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同桌

同桌

夏煜銘從印刷處回來,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左右橫飛地幫各科課代表數試卷、發試卷。

“注意啦注意啦,一大波試卷來襲!”

他把成捆的試卷往講桌上一放,勾勾手指解開繩子,拿起一沓試卷,飛快地清點着:“五、十、十五、加一。”他一步跳下講臺,把數好的試卷交給第一排的同學:“你們這兩列的,十六張。”同學動作熟練地接過來,拿了自己和同桌的那兩份,然後把剩下的往後傳。

“夏煜銘你慢點發!後面的都傳亂了!”米嘉喊道。

“你們這手速不行啊。”夏煜銘一邊從教室這頭飛到教室那頭,一邊感嘆。

“銘哥!我這裏缺一張物理單元測試三!”有個男生喊。

物理課代表是個嬌小的女生,正守着一堆物理試卷焦頭爛額,頭上直冒汗:“單元測試三?沒有多的啊。”

夏煜銘說:“我們把試卷都多數了一份,只可能多,不可能少,你別着急,最後再找找。”

他向後面喊:“等全都發完了,最後一排把多餘的試卷交到講臺上來,缺的同學自己上來找!”

“哎——沒事,我有了!”剛才喊話的同學又說。

全班哄笑。

夏煜銘壞笑道:“恭喜恭喜,幾個月了?”

班裏的笑聲更加肆無忌憚。

“夏煜銘你今天怎麽這麽積極?閑着沒事啊?”米嘉覺得夏煜銘興奮得有點過頭了,雖然他平時也總是一副馬力十足的樣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夏煜銘神神秘秘地一眨眼,“有好消息哦。你猜猜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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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賣關子,有話快說。”米嘉沒好氣道,“沒空聽你瞎白話。”

“據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咱們下一周的下一周,要舉行為期兩天的運動會,之後緊跟着就放國慶假了!”夏煜銘心裏藏不住事,當即全部交代了。

此言一出,全班嘩然。

“啊?真的?”米嘉下意識地向熊初默求證,“小熊,你聽說了嗎?”

熊初默作為高二一班安插在老師身邊的眼線,向來擔任小道消息終結者的角色:“沒有啊。老熊那邊沒信。國慶節放幾天假不知道,學校還沒給老師開會呢。”

夏煜銘卻絲毫不受打擊:“反正秋季運動會肯定是要舉行的,差不多就是這幾天的事。”

他幫着課代表發完了試卷,在講臺上清理戰場。不時有同學上來,說自己缺了哪一張,他就順手幫忙找找。

遲熠然手裏拿着一沓試卷走上前來。他坐在靠窗的最後一排,一般來說,多餘的試卷都會彙集到他那裏——以前是到夏煜銘的手上。

夏煜銘驚奇地看着他交上來的整整齊齊的試卷,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挑幾張空白多的,自己留下當草稿紙,剩下的胡亂卷一卷,或者團一團,反正最後都是扔進廢紙箱當廢品賣掉。

“這麽仔細啊。”夏煜銘小聲嘀咕,待遲熠然将要轉身,又突然出聲叫住他,“哎,你缺嗎?”

前排同學一噎,低下頭,忍不住咯咯笑了。

遲熠然冷淡的眸光掃過來,看上去卻不像以前那麽有距離感。

夏煜銘猛然和他對視一眼。昨天的情形仿佛又在眼前浮現,他有些不自在,趕緊解釋:“我是問你缺不缺試卷。‘你缺嗎’是省略句式。”

遲熠然:“……”他第一次見這樣的省略句式。

“我不缺。”他淡淡地回答,纖長的睫毛下垂,眼角泛起一絲笑意。

前排同學想憋住笑,結果失敗了,笑聲變成了一聲悶哼。

“還有缺的嗎?”夏煜銘大聲問。

一班同學對這種問法已經很熟悉了,後排的同學紛紛應和:“不缺。”

夏煜銘就把剩下的試卷往教室一角的廢紙箱裏一丢,蹦蹦噠噠地蹿向自己的座位。

他原以為會在書桌上看到一派兵荒馬亂的景象,試卷淩亂堆放,旁逸斜出,甚至掉在地上——畢竟他沒有同桌,平時發試卷,只要他不在座位上,就沒有人管他的書桌,前排的同學往往随手往後一丢了事,至于丢到哪裏去就看試卷的造化了。他得自己把試卷斂好,再按照頁碼挨個排序,要不然用的時候不方便找。

正所謂“發試卷一時爽,一直整理一直爽”。整理試卷工程量浩大且無趣,是他最讨厭的工作之一。

但這次卻與以往截然不同。六科試卷分門別類地在桌子上靜靜地躺着,每科一沓,從中間對折,這不容易散架,也就不會弄混了。

夏煜銘随手拿起一沓試卷翻了翻,發現居然連順序和頁碼都排好了!他驚奇地四下環顧,目光落到了最有可能把試卷整理成這樣的人身上。

“喲,這是哪位田螺姑娘啊?”夏煜銘戲谑道。

遲熠然停下筆,擡起頭來,正對上夏煜銘亮晶晶的眼睛。

“謝謝啦,我的好後桌!”夏煜銘揚揚手裏的試卷,“我還是頭一回享受這麽高的待遇呢。”

“不客氣。”遲熠然的表情依舊沒有這麽波瀾。

夏煜銘坐在椅子上,忽然轉過身來,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你說,你要是我同桌該多好,我就缺一個這麽賢惠的同桌。”

說完,他自己都感覺自己太得寸進尺了,不知道哪裏來的底氣,居然敢跟遲熠然說這樣的話。難道是因為昨天撒酒瘋沒被揍?

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算了,你當我沒說,別介意啊。我這人有點蹬鼻子上臉,臣有罪,臣悔過。”說完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了兩拜。

遲熠然還是那樣習慣性地垂着頭,像是對外界的一切變動都保持冷冷的态度。

夏煜銘剛剛坐好,就聽見遲熠然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其實也可以。”

“啊?”夏煜銘唰一下子回過頭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又驚又喜,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遲熠然掀起眼簾,注視着夏煜銘那雙盛着兩灣盈盈笑意的眼睛,雙手在桌面下将指甲掐進了掌心。

“你說你願意和我當同桌?是不是是不是?”夏煜銘急切地确認。

“我……可以試試。”遲熠然反而有些猶豫了。剛才不知怎的,就答應下來了。其實他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一個同桌,最重要的是,他會不會給同桌帶來麻煩。

但是,他突然就很想向前一步。

“嗚——”夏煜銘喜極而泣,“孩子終于要有同桌了!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一個人是什麽過來的!形單影只,孤苦伶仃。只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外無期功強近之親,內無應門五尺之童,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啊!”

遲熠然:“……”原來這也能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夏煜銘下了課就去辦公室找老張。老張面露訝色,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好啊!”

于是,夏煜銘在單了一年之後,成功地擁有了一個夢寐以求的同桌。

這同桌的的确确賢惠得很,平日裏悶葫蘆一個,但是會幫他打水,會幫他整理試卷,還會給他講題,關鍵時刻總是靠譜。

有關運動會和國慶節假期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學生們對于這種消息向來靈通,一傳十十傳百,不知道是誰最先傳的,也不知道最初的版本是什麽樣子,最後傳得五花八門,學校卻沒有給出明确答複,一直吊着大家的胃口。

最先實錘的是運動會的消息。

那天夏煜銘正在教室裏學習,他左手支着腦袋,右手握着筆,斜靠在窗臺上,懶懶散散地翻着比臉還幹淨的化學課本。因為競賽班一直沒有正常上課,所以他現在除了數學,其他的都得重新拾起。

遲熠然端端正正坐在他的右邊,安靜地做着發下來的學案。兩個人中間隔了半米距離——正常情況下,同桌之間的距離是沒有這麽寬的,胳膊碰着胳膊是常有的事,有些愛鬧騰同學的還會搶地盤,你擠我我擠你,最後彼此之間以一道“三八線”約法三章,劃清界限。

但是夏煜銘自從和遲熠然當了同桌,就刻意地往窗臺那邊靠攏,連打打鬧鬧的小動作都少了很多。他怕自己毛手毛腳的,不小心碰到遲熠然,會引起遲熠然的不适。

對此,老張表示非常滿意:誰能想到,他有一天會看見下了課還穩穩當當坐在座位上的夏煜銘呢?班裏少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皮猴兒,連課間都仿佛安靜了,這讓老張的大黑臉都不是那麽黑了。

“銘哥!”有人從後門叫夏煜銘。

夏煜銘擡頭一看,發現是二班的體委宋玉——一個皮膚黝黑、膀大腰粗、和他的名字背道而馳的男生。

夏煜銘起身,把椅子往後一推,從遲熠然身後繞出去。

“怎麽了?”夏煜銘和宋玉還算熟,一方面因為他們都是體委,另一方面是因為宋玉是校籃球隊的成員,夏煜銘高一的時候在籃球隊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要參加競賽,時間緊學習任務重,就退出了。

宋玉朝夏煜銘一招手:“體育老師找咱們。”

“嗯?”夏煜銘精神一振,似乎預料到了什麽,“體育老師?”

果不其然,二十分鐘後,米嘉正要出教室,就看見夏煜銘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差點和她撞個滿懷,帶出的風把她的短發劉海都掀飛起來。

“夏煜銘!你急着投胎啊!”米嘉暴跳如雷。

夏煜銘朝她眨眨眼,一步沖上講臺,揚了揚手裏的一張表格,用黑板擦敲着講桌:“來了來了!運動會通知來了!看到沒有?9月29、30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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