩人居然從那麽小就在一起。這麽想着,他心裏空落落的。

這個人真的很受歡迎呢。不像自己。從前的疲憊無力感又湧上心頭。他把啤酒添滿,盯着杯中的泡沫翻騰破碎,雙眸空空。

“怪不得啊。”楊梓萌若有所思,“都說竹馬比不過天降。”

夏煜銘咽下酒,不屑地說:“楊梓萌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

熊初默靠在椅子上,溫柔地勾着嘴角,眼裏流淌着細膩柔和的光:“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面,他說……”

大家看着她懷戀的神色,心想:這是要回憶初見啊!

夏煜銘卻直勾勾地看着熊初默,心底驀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只見熊初默唰地黑了臉,咬牙切齒道:“他說我的腦袋像顆鹵蛋!”

衆人倒。

這是什麽突變的畫風……

夏煜銘跳腳:“我說過這種話嗎?都這麽多年了,小熊你記錯了吧!”

遲熠然握着手裏的杯子把手,遠遠望着炸毛的人,腦海中卻響起了另一句話。

“卧槽!你頭發怎麽變成方便面了?”

鹵蛋……方便面……果然如出一轍,是某人一貫的風格。

熊初默接着指控:“我不會記錯的!我當時剛做完手術,剃了個光頭,你給我起外號‘聰明的一休’,鬧得整個幼兒園的小朋友都叫我小和尚!”

“哈哈哈……”

楊梓萌做了旁白:“呵,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麽一說,夏煜銘倒是有了一丁點印象,他試圖狡辯,歪曲事實:“熊姐,其實這個外號的重點是‘聰明’,而不是‘一休’……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崇拜如同滔滔江水綿綿不絕……你記性為什麽這麽好啊!”夏煜銘捂臉淚奔。

邵晔拍着夏煜銘的肩膀狂笑:“沒用了兄弟,你這解釋遲到了十多年。”

熊初默便笑笑:“我也不是記仇。就是吧,有些事印象實在是太深刻,忘都忘不了。話說,你是什麽時候認識到我是個女生的?”

衆人額角直跳。

熊初默:“小時候玩過家家,都是我演爸爸,他演媽媽。因為他頭發比我的長。他還穿過小裙子呢。”

包間裏的笑聲一浪蓋過一浪。“卧槽!銘哥牛掰啊!”“女裝大佬竟在我身邊!”

夏煜銘覺得自己有必要殺人滅口,以防自己的黑歷史都被熊初默扒個徹底。

他氣鼓鼓地喝口酒壓壓驚,緩緩說道:“我什麽時候發現你是女生的……也許,大概,好像,有一次我發現你居然進女廁所,然後……”太羞恥了,夏煜銘實在說不下去了。

熊初默一拍桌子:“哦,我想起來了!你在幼兒園裏撒潑打滾拽着我,死活都不讓我進女廁所!氣死我了!”

所有人:“……”

夏煜銘泫然欲泣:“那天我被我姐狠狠揍了一頓,從此對世界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楊梓萌感嘆:“怪不得小熊不喜歡你啊。”

熊初默輕聲笑了笑,鴉羽般的睫毛垂落,掩住了彎彎的眼睛:“不是不喜歡。我要是讨厭他,還能和他當這麽多年朋友?夏煜銘這個人其實真不錯。”這是很客觀中肯的評價了。

“小時候他還幫我打架出頭呢。一個人單挑一群人,孤膽英雄,還真有浪漫主義色彩。”熊初默淺笑。

夏煜銘的孔雀尾巴還沒翹起來,就聽見邵晔說:“這麽牛逼啊。嗳,小熊,銘子說他小學的時候揍過耀華的校霸,是真事嗎,太扯了吧。”

夏煜銘正色:“當然是真的!小熊告訴他,是真的!”

熊初默一臉迷茫:“什麽時候的事?”

夏煜銘抽抽嘴角:“熊姐你這超強記憶力可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啊!你好好想想,我姐高二在你爸班裏的時候。”

“嗯……”熊初默托着下巴想了一陣子,“有這回事嗎?”

“噫,兒子你把牛皮吹破了。”邵晔嘲諷道。

“我就記得有一段時間,你每天都去學校裏等着雲曦姐放學。是那時候的事嗎?”熊初默倒是回想起了一些事。

“是那之前的事。”夏煜銘補充,“我就是因為怕我姐被那幾個小混混報複,才去接她放學的。”

“啧,中國好弟弟啊。”一個女生啧啧感嘆,“怎麽好孩子都是別人家的呢?我家那個光知道抱着手機打游戲。”

這句話得到了有弟一族的熱切附議。

“當時我爸是班主任,我放學就到我爸辦公室裏待着,夏煜銘就跟我一塊兒去,一放學就在教室門口守着,那些學生都特別愛逗他玩。”熊初默回憶。

——

夏雲曦高二的那段時間,老熊班裏的學生經常看見一個乖狗狗一般的小男孩,老老實實蹲在教室門口,有時候還有一個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兩顆小腦袋并排冒在窗戶前。

學生們好奇:“這是哪兒來的小孩?老師的孩子?”

夏雲曦哭笑不得地說:“我弟。”然後迎來一片羨豔的贊嘆。

有好事者過去逗他們:“嘿,小鬼,這是你小女朋友嗎?”

熊初默眼睛看向別處,一副“我懶得搭理你”的模樣。

夏煜銘臉不紅心不跳地昂着頭,與那人四目相對,答非所問道:“她爸是你們班主任哦。”

那人在嘴上做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目不斜視地回教室學習去了。

——

又有一把烤串被呈了上來。不少人的嘴被烤得流油的鱿魚堵上了,吵鬧的音浪暫時得歇。

夏煜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女生們食量小,飽得快,因此并沒有停下閑聊。

“我承認我是個顏狗,怎麽啦?”楊梓萌坦然地說,“這年頭誰能說顏值不重要?當然,像遲哥那樣既有顏值又有才華的最好,但那是可遇不可求的……”

夏煜銘下意識地看了遲熠然一眼,腦子卡在了“可遇不可求”這一句上。

“我給你們看看我偶像男神的照片。”楊梓萌興致沖沖地像女生們展示,女生們一陣驚呼:“哇,萌萌你從哪裏找到的這張照片?”“這身材絕了!”“我也想粉他了!”

邵晔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再擡頭看看被一群女生環繞的楊梓萌,咽了下口水,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烤鱿魚。

“小熊你喜歡什麽樣的啊?”女生們聊着自己的夢中男友。

“啊?我啊……”熊初默的臉紅撲撲的,“我是個比較現實的人,沒什麽想法……”

“我真覺得夏煜銘挺好的,雖然他偶爾中二病發作。”楊梓萌依然沒有放棄撮合他們,“你巨蟹,他雙魚,你倆絕配啊。”

夏煜銘看着手裏金黃透亮的啤酒,有點氣悶地撇撇嘴:“我都聽見了,楊梓萌。你別當月老了,小熊不喜歡我這樣的。”

“你知道她喜歡什麽樣的?”楊梓萌反問。

夏煜銘轉動發軸的腦子,努力且認真地想了想,自認為熊初默對誰都一樣好,确實沒有對什麽人表示過特殊的好感。不對……好像是有的。

他靈光一閃:“我知道了!她喜歡我姐那樣的!”

熊初默差點把一口啤酒噴出來。

她別開臉掩着嘴,被嗆得連聲咳嗽,再回頭時,兩頰緋紅,眼裏淚花點點。

空氣突然安靜……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夏煜銘,又看向熊初默。

邵晔摟着夏煜銘的肩膀:“騷年,寧很有思想哦。”

大家紛紛“噗嗤”笑了。

夏煜銘被酒精浸泡已久的大腦遲緩地轉了轉:“真的,她小時候還說過要嫁給我姐。”

熊初默哭笑不得地扶着額頭:“哥們兒,看這裏,這是幾根手指頭?”

“我沒喝醉。”夏煜銘的眼裏蕩漾着煙雨迷蒙的水光,他眨了眨眼,垂下睫毛,喃喃道,“你想嫁也嫁不了。我姐有男朋友了。”

“我本來也——”熊初默話說到一半,拿着杯子的手突然在半空一頓,“啊?你說什麽?雲曦姐有男朋友了!?”

“是啊。”夏煜銘悶聲道。

“什麽時候的事?”

夏煜銘咬了咬嘴唇,讓自己定定神:“我也是這學期開學才知道。她都談了半年了……居然一直都不告訴我。”

熊初默眸光微黯:“你心也太大了,那可是你親姐。”

“不怪我啊。”夏煜銘委委屈屈,“一點征兆都沒有,她突然就跟我說她談戀愛了,突然就把人帶回來了。”

熊初默想到上周末夏煜銘的反常:“不會是上周五,你說你吃狗糧那回吧……”

“對!就是那天!”夏煜銘總算找到了發洩口,“你不知道,他請我出去吃飯,光是狗糧就把我喂飽了!而且……而且我姐居然還說要把耀華的房子賣掉,去湊他們的房款,讓我自己住校。”

熊初默皺了皺眉。

……

夏煜銘垂着眉眼,安安靜靜地坐在一片喧嚣之中。

周圍的歡聲笑語一浪蓋過一浪,不少人已經兩眼發直,腳底發飄,玻璃杯相撞,咣咣作響,不知道是誰的歌聲傳來,豪放狂浪。

夏煜銘耳邊回響着熊初默的話:“雲曦姐那麽聰明的女生,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但有句話不是說嘛,戀愛中的女生是盲目的。你是她最親的人,只有你最了解她,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你。有些事情,你得多過過腦子。”

夏煜銘覺得,熊初默是一個特別敏感的人,甚至有點思慮過重,過分周全。她會在心裏考慮很多,然後選擇一種最妥帖溫和的方式,點到為止地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比如在遲熠然這件事上,她從來都沒有對遲熠然表現出過分的關注和照顧,甚至都沒有和遲熠然說過幾句話,但夏煜銘能看出來,她的一舉一動都透着潤物細無聲的熨帖。

夏煜銘一手扶着酒瓶,腦袋枕在胳膊上,把熊初默的話琢磨了好幾遍,想法如一團亂麻,在他腦子裏攪成了漿糊。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空酒瓶,發了十秒呆,伸手去夠桌上的另一瓶酒。

一只修長的手握住了酒瓶,夏煜銘盯着那白瓷般的手腕,拽了兩下酒瓶,沒拽動。

夏煜銘回眸。遲熠然沒有戴口罩,從夏煜銘的角度,能看到他線條流暢的下巴和微微凸起的喉結。

“你要這一瓶嗎?”夏煜銘聲音軟綿綿的發飄,“我不跟你搶,我去別的地方拿。”

“別喝了。”遲熠然沒有去看夏煜銘那雙泛着霧氣的眼睛。

夏煜銘一聽,不樂意了:“不,我又沒喝醉,我不高興我就要喝!”

遲熠然:“……”他還是第一次見夏煜銘這種蠻不講理狀态。

夏煜銘正要起身,口袋裏的手機卻一陣狂響。

他吸了吸鼻子,滿臉怨怼地摸出手機。

熊初默的微信狂轟濫炸而來:

你快到女廁所來

別自己來,叫人一起

快點

夏煜銘使勁眨了眨眼,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又揉了揉眼,确認沒有眼花,熊初默說的就是“女廁所”三個字。

他一臉懵地把手機屏幕朝向遲熠然:“小熊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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