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小時後,醫院病房

不止是我在這裏守着。

我和陸羽澤,還有孫心渙坐在病房裏面,相對靜默。

陸母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嘴唇變成了灰白色,手上注射着生理鹽水。

醫生說是多日沒有進食所致的暈厥,再者吃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導致嘔吐,必須要補充營養。

我靠在牆上,盯着陸母恬睡的臉,不知道是否把那些事情告訴陸羽澤聽,只覺得告訴了他,後果會有多可怕,但是要是我為陸母保守這個秘密,将來讓他知道的話,那結果更不能預測。

只是……

陸羽澤坐在凳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眼睛盯着地板一直沒眨,臉上像紙一樣慘白什。

我看着這張平常總是笑嘻嘻的變成現在這樣,也不敢再說了。

——相別了那麽久之後再次重逢,而且情況變得那麽狼狽,當局者的心情又豈是我們這些局外人所能理解的?

也就在這個時候,阿姨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看看自己,然後看着四周,等看清楚了我們,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陸羽澤這時候方才擡起頭來,“你還好吧?”

她看着陸羽澤,眼睛頓時睜大起來。

“……”她的臉部變得抽搐不止,聲音顫巍巍的,“沒事……沒事……”

“那個蛋糕我收到了,很好吃,謝謝。”陸羽澤對母親笑了一下,然後靠過來,“但是你也不能省錢去買這個,就不吃東西。”

“沒有沒有……我只是……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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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手來,想要碰一下陸羽澤,但是觸到了他的脖子以後又縮了回來——阿姨似乎做每一件事都是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陸羽澤看母親的樣子,不禁笑起來,那樣子,看起來還是個小孩子而已。

他點點頭,表示她其實可以摸他的。

阿姨這才放心,伸出一只粗糙的手,在兒子的脖子上面摩挲,不停地喃喃:“長這麽大了啊……還有,那邊的心渙也長這麽大了……”

“這個小姑娘很好心,謝謝謝謝……”她看着我,說完梗咽住。

心渙和我都不好意思地笑笑。

“兒子都成年了……媽媽一直沒在你身邊……連你成年的生日都不在旁邊……媽媽對不起你啊……對不起……真的……”阿姨說着,眼淚淌下來,兩只眼睛被淚水沁得朦朦胧胧的。

陸羽澤還是對着母親笑,雖然嘴巴上面說着“不哭”,但是看他那眼睛紅得跟什麽一樣!

整個病房裏面就只有阿姨沉沉的哭音。

孫心渙拉住我示意我走出去,我看到她的眼睛也變得紅紅的,我點點頭,心底熱熱的。

跟着心渙走出去以後,我方才嘆了口氣。

我說要是我是陸羽澤啊,當時就直接跪在地上大哭了——這小子了不起,為了母親還能忍成這樣。

我和心渙兩人,仰頭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這家人太複雜了……”說話的是心渙。

“我只是覺得很奇怪……陸家到底是怎麽了……我問了陸羽澤無數遍,他就是不肯告訴我。”

“其實他也沒有告訴過我,反正就是很複雜很複雜的家,和他相處七年了,我發現老哥的生活除了學校就是陸宅,那種乏味你知道嗎?老哥一直感謝上天,從小就一直說,感謝讓我認識他,讓他不至于悶死掉,我算是他生活裏面難得的同學意外的朋友。雖然這樣,我和老哥在一起玩的時候少之又少,也都是瞞着他家人的情況下——那種心情,你知道嗎?”

我點頭。

“都七年了,我甚至連他的親生姐姐和爸爸都沒見過,唯獨見過陸阿姨。

——陸阿姨很好的,這麽多年來我見過三次,她每一次來見老哥,都帶了好多好多的東西回來,看她的樣子,以前,我還以為她只是陸羽澤認識的一個朋友而已,沒想到竟然會是他媽媽——至于,為什麽陸阿姨會變成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每個家庭都有複雜之處吧……”這句話已經是我第二次悟出來了,最近發現經歷的一些事情越來越匪夷所思,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記起來好像是認識了羅森開始……然後是……

“我不知道有一件事該不該告訴你。”心渙望着天花板,“這件事老哥沒有告訴我,他也不知道我知道了這件事了……我不敢告訴別人……”

“額?”我提起好奇心。

她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擠出認真地說出來。

“你知不知道——‘享延式宮廷舞蹈病’?”

“什麽東西?”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病——是病麽?

“我說給你——你千萬不能告訴陸羽澤!”她盯着我,眼神裏有認真和嚴肅。

“恩。”

“這種病我也不知道,據說從上世紀的日本就一直流傳下來的精神疾病,日本醫學界一直礙于國際聲譽并沒有把這種病公之于衆,本來它的發現率就少之又少,但是也很可怕。”

“不會……”我料到了什麽。

“它是一種絕症,也是一種家族遺傳病,遺傳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大概在兩年前,我才知道陸母一直身帶這種疾病。”

這句話讓我更加好奇這種疾病來。

“這種病會蠻伏在人身體裏很久,在不知情的時候,它便會發作致人産生精神和生理上的問題,直至最後無故死去,日本人甚至認為,這是比艾滋病還要恐怖的絕症。”

我明白了她說着些話的用意了。

她搖頭嘆道:“而且這種疾病的發病率,會随年齡呈正比增長,患者一般活不過五十歲。”

心下已經沒有什麽感動了,只覺得涼意從上到下一直蔓延着。

也就在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我拿起來。

是夏宇天。

今天的事情真是一波接一波。

我還沒說話,電話那邊傳來夏宇天的嘆氣聲。

“完了。”夏宇天的聲音,一樣簡短的回答,但是語氣明顯帶着怒意。

“怎麽了?”

“我爸想要合拆掉‘兩小兒’!”

“為什麽?!”我站起來。

“沒辦法,他說了——‘不能因為兩小兒的形象被毀掉而殃及夏氏酒店’,就因為剛才的那件事。”

他媽的!這對父女有必要那麽無情嘛?就因為褲子髒了就要拆掉了一個店,也太過獨裁專制!

“你等等,我馬上就過去。”

“你不用來了,我爸已經走了,要來也沒用,現在店裏面就只有我一個人。”

“……”話筒那邊果然是靜寂得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你……你不會上吊吧?”

“你想多了——拆了就拆了吧,反正兩小兒沒了,我也沒什麽損失。”他說,“你給我記着,明天晚上八點鐘,我爸會在夏氏酒店開一個PARTY,他會宣布把兩小兒改建的事情。”

“又是這一套!”我憤憤道。

“你到時候一定要來,沒有你我什麽事都做不了,一定!”

“恩,好……”我慢悠悠地坐下來,望着對面雪白的牆壁出神。

心渙用手放在我的眼睛前面擺擺,看到我眨都不眨一下,也和我一起盯着牆壁,兩塊石頭就一直這樣坐到太陽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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