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出頭

出頭

誰都沒想到,平時總是一副笑模樣,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夏煜銘會突然暴起,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拳将夏則安打得鼻青臉腫。

離得最近的鄭義猝不及防地張大了嘴,愣成了木頭人,三秒後才感嘆道:“靠,銘哥揍得好啊。”

夏則安整個人都懵圈了。他用手捂着臉,擡起頭撞上夏煜銘狠戾的眼神,這才被劇痛刺激到大腦皮層。

“是你自己上趕着找揍。”夏煜銘甩甩手,目光如冰鋒,丢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夏則安面露兇光,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趁夏煜銘轉身不備,猛地拽起夏煜銘的衣服,提起拳頭就揮向夏煜銘。

說時遲那時快,拳風尚未觸及夏煜銘的臉頰,夏則安的手臂就被另一只手死死鉗住了。

那只手白皙如玉,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乍一看十分文弱,根本不像是會打架的人的手。但那力量卻容不得小觑,竟是扭着夏則安的手臂,将他的胳膊回折反絞。夏則安疼得大叫一聲,另一只手不由得松開了夏煜銘。

夏煜銘剛剛擺出迎戰的姿勢,還沒來得及出招,就眼睜睜地看着對手在眨眼間被遲熠然撂倒在地,登時目瞪口呆。

鄭義看夏煜銘被突然襲擊,還沒反應過來,只覺身側一陣風刮過,再次在原地愣成了木頭人,三秒後複感慨道:“靠,遲哥牛掰啊。”

衆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突發狀況,四周一陣騷動,有人好奇地伸着脖子張望,發出“我靠”的驚嘆,有人看着夏則安挨揍,不禁“嘶嘶——”抽氣,還有人大聲喊着“老師,這邊有人打架”。

夏則安從地上一躍而起,正欲反擊,冷不丁聽見一聲怒喝:“幹什麽呢!”

夏煜銘聽到這個聲音,喉間動了動,咬着嘴唇放下了拳頭。楊洋和粉球鞋幾個人則趕緊沖上來,把夏則安往後拉。

夏則安被同學架住了胳膊,還在不停地撲騰,狠命地踢蹬着雙腿,嘴裏不停地叫罵。

老熊冷着臉呵斥:“膽子挺肥啊!學校是你們打架的地方嗎!”老熊平日裏和顏悅色慣了,就算是一班的同學,也從來都沒有見過老熊發火的樣子,此刻他突然拿出了威嚴,當即便将所有人震懾住了。

夏則安喘着粗氣,惡狠狠地瞪着夏煜銘,整了整被扯歪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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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煜銘垂着眼睛,面色鐵青。

“誰先動的手?”老熊質問。

高一六班的瘦高個立刻指控:“他先動的手!”

老熊驚異地看了夏煜銘一眼——按照他對夏煜銘的了解,這小子不是容易沖動的人。

夏煜銘感受到了老熊的目光,低着頭癟癟嘴:“是我。”

瘦高個指着遲熠然:“還有他!操,下手忒狠了。”

老熊更是意外——他實在想不到,像遲熠然這樣不聲不響沉穩持重的人,也會跟人動手。

鄭義着急了:“老師,是他先罵人的!罵得可難聽了!”

老熊皺着眉頭将目光轉向夏則安:“你罵什麽了?”

夏則安翻着白眼不說話。

老熊其實是偏袒夏煜銘的,畢竟夏煜銘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他絕對相信夏煜銘的人品。反觀對面那個鼻孔朝天目中無人的小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善茬。

但是,是夏煜銘先動的手,這個行為的性質就太惡劣了。

老熊斟酌着說:“我不是班主任,你們打架鬥毆不歸我管。我這就通知你們班主任還有教導主任,你們去他們那裏解釋清楚。”

一聽這個,夏則安嚣張的氣焰才稍稍收斂了些許。但他還是忿忿的,不住地用眼神剜着夏煜銘,恨不得将之剝皮剔骨。

“行了行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老熊驅散人群,對楊洋說,“通知你班主任,你們同學打架受傷了。你們先來個人,帶他去醫務室清理傷口。”

夏煜銘的那一拳用了□□成的力氣,夏則安的半邊臉已經腫成了豬頭。遲熠然又把他摁在了粗糙的地面上,給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增添了好幾處擦傷。

待高一六班的人把夏則安帶走以後,老熊轉向夏煜銘和遲熠然:“唉,這麽沖動幹什麽?你們把人家打傷了,理虧的是你們。有什麽事不能心平氣和地說話呢?”

夏煜銘偏着頭,避開了老熊的眼睛,語氣卻異常堅定:“不能。”

老熊一噎。

鄭義分辨道:“老師,要我說,銘哥沒錯,那人就是欠揍!要不是遲哥比我反應快,我就上去揍他了!”

老熊哭笑不得地瞪了鄭義一眼,沒有絲毫殺傷力:“那你小子也一起挨罰去吧,看你班主任不把你削掉一層皮!”

文星航湊過來小聲說:“我也早就想揍他了。銘哥你幫我報了一鏡之仇,太爽了!你要是挨罰的話,我幫你分擔。”

夏煜銘的心情本來被夏則安攪得一團糟,聽見文星航這麽說,他忽然就釋然了,低聲笑道:“什麽叫‘一鏡之仇’?”

文星航拎着壞掉的眼鏡腿:“喏,新成語。”

老熊瞥了他倆一眼:“你們覺得自己說話很小聲嗎?”

“哈哈哈……”一班的學生們一點都不怕老熊。

“行了。你們這群小子啊,年輕氣盛,就是容易沖動。我告訴你們,用打架來解決問題,是最得不償失的。”老熊推搡着夏煜銘的後腦勺,“你們倆,跟我去找你們班主任。米嘉,你帶隊回班。”

夏煜銘和遲熠然站在教導處門口,老張進去和笑面胡打招呼。這場鬥毆雖然及時被制止了,但畢竟涉及到不同年級的兩個班,還有人受了傷,因此鬧出了不小的動靜,驚動了教導處。

夏煜銘原本低着頭,吊兒郎當地站着,餘光瞥到遲熠然站得筆直的身影,不由得發笑。他想忍着笑,憋得胸腔發顫,最後還是沒忍住,仰起頭來倚在牆上笑出了聲,肩膀一抖一抖的,短而柔軟的頭發在牆壁上蹭得淩亂。

遲熠然莫名其妙:“笑什麽?”

“我沒想到你會出手。”夏煜銘歪過腦袋來,笑盈盈地注視着遲熠然,“我看見你把他摁在地上摩擦,我真的是……啧,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

遲熠然低着頭,讓人看不清神色。他突然言簡意赅地吐出兩個字:“爽嗎?”

夏煜銘瞪大了眼睛:這是悶葫蘆說話的風格嗎?

他像卡殼一樣呆呆地望着遲熠然,五秒後突然通了電,瘋狂點頭:“嗯嗯嗯!當然爽了!”

“爽不就完了。”遲熠然說。

“沒想到啊同桌,你居然還是個性情中人!讓我刮目相看啊!”夏煜銘驚訝得跳了起來,仿佛重新認識了遲熠然,“像你這樣的好學生,以前沒進過教導處吧?”

遲熠然垂着纖長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笑意:“沒有。”

“喲,我同桌為我破例了,榮幸榮幸!”夏煜銘擡眼看天,“不過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

遲熠然掀起眼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怎麽,我看上去不像好學生嗎?”夏煜銘站直了身子,擺出臊眉耷眼的內疚表情,一副溫良恭儉讓的道德标兵形象,“唉,我可老實可聽話了,一直都是零違紀。”

遲熠然看着夏煜銘瞬間披上了無辜小白兔的外衣,頗為無語地勾了勾嘴角。

“不過我确實挺驚訝的。”夏煜銘把可憐無辜的标簽一扔,又恢複神采奕奕的常态,“你是不是練過啊?上次也是這樣,你一出手就快穩準狠,一招制敵,是專門練過擒拿格鬥嗎?”

“嗯。”遲熠然低頭應道。

夏煜銘好奇地上下打量遲熠然,突然伸手抓住遲熠然的胳膊,在他的肌肉上捏了捏,又順着胳膊捋下來,搖頭感嘆:“人不可貌相啊!你這模樣可一點都不像會打架的。隐藏得夠深的。”

他的目光落到遲熠然的手上。這樣精致的一雙手,他只能想象得到它們在黑白鋼琴鍵上飛躍的樣子,卻難以想象到它們緊握成拳的兇狠模樣。

“防身而已。”遲熠然還是會因為他的觸摸而緊張,又被他抓得癢癢的,于是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壓着聲音道,“又不是天天打。”

“啧啧啧。防身?誰敢欺負你啊?難不成還真有人觊觎你的美色?”夏煜銘撚着下巴輕輕搖頭,“你這麽厲害,我都不一定有機會欺負你。”

遲熠然:“……”

夏煜銘被遲熠然的眼神射中,一股危機感莫名地從腳底直竄上頭皮,他趕緊嬉皮笑臉拍着遲熠然的肩膀:“哪裏哪裏,我同桌這麽好,我怎麽可能舍得欺負你啊?咱倆現在可是一起進過教導處的交情了,以後就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哥們兒!”

遲熠然眼底深深,一邊唇角微挑,對夏煜銘的中二抽瘋言論不置可否。

正說話間,樓道裏走來了兩個人,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女老師,夏則安怨氣沖天地跟在她身後,胳膊和腿都塗上了藥,臉上的腫脹尚未消去。

夏煜銘立刻把胳膊從遲熠然身上拿下來,規規矩矩站好,恭敬地喊“老師好”。

女老師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唉,煜銘。”

遲熠然第一眼見到這位女老師,就感覺這她有些眼熟,聽到這女老師對夏煜銘的稱呼,心裏略略驚奇,忽然想起來自己是見過這位女老師的——在他剛剛轉校來的那個雨夜,夏煜銘給他打着傘回家,路上碰到的那個和藹可親的阿姨便是這位老師。當時她還囑咐夏煜銘,天涼了要添衣服,結果夏煜銘第二天就發燒了。

他僅僅和夏煜銘相識了一個月,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每分每秒都仿佛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成為他記憶裏不可多得的亮色。

這位女老師就是楊洋的媽媽,夏則安的班主任陳老師。

夏煜銘在她面前低着頭,悶聲說:“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狡黠的小狐貍僞裝得及其巧妙,分明是一副老老實實誠懇認錯的态度。

陳老師沒有再多說什麽:“你們都進來吧。”

三個學生跟在她身後進了教導處。

楊洋的媽媽之前并不知道夏煜銘和夏則安還有這麽一層關系,不只是她,就連拉架的老熊也不知道,更別提老張和笑面胡了。

在調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後,笑面胡先是以教導處主任的身份對三名肇事者進行了嚴肅的批評教育,将校規校紀重申一遍。

夏煜銘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在左右腿上來回換着重心,遲熠然依舊垂眸而立,身姿筆挺,夏則安兩手揣兜,撇着嘴,表情十分不屑。

“你們互相道個歉,把這事掀過去,我就不罰你們了。”笑面胡說。

夏煜銘和夏則安的這層關系讓他也很為難,他不想懲罰誰,是因為不好把握懲罰的度,如果有失偏頗,只會讓兩人的關系雪上加霜,還會給學生們留下嚼舌根子的機會,到時候兩個人的恩恩怨怨被扒出來,雙方都少不了被人評頭論足,對幾個孩子的影響都不好。于是他只能選擇讓雙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夏則安一點都不領情,抱着懷罵罵咧咧道:“操!憑什麽我挨打了,還要給他道歉!”

陳老師皺眉呵斥:“夏則安!這是在教導處辦公室!你注意态度!”

老張看向夏煜銘。

夏煜銘抿了抿唇,眼睛盯着地板的縫,條理清晰地回答:“對不起,老師。我知道我不應該違反校紀。您要懲罰我,我都認,但是,我不認為打了他就是我的錯,也絕對不會給他道歉。”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這是原則問題。”

笑面胡被他這平靜卻強硬的态度結結實實地噎了一下子。

老張又看向遲熠然,用眼神示意他表個态。

遲熠然面無表情:“我和他一樣。”

夏煜銘聞言偏了偏頭。

他表面上淡定,其實也心虛。但遲熠然站在他旁邊,讓他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忽然就有了依靠。這句話像一滴蜜落在他的心尖上,漾開了甜絲絲的滋味。

笑面胡對這幾個油鹽不進的學生很是無奈:“那你們三個人每人扣三分的班級評估分,打人的這兩個,罰你們打掃慎思樓前面的衛生區一周。如果産生了醫藥費,就由打人的賠給被打的。”

夏則安不服氣:“嘁,就知道你們都向着他。”

“有你這樣跟老師嗆聲的嗎!?”陳老師為自己班學生的低素質而氣惱。

笑面胡睜大了他那雙總是眯着的眼睛:“高一六班的學生不尊敬師長,也罰去打掃衛生區!周一升國旗的時候全校通報批評!”

出了辦公室,夏則安跟在夏煜銘身後,聲音充滿戾氣:“你給我等着!別以為有他們撐腰,我就拿你沒辦法!”

夏煜銘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冷冷道:“我勸你別沒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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