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畫船一路聽風雨

六、畫船一路聽風雨

飯畢,小夭本以為等毛球回來,禦風回清水鎮,相柳卻提議走水路,還說船已備好。

收拾好行李,小夭跟着相柳來到一艘畫舫前,船有兩層,通體朱漆描摹,周身刻着盤龍祥雲,雕梁畫棟、飛閣流丹,匠人技藝的巧奪天工,和這江畔層巒、山間清風渾然相融,宛如畫作。相柳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小夭噔噔走上畫船,發現船上除了掌舵船夫,還有毛球。

“喲,這花了不少銀子吧?去趟清水鎮,需要這麽奢靡嗎?”小夭一邊環顧一邊問。

“小夭姐姐,破費的又不是你,你心疼什麽?”毛球接得快。

“去趟清水鎮不用,帶上你,還是需要講究一下。”相柳做了個手勢,船忽而順流疾行至江中。

小夭走出船閣外,饒有興趣地東尋西望,倒不是說,從未見過這無邊光景,而是心裏的人就在眼前,目之所及也就煥然一新、分外迷人,站在船舷閉眼深吸一口氣,再回過頭,相柳已經在身後。

“有女同船,顏如舜華;餘情悅其淑美,無良媒以接歡;托微波以通辭,心振蕩而不怡,解玉佩以要之,願誠素之先達。”說着,相柳從身上掏出一枚雪白通透的雙環同心玉佩,解開裏圈一層,遞給小夭,眼裏盡是陽春暖風融雪的溫柔。

“你知道我和離了?”

“不知。”

“那你還,解玉要之?”

“我遇到情悅的女子,要約在我,至于答不答應,承諾在你。”相柳手執玉佩,遞到小夭身前,澄澈的眼底閃着少見的不安。

“好啊,我允諾了。” 小夭不知哪來的勇氣,爽快地伸手接過玉佩道,“我們這算是私定終身了嗎?”相柳一步向前,雙手擁起小夭,船外潋滟波光激蕩,江水圍船而起,化作水簾倒懸,層層落入江中。

“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無不為見證,何為私定。”耳畔響起相柳篤定又溫柔的聲音,小夭擡頭看他,一個吻如約而至。不同于上次的疾風驟雨,小夭感覺,相柳這次的吻格外綿軟輕柔、細密悠長,撩得人想要立刻上床睡覺。

不知是否因相柳的緣故,畫船一瀉千裏,在水上行得飛快,不多時,眼看就要迫近清水鎮。船突然慢下來。

“相柳,這停停走走的,你省着點兒靈力,若是用光了,萬一遇上什麽麻煩,無力可用,那可就糟了!”小夭只是玩笑,卻不想一語成谶。相柳似乎早就料到什麽,旋即擡手運轉靈力,一掌擊出,飛刀如冰淩,直沖船外,與相向而來的進攻精準相抵,小夭定睛看,不遠處一艘大船朝這邊越來越近,船舷插玄鳥赤旗,是蒼玄。

自從那一戰相柳殒命後,兩年多,小夭沒有見過蒼玄,彼此相安無事,又老死不相往來,是她最後的忍耐。但凡看到、聽到蒼玄的種種,她的心會不斷被提醒,相柳死于誰手,眼前會不停浮現,相柳粉身碎骨的慘烈。只是那時,她自欺于心不敢承認那是真心,更沒有想過九條命的人,會真的說走就走。她習慣了,深陷泥淖、難過無助時,他總會出現,像往日一樣,為她纾難解圍、帶她尋歡作樂,直到這樣的人突然從生活中抽離,不留一絲痕跡,她才體會到何為備受煎熬,何為非他不可。

如果兩年的時光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內心,那麽看見猩猩鏡記錄的過往,則是掀翻她避風港的最後一道閃電驚雷,那些相柳為她舍掉的命、鋪過的路、忍受的痛,令她無法繼續蒙蔽內心、熟視無睹。如今,尋山越海找回的人,她再也不想輕易放手。

眼下,相柳不過回來兩三日,蒼玄就出現在清水鎮,恐怕不單單是惦記她這個妹妹,小夭心頭怒火中燒,臉上漸漸失了顏色。相柳回神看了她一眼道:“怎麽一副自絕于世的表情?”

“跟他拼了!”小夭看着大船一點點靠近,越想越氣。

相柳啞然失笑,道:“沒到生死存亡之際,不可輕言舍命。”

小夭扭頭看着眼前人泰然自若地笑她,回了一句:“我不管,反正你要是再敢死,我一定死在你前面,讓你做個寂寞的小寡婦,不,是小鳏夫!”

“不許胡說,生命是很可貴的!”相柳義正言辭地看着她。

出于私心,小夭小聲嘀咕着“你也知道可貴?”随即揚聲問道,“那依你的判斷,蒼玄是來找誰的?”

“蒼玄心思缜密,你又是他重視的人,他來會會我,是遲早的事,但今日,未必就是個死局。”

“不是死局”小夭心下舒緩許多,于是想到晨起時,相柳手不釋卷的竹簡,道,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剛才那一擊不像是臨時起意,十成靈力也未必能打出那般效果。”

“是做了點兒功課。”

“也不告訴我一聲,咱倆可是一條船上的人。”

“你沒問,我也就沒說。”相柳回得淡然,又好似理所當然。

小夭一時語塞、啞口無言,和他一起注視着駛來的大船。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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