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勝利

勝利

“我操！你幹什麽！”鄭義一個箭步沖過去，揪住夏則安的領子。

劉浩跑到文星航身邊，搭了把手，把他從地上拉起來。夏煜銘則跑過去拾起了文星航的眼鏡。

眼鏡被甩到地上，鏡片的質量還不錯，居然沒有四分五裂，但是從中間裂開了好幾道紋路。

“沒事吧？”夏煜銘拍拍文星航的背。

文星航捂着額角搖了搖頭：“沒事。”

“裁判！他惡意犯規！”鄭義眼中怒火灼燒，鼻孔朝着夏則安。

夏則安擺出一副無辜臉，兩手一攤：“我可不是故意的。怎麽，你想打人啊？”說着，挑釁地比了個中指。

“老鄭！老鄭！”張啓明拉住鄭義，又轉頭瞪夏則安，“我警告你老實點！”

高一六班的人也都聚過來。

粉球鞋給夏則安撐腰：“你們自己摔着，怪我們喽？”

“多大點事兒啊。”瘦高個抱着懷，不屑地嗤道，“就這種身體素質，還想上球場？”

“你——”鄭義攥起了拳頭，被夏煜銘一拉胳膊，擋在了身後。

夏煜銘冷冷地看着夏則安：“打球就好好打，別淨想些歪門邪道，又不是輸不起。”

“我操！誰走歪門邪道了！你放什麽屁！”高一六班的人護着夏則安。

雙方吵吵嚷嚷，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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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及時趕過來調解，兩邊的人才收斂了騰騰的殺氣，互相瞪着分開了。

夏則安被判犯規，但高一六班并沒有太大損失。反倒是高二一班這邊，盡管文星航沒有什麽大礙，但他的眼鏡摔壞了。作為一個近視800度的四眼，文星航痛失兩眼，看世界就像霧裏看花，坐下的時候一屁股坐在了老熊的手機充電器上，被硌了一個激靈。

“銘子，我打不了了，我現在三米之外六親不認，五米之外雌雄莫辨了。”文星航哭喪臉訴苦。

“沒事。”夏煜銘把一瓶礦泉水遞到他眼前，“你好好歇着，讓我同桌上。”

說着，他看向遲熠然，露齒一笑：“同桌，該你了，沒問題吧？”

“嗯，沒問題。”遲熠然沉聲說。

高二一班，遲熠然作為文星航的替補上場罰球。

夏煜銘把球在手裏習慣性地一轉，随手扔給遲熠然：“接着！”

遲熠然應聲接住球。他感覺到全場的目光都彙集到了他身上，這讓他如芒在背，手上的動作開始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暗示自己放松。

高一六班的人在不停地起哄幹擾，場邊的觀衆在高聲喊着加油，吵吵嚷嚷的聲音在遲熠然耳邊交織成一張嗡鳴的大網，将他纏繞束縛。一片嘈雜聲中，他突然捕捉到了那個清亮的聲音：“同桌！這球你肯定能進！”

遲熠然的目光在空中與夏煜銘交會。夏煜銘朝他豎了個大拇指。這個隐秘的小動作讓遲熠然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任憑世界紛紛擾擾，他的眼裏只有這一個身影，他的耳朵裏就只有這一個聲音。

他把籃球在手裏左右拍了拍，瞄準籃筐，輕輕一踮腳尖，手上發力，将球抛出。

伴着觀衆不斷上漲的分貝，籃球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抛物線，穩穩落入籃筐。

“漂亮！”夏煜銘竄過來，“來擊個掌！”

遲熠然淡淡一笑，聽話地照做了。

“張啓明替老文的位置。老鄭和我同桌打後衛。一會兒我專攻籃下，你們壓三分，耗子掩護我。”夏煜銘眼睛盯着比分牌，“咱們勝算不小。加油幹！”

夏煜銘伸出手來，幾個男生依次把手搭上去。夏煜銘見遲熠然愣着不動，就朝遲熠然使了個眼色，遲熠然走過來，也虛虛地把手放在了最上面。

“加油！”幾個人一起吼了一聲。

一班同學們瘋狂的吶喊助威：“一班、一班、NO.1！”還有專門給遲熠然加油的：“遲哥加油！遲哥最帥！”

遲熠然自從上了場，就引起了看臺上不小的騷動。夏煜銘清清楚楚地看見不少女生明目張膽地舉起了手機，對着這邊“咔咔”一通狂拍，還沖着遲熠然尖叫，絲毫不在意暴露自己違紀——反正笑面胡主任一向對籃球賽不感興趣，來突襲的可能性不大。

遲熠然只是低着頭走路，對這些置若罔聞。

夏煜銘莫名有些不爽。他湊近遲熠然，勾上了他的肩膀。

“同桌，你把我的風頭全搶光了。”夏煜銘狀似不滿地湊在他耳邊低聲埋怨，“你一上場，他們就不喊‘銘哥最帥’，改成喊‘遲哥最帥’了。”

“你比我打得好。”遲熠然說。

“唉，甭管打得怎麽樣，在這個顏值至上的時代，你即使一個球都進不了，電線杆似的往這兒一戳，也能讓她們瘋起來。”夏煜銘一語道破這殘酷的真相，“你看對面那粉球鞋了嗎？就長得像課本上山頂洞人的那個。他們班超過一半分都是他得的吧，怎麽樣，有你出場轟動嗎？”

遲熠然：“……”

比賽繼續，但是離上半場結束僅僅只有五分鐘。一班換了人，又調整了戰術，因而一上場就被勢頭正猛的高一六班壓了一頭。六班又進一球，眼看就要把落後的比分追平了。

夏煜銘瞥了一眼時間——離上半場結束還有30秒。球在楊洋手裏拍着，鄭義向前一傾身，逮住機會把球掃了出去。球往遲熠然的方向飛去。

遲熠然接住了這個傳球，對面立刻來了兩個人。此時，夏煜銘已經從罰球線□□到了籃下，朝遲熠然大喊“同桌”，遲熠然應聲躍起，躲過伸來截球的兩雙手，将球遠遠投向夏煜銘。

粉球鞋趕緊往回跑，但夏煜銘就在籃板下，他們根本來不及回防。只見夏煜銘騰空而起，接住了這個又高又長的傳球，緊接着在半空中旋轉回身，直接将球灌進籃筐！

一個完美配合的空中接力！

一班立刻炸開了。喊聲、尖叫聲、口號聲震天響，讓人懷疑他們每人都嗑了一整盒金嗓子喉片。

“怎麽樣？帥不帥！”夏煜銘意氣風發地跑下場來，目光灼灼地盯着遲熠然。

遲熠然唇角微挑，一言不發。

倒是邵晔猛地撲到了夏煜銘身上，鉗着他的肩膀一通猛晃：“啊啊啊啊啊——兒子你太他媽帥了！爸爸太自豪了！”

夏煜銘被他搖得暈頭轉向：“兒子你別晃了，我快吐你身上了！”

“銘哥帥爆了！”鄭義手裏拿着一瓶水，潇灑地跟夏煜銘對了一下拳頭。

“哎哎哎！看這裏！老熊抓拍的照片！”劉浩拿着老熊的手機，一臉興奮地招呼衆人。

“嚯！老熊這攝影技術。”夏煜銘啧啧稱贊。

老熊用了連拍，夏煜銘最後這個扣籃的每個瞬間都被他捕捉了下來，竟然一連串拍了二十多張，連在一起看，就好像電影的慢動作。

少年充滿力量的身形像一頭蓄勢的獵豹，飛身躍起時，寬大的白T恤随風掀起，露出一截勁瘦的窄腰，整個人又像是一只直沖雲霄的白色飛鳥，帶着淩厲和鋒芒，向天空發起挑戰。

“銘哥好腰力啊。”劉浩感嘆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衆人笑成一團。

再往前翻，老熊還照了很多照片。大家坐在看臺邊上歇着，你一言我一語地點評着這些照片。

“老師，一會兒把這些照片發到群裏行嗎？”鄭義問。

老熊笑眯眯的：“沒問題。”

下半場開始，兩邊休整過後重新上陣，盡管都十分疲憊，還是卯足了勁狠命地拼。兩個班的觀衆也都動力不竭，放開喉嚨毫不含糊，兇狠程度絲毫不亞于大媽罵街。

“老鄭從側面掩護，耗子等我到掩護位置之後從右邊突破，我找機會上籃。”夏煜銘說。

對面夏則安帶球過掉張啓明，夏煜銘守在中線附近，迅速過去截球。

夏則安犯規四次，要是再犯規就得被罰下場了，表情充滿了憤懑與挑釁。夏煜銘不被他激怒，裝作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閃身去搶他手裏的球。

夏則安眼神狠厲地盯着夏煜銘，絲毫不顧左邊線上示意他傳球過來的粉球鞋。夏煜銘不跟他浪費時間，輕輕松松截下了球。粉球鞋懊惱地罵了聲“靠”，立刻和另外兩個人攔住夏煜銘去路，夏煜銘眼看不好突破，便側身一勾，籃球擦着兩個守衛的指尖飛向鄭義。不料楊洋中途截下了球，拿到球立刻狂奔。粉球鞋配合着移動到中線，兩人默契傳球。劉浩趕緊切回籃下，等着搶籃板，夏煜銘也馬上往回沖。

粉球鞋翻身強突，夏煜銘彈跳暴起，将球砸了下來，籃球在地上一彈，粉球鞋伸手去搶，籃球卻被劉浩得手。

劉浩搶到球轉身就往對面籃筐方向沖。對手迅速回防，劉浩把球甩給接應的鄭義。

楊洋死死防着鄭義，鄭義兩步跨到左邊線上，突然側身做了一個假投籃動作，趁楊洋想要蓋帽時迅速下球，将球運到左手，一步掠過楊洋，再拿球從頭頂上猛地一勾，試圖進球。

無奈角度刁鑽，籃球擦着籃筐的邊彈了出去。守在籃下的高一六班隊員将球拿到手。

夏煜銘和張啓明配合截下了這個球，夏煜銘拿着球飛一般就壓到了對方籃下，硬是頂着兩個防守的人上籃，被蓋了帽，六班的其他隊員回撤，劉浩和張啓哲同樣擠到籃下，籃球在衆人手中起起落落，最後還是讓夏煜銘一個背筐将球拱了進去。

這樣争成一團亂麻的進球沒有什麽觀賞性，但是得分可是實打實的。場邊觀衆看到了比分變化，又是一片沸騰。

不過，他們沒有高興太久，六班很快就回敬了他們一個進球。

幾個回合後，雙方各有勝負，但高二一班還是保持了優勢，比高一六班多了五分。

但接下來，高一六班一個個殺紅了眼，輪番打了好幾輪快攻，竟然把比分追了上來。高一那邊的觀衆喊聲震天，六班在球場上高歌猛進，士氣大振。

一班感受到了威脅，叫了暫停，将六班的勢頭打斷。之後，一班死死守住籃筐，再也沒有讓高一六班得手。兩邊陷入膠着狀态，體力也都消耗殆盡，每個人都氣喘如牛，揮汗如雨，卻還憋着一口氣，強撐着不敢懈怠。

離比賽結束還有三分鐘，雙方都拼了命。夏煜銘一聲暴喝，震耳欲聾，在籃球離籃筐近在咫尺的危急時刻一個蓋帽，将球砸了下來，好像他的嗓門能和力量成正比一樣。搶籃板的劉浩馬上将球掃出去，傳給中線的張啓明，張啓明接到球後拔腿狂奔，後面呼呼啦啦追了一大群人，這場景活像科教頻道《走進自然》裏的非洲草原捕獵現場。

一群人在高一六班的籃下搶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和瘋了似的，紮成了一堆，讓人分不清這條胳膊是誰的，那條腿又是誰的。場邊的觀衆也都緊張得跳了起來，聲浪伴着熱意一股股地直撲過來。

眼看只剩下不到一分鐘。一陣混亂中，不知道是誰把球怼了出來，離得最近的劉浩立刻抓住機會，逮住球就跑。然而粉球鞋就跟屁股着火一樣，“嗖”一聲坐着火箭射了出來，在劉浩還沒有沖到三分線時就追上了他。

還有二十秒。

劉浩已經體力嚴重不支了，他不敢戀戰，嘶啞着嗓音吼一聲“遲哥”，用盡最後的力氣，将球朝遲熠然發射出去。

遲熠然站在三分線上，眼睛裏映出了飛速旋轉而來的籃球。

“同桌！這球你肯定能進！”

夏煜銘的餘音猶自回響耳畔，遲熠然接到球，沒有絲毫猶豫，起跳，後傾，球出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籃球牽動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場邊的嘈雜瞬間消音。

還有十五秒。

籃球劃出了一道淩厲的弧線，正中籃筐。

“啊啊啊啊啊——”一班人集體瘋了，米嘉和楊梓萌手牽着手變成了跳跳糖，邵晔緊緊摟着文星航，一身宣軟的肉把文星航擠到呼吸不暢，就連熊初默都激動到看上去能一蹦三尺高，可惜身體不給力，剛一離地就墜了下來，倒在地上還咧着嘴傻笑。

還有十秒。

高一六班的人把球搶到手，試圖垂死掙紮，剛跑到三分線附近，終場的哨聲就響了。

遲熠然一球定勝負，高二一班勝。

“同桌！真給力！”夏煜銘迎着遲熠然走過去，揪着領子擦汗，張開雙臂笑容燦爛，“來抱一個！”

遲熠然咽了咽，還沒平複下來的心跳不緩反快，一下一下撞擊着胸腔。

夏煜銘見他沒有拒絕，便很自然地湊了上去環抱住他，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在他耳邊說道：“幹得漂亮！”

遲熠然擡了擡手，将發抖的指尖緊緊攥在手心裏，夏煜銘的汗滴落到他的身上，和他自己的汗水融在一起。他垂着眼睛，低聲應道：“嗯。”

夏煜銘放開遲熠然，轉身跟劉浩撞了一下肩膀，幾個人勾肩搭背走下場。

夏煜銘向班裏的同學走過去，兩手指向天空，打了一聲呼哨：“高二一班！This is for you ！”

這是今年NBA上騎士隊時隔52年重獲冠軍時，詹姆斯吼出的一句話。夏煜銘他們雖然還沒有得第一，但作為一支不被看好的冷門球隊，殺進前三強已經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這也意味着，在這場艱難的戰役之後，他們有機會得到冠軍，成為當之無愧的黑馬。

此言一出，不論懂籃球的還是不懂籃球的，都立刻被點燃了熱血，将所有的吶喊與熱忱盡情釋放。沒有什麽比努力過後取到應得的成績更讓人欣喜難耐。

有人歡喜有人愁，高一那邊本以為競賽班的學生一個個都是書呆子，缺乏運動，很容易就能被打敗，沒想到卻啃上快硬骨頭。

“嘁，又不是冠軍，這麽嘚瑟。”有人說。

這顯然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一班人哪裏肯吃癟：“怎麽，還不服氣啊？有本事你們也進前三。”

“走了，走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楊洋身為隊長，不想讓隊友和對手之間起争執，盡管輸了比賽，他也十分痛心，但不至于連這點氣量也沒有。

夏則安卻不幹了。之前剛開學的時候，他見楊洋的媽媽是班主任，就把楊洋拉入他們的小團體中，稱兄道弟，借以在班主任那裏占到便宜。可自從知道了楊洋和夏煜銘是發小，他就越發看楊洋不順眼。楊洋又是那種老老實實的性子，和他們興風作浪目中無人的派頭十分合不來，因此他們小團體中的人少不了排擠楊洋。

“你管得着嗎！”夏則安早就不服楊洋管了，“別以為你是隊長老子就得聽你的！要不是你媽，你看誰選你當隊長！”

楊洋臉紅脖子粗，老實人也發火了：“夏則安！有你這麽說話的嗎！行，你有本事你當隊長，你打球的時候光顧着自己往前沖，自己拿分，有考慮過和別人配合嗎！”

鄭義在一旁見到他們內讧，忍不住沖楊洋說：“唉，隊裏有這麽一號人物，你這隊長當得也真夠心累的。”

“滾！”夏則安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進行無差別攻擊。

鄭義一噎，皺了皺眉頭：“不是，我說，你這人怎麽這樣啊？你打球不守規矩，我同學眼鏡都被你弄壞了，我們還沒說什麽，你倒是先罵起人來了。”

夏煜銘過來：“別跟他一般計較，咱不搭理他就行了。”說着，攬着鄭義的肩膀就要轉身。

“操|你媽，夏煜銘你在這得瑟什——”夏則安罵道。

夏煜銘腳步一頓。

夏則安話說到一半，眼前掠過一道黑影。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臉上就已經挨了重重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