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變故
變故
熊初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夏煜銘：小熊，我到門口了
熊初默拉了拉隔間的門，确認是鎖上的。然後，她把手機調到攝像，從廁所隔板底部伸過去，“咔嚓”一聲，按下快門。
“我看到你了。”她沉聲說，“出來吧，我報警了。”
夏煜銘沒骨頭似的斜倚在女衛生間門前的牆上，一頭霧水地編輯着信息：怎麽了，你在裏面——
“嗎”字還沒輸完，就聽見女廁所裏傳出“砰”的巨響，像是有人猛踹了一下廁所隔間的門。
緊接着，衛生間裏傳出熊初默的尖叫：“別跑！”
夏煜銘一驚，一步跨到衛生間門前，卻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從裏面直沖出來——竟是個男人！
醉醺醺的腦子還沒繞過彎來，男人就已經閃到他面前，将他大力撞開，奔逃而出。
夏煜銘被撞得向後仰倒，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旋即跌入一個檸檬薄荷清香的懷抱，撞上了背後人的胸膛。
遲熠然在他耳邊低語一句“站穩了”，一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下一秒便化身一道黑色的閃電，直劈逃走的人。
他單手鉗住那人手臂，側面飛起一腳，猛踹膝蓋。男人吃痛地大叫一聲，眨眼間就被反剪着胳膊，按壓在地。
夏煜銘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剛剛站穩，耳邊還殘留着那句低語的顆粒感，就目睹了遲熠然一招制敵的全過程。
他那死機的大腦從“卧槽女廁所裏居然有男人”和“等等他不是有肢體接觸障礙嗎”等信息中，檢索出一條“哇啊啊啊啊啊太帥了有木有”，瞬間霸屏。
直到熊初默驚魂未定地從衛生間裏追出來，他才如夢初醒般問：“小熊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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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了沒有？”熊初默臉色煞白，看到被壓在地上的男人，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當她看清是誰抓住了那男人時，她明顯吃了一驚，擡眸看向夏煜銘。
夏煜銘摸了摸鼻子。
有服務員聞聲而來，也有客人三三兩兩地圍了上來，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麽。
熊初默自己扶着牆走過去，遲熠然瞥了她一眼，松開了地上的人，向後退去，隐到人群裏。
男人被踹得生疼，在地上坐起來，“嘶嘶”倒抽冷氣，厲聲質問：“你們幹什麽！”
熊初默在他面前站定，晃晃手機：“我現在就報警，你去跟警察解釋，你在女廁所裏幹了什麽！”
周圍人一陣騷動。
“等等，等等。”服務員連忙說，“這是怎麽了？”
男人揉着自己的手腕，痛苦地說：“我沒看清門，走錯了而已！誰知道他們發什麽瘋！上來就揍人！”
夏煜銘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他上前指着男人：“那你的狗眼白長了！”
熊初默面如冰霜，不理會男人，徑直撥打110：“喂，您好，我要報警。有人在女衛生間偷拍，侵犯個人隐私。我在——”
男人如同猛獸般從地上躍起，意圖搶奪熊初默的手機，被夏煜銘一拳打在面門上，慘叫一聲，随即被越來越多的圍觀群衆包圍起來。
“我進錯門了而已！你報什麽警！”
熊初默挂了電話，上前冷冷說：“你在女廁所裏待了多長時間，我們可以看監控攝像——”
她環顧四周，看到走廊裏拆了一半的監控攝像頭，抽抽嘴角：“——頭呢？”
餐廳的領班來了，在一旁直冒冷汗：“……攝像頭壞了，還沒來得及修……”
男人一聽，嗤笑道：“切，還說我偷拍。”他用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熊初默，最終将目光落在她胸前，“就你這小殘廢，有什麽——”
話沒說完，他臉上又挨了一記。夏煜銘臉上還帶着紅暈，指着他兇巴巴道：“把嘴放幹淨點！”
熊初默面不改色：“沒有監控沒關系，我這裏有你躲在廁所隔間的照片。”她調出剛剛拍攝的照片，照片的角度從下往上，能看到男人穿着褲子蹲在廁所坑上，用右手将手機遞向隔板那一側。
“而且我們可以檢查你的手機，看看裏面有多少髒東西！”熊初默一反平日裏溫溫柔柔的模樣，怒目而視，語氣冷肅。
“對！搜他手機！”“把手機交出來！”“這樣的人渣就是社會毒瘤！”“人模狗樣兒的敗類！”圍觀群衆義憤填膺。
男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紫，他驚慌失措地把手伸向口袋，想把手機摔毀，卻被熱心群衆一擁而上，狠狠鉗制住。
夏煜銘晃晃暈乎乎的腦袋，奪過手機，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熊初默一眼。熊初默秀眉緊蹙：“我……我發現得早，他沒拍着我。呃……要不還是等警察來了讓警察看吧，畢竟這裏面可能會有別人的隐私。”
“你是女生，你來檢查沒關系吧。”夏煜銘說着，摁着男人的手指開了鎖，目不斜視地把手機遞給熊初默。
熊初默翻了翻，臉色頓時慘白一片，緊抿的雙唇失了血色。她看向夏煜銘，瞳孔中閃動的冷光映射出內心的狂瀾。
夏煜銘的酒意又有點上頭，他看着熊初默的臉色，好奇心作祟，也湊上去瞅了一眼。
僅僅這麽一眼，某些不堪入目、足以引起身心不适的畫面還是讓他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胃裏翻江倒海，他立刻排開衆人，沖向衛生間。
“嘔——”夏煜銘撲到洗手池邊就是一通猛吐。
今天晚上喝進去的啤酒，吃進去的豬羊雞海鮮肉全都造了反，争先恐後地湧上嗓子眼。
等他吐了個昏天黑地，氣息奄奄地趴在洗手池邊上喘氣時，他才發現衛生間裏早就站了個人。
遲熠然慘白的臉上挂着水珠，額前濕透的發梢打了绺，袖子撸到手肘，白皙的雙手被搓洗得發紅，緊繃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他站在洗手池邊，手裏拿着半瓶礦泉水，正用烏漆的眼珠冷冷地盯着夏煜銘。
夏煜銘撩起一把水，潑在自己臉上，用手抹抹嘴，看着遲熠然手裏的礦泉水，斷斷續續地喘着氣道：“這……這是你的水嗎？借我用用呗……我漱漱口。”
“我喝過了。”遲熠然低下頭，看看手裏的水，“我再給你拿——”
“我又不嫌你。”夏煜銘嘴裏淨是酸水，胃裏火辣辣的，哪還顧得上這些，直接上手把水奪了過來，擰開瓶蓋就往嘴裏灌，在嘴裏咕咕嚕嚕涮幾下，吐出來，又喝了兩口，把胃裏酸澀的感覺壓下去。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我靠……我跟你說……那人真是個十足的變态。你都想象不到，他手機裏面有什麽！靠，居然有這麽變态的人！我的眼睛和靈魂都受到了污染……”
夏煜銘捧起水來，狠狠地搓了搓臉，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察覺到遲熠然的異色。
“你怎麽了？”夏煜銘湊過去，用濕漉漉的眼睛打量遲熠然，有氣無力地說，“我說怎麽找不着你，原來你跑這兒來了。你不會也吐了吧？”
遲熠然沒有說話，搭在洗手池上的手指蜷了蜷。
“你剛才那一招好厲害！真的帥爆了！我都看不出來，你居然這麽能打……”夏煜銘抽抽鼻子，吐出一口氣，回想起剛才的局勢，感覺自己表現得太low了，于是給自己找理由，“好吧，我承認我可能喝得有點多，反應遲鈍。要是在平時，我解決這個人渣根本不在話下。”
“嗯”遲熠然終于出聲。
仿佛那句“站穩了”緊貼着耳朵傳進來，和心髒發生了共振，這低沉的聲音讓夏煜銘的耳朵發燙。他用沾水的指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一股熱意拱上大腦，他直勾勾地盯着遲熠然泛紅的手指，借着酒勁開口：“你好像不太舒服啊。我之前一碰你，你就很難受的樣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早知道就不讓你跟我來了。對不起啊。”
遲熠然看着少年低垂的眉眼，一顆心被他這聲喑啞失落的“對不起”敲出一個窟窿，滿腔翻湧的情緒試圖掙紮破出。喉間像是哽了什麽東西，他咽了咽，欲言又止。
他張張嘴，再次欲言又止。
最終，他擡起左手，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低聲問：“你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夏煜銘聞言掀起眼皮，眼珠滴溜溜一滾，眼神從遲熠然身上掃過。
他“呵”了一聲，輕輕笑道：“你是說你戴口罩、不讓別人碰嗎？這有什麽奇怪的？世界上多的是言行怪異的人，有些人還故意把自己搞的很另類，以為那樣就是标新立異。你為什麽因為這一點點的不同，就給自己貼上‘奇怪’的标簽？啊……我知道了，是因為抑郁症嗎？”
遲熠然猝然擡眸，看向夏煜銘，旋即又別開了眼。兩人的眼神一觸即分。
夏煜銘卻捂着臉說：“對不起，我只是無意間看到了你的藥……我想了解你更多一點。其實真的沒什麽，你也不用刻意藏着，有病就去治啊——當然我不是在罵你，反正就是，誰還沒有過不去的檻啊。呼——我到底在說什麽？”夏煜銘語無倫次，不由得咧嘴傻笑起來。
遲熠然看着他的模樣，唇角有了一絲弧度。
當看到那張完美無瑕的臉浮現笑意時，夏煜銘喉間緊了緊。他接着說：“你看看你，長得這麽好看，成績這麽優秀，既會彈鋼琴，又會打架，這麽好的人，為什麽會有那種想法？”
遲熠然的薄唇又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夏煜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裏說錯了，眼睛無措地盯着遲熠然的鞋尖，手中握着塑料礦泉水瓶，想了好一會兒，呆呆地說：“而且，你明明知道自己會難受，還是沖上去抓那個人。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震撼。我要是個女生，我就喜歡上你了。”
聽到這裏，遲熠然眨了一下眼睛，深潭般的雙眼閃着晦暗的光。
夏煜銘說完，感覺這話有些不對勁，臉上熱烘烘一片，連手裏的塑料瓶都好像變得燙手。但他使勁轉了轉被酒精糊住的腦子，又沒反應過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皺眉說：“你……好些了沒有？咱們出去吧。”
遲熠然垂落羽睫，低聲應道。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