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驚魂

驚魂

夏煜銘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僵在了原地，顫着聲音問：“同桌……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遲熠然掃了一眼手機定位，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師傅，去地中海華庭，麻煩快一點。”

“有人喊救命……應該是人吧？”夏煜銘弱弱地問。

遲熠然：“……”不是人還能是什麽？他很想知道夏煜銘到底為什麽害怕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你還真相信世界上有鬼啊？”

夏煜銘定了定神：“我當然不相信！我過去看一眼。”說着，拔腿奔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那一聲“救命”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聲息，不過人在緊張的時候感官格外敏感，夏煜銘憑借那一道聲音便判斷了方向和距離，從一片樹林裏穿了過去。

燈光依稀透過枝桠，夏煜銘隐匿在樹後，撥開樹枝張望。

灰敗的爛尾樓前，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停在小路上，像是黑暗中出沒的幽靈。車燈照在路上，映出三個影子。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将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挾在中間。

那身影格外熟悉，黑色超短裙圓頭小皮靴，夏煜銘在幾個小時前剛剛見過。

夏煜銘呼吸一滞，驀地攥緊了手機。

“我靠！楊梓萌？同桌你快報警！”夏煜銘壓低聲音迅速朝電話那頭說，“一輛河北牌照的五菱宏光，一個瘦高黃毛，一個戴金鏈子的光頭，還有一個司機，車牌號是……”

遲熠然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你小心一些！”

電話裏傳來一陣“嘟嘟”的忙音。

遲熠然眉頭緊蹙盯着手機，薄唇緊抿，挂斷電話，立刻報警。

“娘的！這小妮子怎麽醒了？還踹我裆！”穿黑襯衫戴耳釘的黃毛把楊梓萌往面包車後座上一丢，一雙三角眼裏閃着陰鸷的光，“看老子不玩死——嗷！”

頭被人從身後猛地暴擊，黃毛立刻癱倒在地。他松開捂住後腦勺的手，看見了滿手觸目驚心的血。

夏煜銘丢掉打斷的木棍，飛起一腳把黃毛踹開，轉頭沖車裏喊：“楊梓萌！快跑！”

楊梓萌紋絲未動。夏煜銘定睛一看，女孩無知無覺地歪倒在車座上，長發淩亂地鋪着，衣襟被人粗暴地撕開，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脯，原本水嫩嫩的臉蛋上赫然分布着五個指印。

夏煜銘：“……”他原本想，自己能出其不意地幹翻一個人，拖住另外兩個也沒問題，楊梓萌就有機會跑掉了。誰他媽能想到，這幫禽獸居然把人弄暈了！

已經上了車的另外兩人反應過來，立馬下了車，嘴裏叫嚷着：“哪裏冒出來的臭小子？管什麽閑事！找死啊！”

夏煜銘的目光一閃，看到了戴着鴨舌帽的男人手中泛着冷光的撬棍。

他一邊在心裏大喊“倒黴倒黴倒黴”，一邊用最快的速度拽住楊梓萌的胳膊，想把她從車裏拖出來。

光頭男人從斜後方踹過來，夏煜銘手裏拉着楊梓萌，沒來得及躲閃，被一腳踹在腰上，撞上了車門，疼得他眼淚都快飛出來了。

他不得不暫時放開了楊梓萌，閃身躲避劈下來的撬棍，就地一滾，同時伸腿掃倒了鴨舌帽。

夏煜銘就勢将鴨舌帽壓在地上，扭折鴨舌帽的手。鴨舌帽疼得撕心裂肺地嚎叫，撬棍“咣啷”一聲落地。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他躲過光頭的拳頭，氣喘籲籲地喊，“你們把人留下，現在跑還來得及！要不然就等着蹲派出所吧！”

他出言恐吓，想讓這幾個人心生怯意，望風而逃。

畢竟對方人多，這樣打下去，等到警察趕到的時候，恐怕他早就涼透了。

誰知，光頭聞言面露兇光：“先幹了你也來得及！”

夏煜銘：“……”現在的綁匪都不怕警察嗎？打死他也想不到，他一個生活在法治社會陽光下的21世紀新青年，有一天居然會和窮兇極惡的歹徒面對面！

他一個回旋踢，正中光頭的小腹，将光頭踹得後退幾步，趁機回身抓住楊梓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從車裏拽出來，抱起來拔腿就跑。

光頭在他身後窮追不舍，被他撂倒的鴨舌帽和黃毛也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上了車。夏煜銘叫苦不疊，奪命狂奔，怎奈抱着一個重量不輕的大活人，嚴重影響了他的發揮。

“楊梓萌！醒醒！快醒醒啊！”夏煜銘邊跑邊晃懷裏的人，“我求求你了！快醒醒！”

不知道被人動了什麽手腳，楊梓萌睡得昏天黑地，對外界的呼喚毫無反應。

夏煜銘欲哭無淚，躲過光頭橫掃而來的撬棍，狼狽地從兩棟爛尾樓之間沖出，毫無形象地扯開嗓子大喊：“救命啊！救——”

一聲救命卡在了他的喉嚨裏。他瞪大了眼睛，驟縮的瞳孔中折射出車燈的強光。

樹梢上栖息的鳥兒被驚起，撲棱棱飛向漆黑的夜幕。遲熠然的心從未跳得如此之快，一下一下撞擊着胸腔。他側耳細聽，旋即轉身沖向一個方向。

面包車撞過來的一瞬間，求生的本能讓夏煜銘爆發出驚人的速度，他猛地往前一撲，車頭擦着他的腳尖呼嘯而過。他把楊梓萌緊緊護在懷裏，在慣性作用下滾了幾圈，脊背撞上了路旁的電線杆。

光頭追了上來，面包車停下，另外兩個人也圍了過來。

“媽的！敢打老子的腦袋！”黃毛氣急敗壞地揚起撬棍，照着夏煜銘的頭狠狠砸下來。夏煜銘擡起胳膊抵擋，撬棍徑直劈在了他的手腕上。

“唔……”夏煜銘把楊梓萌死死護在身後，反抗着三個男人猛烈的拳腳，心裏焦急地想，這是過了幾分鐘了？遲熠然到底報警了沒有？要是警察叔叔再不來，他可就真的要涼了！

遲熠然只覺得自己快急瘋了。他循着聲音拼盡全力沖過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血都要涼透了。

眼看棍子再一次劈了下來，遲熠然來不及多想，把手裏的手機甩了出去。

黃毛的腦袋被夏煜銘砸了一次，冷不丁又被不明物體一擊爆頭，他目眦盡裂回過臉來，正迎上了遲熠然的拳頭。那拳頭帶着風，狠勁十足，黃毛的鼻梁立馬歪了。

“操！怎麽又一個找死的！”

另外兩個人棄了夏煜銘，轉身圍攻遲熠然。

夏煜銘擡起頭，只見遲熠然閃過光頭的拳頭，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腕，借着巧勁一扭，膝蓋頂上光頭的腿，将他轉過來當成肉盾，擋下了黃毛的一擊。旋即卸了光頭的胳膊，把他丢在一旁，又抓住掃過來的撬棍，反手奪了下來，一腳踹上黃毛的背心。

他手裏抓着撬棍，眼底的幽光仿佛撬棍上映出的冷冽月光。

“小心後面！”夏煜銘大喊。

話音未落，遲熠然被鴨舌帽從身後勒住了脖子。夏煜銘看到，遲熠然的身體明顯地僵了一瞬，這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遲熠然立刻回過神來，重重地肘擊鴨舌帽，趁鴨舌帽吃痛，迅速掐住鴨舌帽的手腕和胳膊，一個背口袋把他惡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又一腳踏上他的胸口。

幾個人猙獰着面目，再次圍了上來。突然，尖銳的警笛破空長鳴，綁匪們的臉色終于變了，神情驚恐萬分。

“快跑！這小子叫警察了！”光頭大喝一聲，率先後退兩步，随即轉身蹿向面包車。緊跟着，鴨舌帽從地上爬起來，黃毛也松開遲熠然的衣襟，轉身就跑。

遲熠然追上去，踢翻黃毛，将他反剪雙手壓倒在地。另外兩個人已經趁機蹿上了面包車，一加油門倉皇而逃。

看着警車紅藍色的燈光将爛尾樓的牆壁映照成一片幻彩，夏煜銘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歪着腦袋靠在電線杆上，忽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他第一次發現，警笛的聲音原來是如此悅耳，落在他的耳朵裏宛如天籁。

遲熠然回過頭，看向夏煜銘，眼底的狠戾一掃而空，只剩下焦急和慌亂：“你怎麽樣？”若不是他現在鎖着黃毛，他恨不能立刻沖過去把人從頭到腳檢查一遍。

剛才他眼睜睜看着夏煜銘被三個人圍毆，還拼命擋在楊梓萌面前。那一拳一腳都像是能在他心上剜下血肉一般，刺得他生疼。

想到那一幕，遲熠然不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黃毛疼得嗷嗷直叫。

夏煜銘勉強一笑：“沒事。”他看了看倒在一旁的楊梓萌，吃力地支起身子，先是動了動自己的左手，然後皺着眉頭用右手把自己的牛仔外套脫了下來。這個簡單的動作，如今他做起來卻格外僵硬費力。

“你幹什麽？”遲熠然問，“小心點！別亂動！”

夏煜銘沒有說話，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外套搭在了楊梓萌身上，遮住了她破爛的衣領。

遲熠然注視着夏煜銘輕柔的舉動，方才狂亂無比的心忽然平靜下來，柔軟得一塌糊塗。

警察沖上來拷走了黃毛，另一波則乘着警車對面包車展開了追擊。

“對不起，我來晚了。”遲熠然在夏煜銘身旁蹲下，看着醫護人員将楊梓萌擡上擔架，視線重新落到夏煜銘的左手上，“你的手受傷了？”

“沒事，剛才挨了一棍子。我都沒想到，你能比警察來得還快。”夏煜銘仰着頭笑了笑，眼底映出斑斓的光彩，朝遲熠然伸出右手，“以後我得把你當成救命恩人了。來，拉我一把。”

遲熠然站起來，握住夏煜銘的手，給他借力。

“嘶——嗷！”夏煜銘起到一半，突然痛得抽了口氣，身子一歪。遲熠然連忙把人接住，夏煜銘便栽到了遲熠然懷裏，差點把鼻子撞歪了。

“唔、唔唔！”夏煜銘撲騰了兩下，沒能把自己撲騰起來，反倒牽動了受傷的左手，疼得他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遲熠然把他架起來：“怎麽了？”

夏煜銘朝下看了看，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腿，再擡起頭時，一臉生不如死的表情：“我好像扭到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