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籃球隊
籃球隊
在經歷了最初短暫的喜悅過後，夏煜銘陷入了大多數體委都曾頭疼的處境——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地招人報名。
高二一班的同學們頭腦發達，四肢卻相對簡單，經年累月的伏案苦讀讓他們對運動會的各個項目望而卻步。
“銘哥，我都八百年沒跳過遠了。”
“我上次跑1000米還是中考體測的時候。”
“我連籃球長什麽樣都忘了。”
“3000米？我怕我會猝死。”
……
“啊——”夏煜銘在椅子上躺屍，伸展開四肢，擺成一個“大”字，“男子3000米，夏煜銘；男子800米，夏煜銘；男子立定跳遠，夏煜銘；男子撐杆跳，還是夏煜銘……”
他用報名表遮住臉，露出一雙凫鹿般靈動的眼睛，眼巴巴地瞅着遲熠然：“同桌，同桌。”
遲熠然擡頭，溫和地“嗯”了一聲。
“你覺得我還能搶救的過來嗎？”夏煜銘眼裏失了光彩，有氣無力道，“我怕我會力竭而亡，成為耀華歷史上第一個在運動會上累死的學生。以後，每年的運動會就是我的忌日，你不要忘了給我燒一雙跑鞋，一身運動服，如果有人撞終點線之前，終點線自己落了，千萬不要驚慌，那是我和你們一起奔跑的亡靈搶了第一，記得把獎杯和獎狀燒給我……”
遲熠然：“……”
正巧米嘉路過，夏煜銘像是見了救星，趕緊跳起來招呼米嘉：“嘉哥！嘉哥！快來！女子800米is waiting for you！”
米嘉挑挑眉，接過報名表，略掃一眼：“喲，送你個封號——撐起一班半邊天。”
“彼此彼此，嘉哥，剩下那半邊天就靠你撐了！”夏煜銘真誠地望着米嘉。
Advertisement
米嘉潇灑地在女子800米、女子立定跳遠和女子4×100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大名：“我不介意你把我這半邊也給撐起來。”
夏煜銘可憐兮兮地看着她，凄聲道：“臣妾做不到啊，皇上！”
“哼。”米嘉開玩笑，冷冷哼道，“做不到？要你有何用？賞你一丈紅，到慎刑司領賞去吧。”說完，把筆帽一扣，像丢令牌一樣丢還給夏煜銘。
筆落到夏煜銘懷裏，他擡手接住，狗腿地說：“謝皇上賞賜！哎嘉哥，你等等！”
米嘉停下腳步，回頭問：“還有何事要奏？”
夏煜銘指着女子4×100剩下的三個空位：“你幫忙把人找齊了呗。順便拉幾個女生把別的項目也報了。”
米嘉眉頭一皺，看上去不情不願，但還是利落地答應了下來：“行，你等着吧。”
“謝謝嘉哥！嘉哥最給力了！”米嘉出馬，一個頂倆，夏煜銘解決了一半心腹大患，又開始琢磨男子的項目。
“同桌，同桌。”夏煜銘又開始呼喚遲熠然，他自從有了同桌，就愈發覺得“同桌”兩個字叫起來順耳動聽，也不叫遲熠然“悶葫蘆”了，改為把“同桌”挂在嘴邊。
“你報幾個項目呗。”夏煜銘把一條胳膊搭在桌子上，腦袋枕着胳膊，從側下方眨眼瞅着遲熠然，眼裏滿是期待。
多參加體育運動，保持積極的心态，這是克服恐懼症的重要方式。
“我……很長時間沒有參加過運動會了。”遲熠然說。他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參加運動會是什麽時候了。大概是小學？
“沒事沒事！”沒有當場拒絕，就說明還有争取的餘地，夏煜銘锲而不舍，希望可以用滿腔的熱情打動悶葫蘆，“如果拿了名次，就是為班級争光，如果沒有拿名次也不丢人，重在參與！”
眼看遲熠然還在猶豫，夏煜銘又下一劑猛藥：“而且我看你身體素質很好啊！上次你抓變态的時候，爆發力明明很強的！‘嗖’一下子就沖出去了，我都沒看清楚，你就把人摁地上了。要不你報一個100米短跑，再報個4×100吧。”
遲熠然看向夏煜銘，深晦的眼底閃動着不明的情緒。
夏煜銘再換策略，決定為了體委的職責和班級的榮譽，抛開無謂的面子。
他閉着眼，雙手合十抵在額頭上，軟聲哀求：“哥，求求你，孩子太難了，救救孩子吧。”再睜開眼時，眼角眉梢都耷拉着，整個人變成了一只蔫頭耷尾的小奶狗。
遲熠然喉結微動，目光落回試卷上，最終應道：“嗯。”
“哎！這就對了！”眼看得逞，夏煜銘立刻就不是乖狗狗了，眼裏閃着狡黠的精光，“友情價，買二送一，再來一個跳高怎麽樣！？”
遲熠然：“……”他第一次見還有這樣買二送一的。
不過，他看着夏煜銘飛揚的眉梢寫滿了歡欣鼓舞，心裏一動，還是答應了下來：“嗯。”
夏煜銘“啪”地打了一下響指，朝遲熠然眨了眨眼，再接再厲道：“那麽，親情價，買二贈二，再報個籃球隊吧。本隊長誠邀遲熠然同學加入高二一班籃球隊，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哦！本隊有資深校隊球員作保障，質量上乘，售後無憂，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跟着銘哥走，第一在我手！”
遲熠然感覺自己陷入了傳銷圈套，被某夏姓犯罪嫌疑人的花式套路套得牢牢的。
夏煜銘成功地攻略了遲熠然，轉而又盯上了前面的邵晔。
“少爺，你看你這一身健碩的肥膘，簡直就是為了鉛球而生的啊！”他還特意把“健碩”兩個字咬得極重。
邵晔摸摸自己肉嘟嘟的游泳圈：……我有一句哥屋恩不知當講不當講。
最終，夏煜銘憑借着超級好人緣（厚臉皮）硬是湊齊了所有項目，并奇跡般地在運動細胞欠發達的高二一班，拉起了一支平均海拔偏低的籃球隊。
老張對此既不表示贊成，也不明确反對，就由着夏煜銘去了。倒是老熊，樂呵呵地說：“好啊，小孩們埋頭學了這麽長時間，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多參加體育活動是好事，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
于是，老張板着一張大黑臉點了頭，同意了夏煜銘“每天中午進行加急訓練”的無理請求。
夏煜銘帶着人到籃球場上去訓練。考慮到籃球場上會有比較劇烈的肢體碰撞，他怕遲熠然會不舒服，在詢問了遲熠然的意見後，讓遲熠然當了替補。
他原本也沒有指望遲熠然能夠上場，招遲熠然進籃球隊，其實隐含着他的一點小心思——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很希望遲熠然能夠出現在場邊。
“我們是一支臨時抱佛腳的球隊，在離比賽還有不到兩周的時候成立。”夏煜銘一邊脫下校服外套，一邊對面前的幾人說，“但是，這并不妨礙我們成為一匹黑馬，大家說對不對！”
鄭義嘲道：“銘哥你這是在做動員演講嗎？”
夏煜銘：“你們難道沒有熱血沸騰嗎？”
幾個人搖搖頭，表示自己的血拔涼拔涼的，并沒有咕嚕冒泡。
夏煜銘撓撓後腦勺：“那好吧，要不我們喊個口號？”
“什麽口號？”衆人詢問。
夏煜銘想了想，眼前一亮：“一班一班，佛系參戰。輸贏不管，打完就算！”
“噗。”“哈哈哈哈……”“這給口號好！”
遲熠然無語地看着幾個人把口號喊得理直氣壯、氣吞山河。夏煜銘還興致昂揚地誠邀他一起喊，他看了看周圍，禮貌地拒絕了夏煜銘的盛情邀請。
盡管一群人口口聲聲喊着“佛系參戰”，一到球場上，大家還是打起了滿分的精神，拿出了啃競賽題的勁頭，一個個把渾身的勁都使了出來。
“耗子！注意運球規範！剛才翻腕了！”
“老鄭！你外線準頭好，穩住了，到時候你做後衛。”
“把球拉回來，做假投籃，等對方蓋帽，馬上下球！突破！”
……
遲熠然坐在看臺邊上，眼睛跟着球場上那個身姿矯健的少年，看着他旋風一般帶球過人，躍起上籃，眉眼間滿滿都是張揚的意氣，仿佛能将天地間所有的熾熱與光芒彙聚一處，整個球場都因他光彩煥發。
少年配球場，熱血沸騰，激情澎湃。
“同桌！”夏煜銘飛奔過來，撐着膝蓋在遲熠然面前喘氣。他穿的是一件純棉白色T恤，彎下腰時領口大敞，露出了修長脖頸下白皙骨感的鎖骨。
夏煜銘拉起衣領，擦了擦鬓邊滾落的汗珠：“給我水。”
遲熠然把夏煜銘的水壺遞過去。
其他的同學也過來休息。鄭義問：“遲哥怎麽不練球啊？”
夏煜銘用手背抹抹嘴，挑起一邊眉壞笑：“他是替補，過來給咱們幹後勤的。”
遲熠然忽然脫了校服外套，拾起了滾在腳邊的籃球，雙手轉了轉，找找感覺。
他站起身，對夏煜銘說：“隊長，我也想上場訓練。”
夏煜銘正仰頭喝水，聞言動作一頓。他放下水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般愣愣地問：“你可以上場訓練嗎？”
遲熠然看着他呆呆的樣子，輕聲笑了笑：“我想試試。”
想走出安全區，想克服恐懼，想和他并肩站在陽光下，想和他們一樣肆意奔跑，開懷大笑。
遲熠然第一次産生如此強烈的願望。
夏煜銘和遲熠然面對着面，猛然回過神來，立刻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眼底雀躍着歡欣的光：“當然可以了！”
他拍了拍手，召集衆人：“嘿！兄弟們！咱們一會兒練3對3，我和鄭義、耗子一隊，老文和張啓明，還有我同桌一隊。”
他示意其他人去準備，又轉向遲熠然，捂着嘴小小聲說：“到時候你和我對打，你不舒服的話就告訴我。”
遲熠然垂眸點頭。
夏煜銘看四周沒有人注意到這邊，忽然湊上去，朝遲熠然伸出手。
遲熠然條件反射地就要向後退去，卻被夏煜銘一把扯住了衣服。
沾着汗水的指尖輕拂過微涼的耳廓，讓敏感的耳朵頓時發起燙來。
夏煜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遲熠然的口罩摘到了手。他把口罩在遲熠然眼前一晃，狡黠地笑道：“劇烈運動不适合戴口罩，要不然會缺氧的。隊長為了你的生命安全，把你的口罩沒收了。”
說完，他把黑色口罩折了兩折，随手塞進了自己的褲兜。
口罩被別人突然摘下，遲熠然喉間一緊，抓着籃球的手指驀地發力，指甲都變得發白。
他悄悄地做了一個深呼吸，鎮定地勾起唇角，壓着聲音中的顫意：“嗯。”
但他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夏煜銘的眼睛。夏煜銘料想他可能會緊張，于是腦筋一轉，開玩笑地說：“你臉紅了哎，難不成害羞了？”
他一把搶過遲熠然手中的籃球，從左手抛到右手，在指尖一轉：“開弓沒有回頭路，既然邁出這一步，那就不要有顧慮。上了你銘哥的賊船，就是我罩的人！”
他用力把籃球往地上斜斜一砸，籃球彈跳着向球場中央飛去，夏煜銘跟着球跑兩步，絲毫沒有羞恥心地扯着嗓子唱道：“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呀，莫回呀頭~”
遲熠然：“……”
好吧，這一招還真管用，他确實不緊張了，現在只想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