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卓嘉有個朋友要出差，想将狗送到他的房子裏養一段時間，卓嘉自己當然沒問題，但他得征詢簡秋心的意見。

簡秋心問：“什麽狗？”

卓嘉說：“薩摩耶，公狗，三歲。”

簡秋心說：“可以啊。”

卓嘉說：“我朋友說它有點調皮。”

“會拆家嗎？”

“每天帶它出去溜，應該不會拆家。”卓嘉說得很謹慎，沒有給出肯定的回答，畢竟他不是狗，沒法決定狗的行為。

卓嘉說：“平時你出去的時候，都把房門鎖起來，應該沒什麽問題。”

簡秋心說：“養吧，沒事。”

卓嘉将名叫沒頭腦的薩摩耶接回來了。

卓嘉去過幾次朋友家，跟沒頭腦早已熟悉，所以沒頭腦來到陌生的環境，倒也沒有多大的不适應，畢竟有個熟人。卓嘉怕沒頭腦在家裏搗亂，所以盡職盡責，每天都抽一小時的時間出去遛狗，将狗的精力分散，它就沒力氣拆家了。

沒頭腦親近卓嘉，但不怎麽搭理簡秋心，簡秋心摸它毛絨絨的大腦袋之時，它連尾巴都不動一下。

簡秋心說：“它好像不怎麽喜歡我。”

卓嘉說：“它跟你還不熟，等熟起來了，就不會這樣了。”

簡秋心問：“你很喜歡狗嗎？”

“挺喜歡的，那句話不是這樣說的嗎？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我贊同。”

簡秋心說：“我養過一條狗。”

“什麽狗？”

“中華田園犬。”簡秋心盤腿坐在沒頭腦的身前，撿它掉落的毛玩，“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它就一直在我身邊了，但人類的壽命比狗要長很多，在我上高中前的那個暑假，它就離開了。”

“很難過吧？”卓嘉低頭看着簡秋心，只能看見她的長卷發，看不見她的神情。

“還好，早就知道它會死了，只是有點難以接受。那個時候我想，要是狗的生命跟人的一樣長，那就好了。但現在想想，挺沒有道理的，人類的意志沒那麽強大，也不應該那麽強大。你說是吧？”

卓嘉點點頭，然後想起簡秋心看不見，他說：“是。”

卓嘉也坐了下來，簡秋心今天休息，卓嘉距離上班還有些時間，他可以跟簡秋心和沒頭腦多待一會。卓嘉問：“你有想過再養一條狗嗎？”

簡秋心搖頭：“小時候養狗只知道好玩，有個永遠不會背叛我的夥伴，而長大了要考慮的因素變多了，我覺得我沒有精力養狗，也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狗，也很難再次接受別離了，所以我沒想過再養一條狗，起碼現在沒有。你呢？你養過狗嗎？”

卓嘉說：“小時候我想養，但我爸媽不同意，所以沒養。”

“你很聽你父母的話嗎？”

卓嘉點頭：“他們養大我也不容易，而且他們也不是□□型的家長，我願意聽他們的話。”

“挺好的，你很孝順。那你長大之後有想過養狗嗎？”

“想過，但一直沒有行動。”

“為什麽？”

“跟你考慮的因素差不多，時間和精力都是問題。小時候不會考慮這些，只覺得養條狗挺好的，從來沒想過要照顧它的吃喝拉撒，只看到它的好，看不到它的麻煩，所以才可以肆無忌憚地跟爸媽提起要養狗。但這些東西爸媽都能考慮到，所以他們拒絕了我。”

長大後才能明白，父母不是不想滿足他，而确實是有心無力。

簡秋心說：“你真的很孝順。很多人長大之後，都會埋怨父母，為什麽在我小的時候沒有給我xxx，讓我輸在了起跑線上，讓我失去了很多樂趣，但你能理解他們，包容他們。”

卓嘉腼腆一笑：“我沒你說得那麽好，在我不懂事的時候，我也埋怨過他們。”

“可是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懂事。”

卓嘉去上班前，給沒頭腦喂了塊零食，他想把狗糧碗也裝滿，又怕沒頭腦吃得太撐，拎着一袋狗糧在猶豫。

簡秋心說：“你去上班吧，晚點我來喂它。”

卓嘉問：“這不會麻煩到你嗎？”

他朋友的狗，理應他來負責，簡秋心原本不需要做什麽。

“沒關系，反正我今天很閑，而且我多喂喂沒頭腦，說不定它就喜歡我了。”

“好，那就交給你了。”卓嘉用手指在碗邊比了個高度，“倒這麽多就好了，沒頭腦最近得控制體重，不能吃太多。”

“行，明白了。”

卓嘉去上班的時候，沒頭腦好像真把卓嘉當成了自己現在及未來的主人，還跑到門邊汪汪叫，搖頭擺尾地送他出門。

他當初是找到工作後才租房子的，考慮到了通勤因素，他租的房子離公司只有半個小時的通勤時間，走到地鐵站，搭六個站，出門後走五分鐘，就是公司大廈了。

上晚班的好處就是，下午上班的時候地鐵比較空，他肯定能找到位置坐。畢竟當保安幾乎是要一直站着的，所以能坐的時候就盡量多坐坐，不然身體會很累。

他上班要穿制服，也就是公司發的白色長袖襯衫、西裝褲、還有皮鞋，卓嘉一直都不明白，要是真的發生需要武力解決的事情，穿着這樣有什麽用呢？但公司大廈很少會有暴力沖突事件，所以穿着這樣是為了公司形象，也能理解。

就是有些形式主義罷了。

卓嘉來到公司，刷了上班卡，跟快要下班的同事打了招呼，在休息室裏面坐到四點，便去換崗了。

到晚上六點的時候，他去公司食堂吃了頓晚飯，順便給簡秋心發消息，問她喂了沒頭腦沒有。

簡秋心：【剛喂好，你就發消息了。】

卓嘉：【它吃了嗎？】

簡秋心：【正在吃。】她給他發了張沒頭腦的照片，沒頭腦圓乎乎的腦袋埋進飯碗裏，正吃得起勁呢。

卓嘉：【八九點的時候可以給它喂一塊零食。】

簡秋心：【好。我可以帶它去樓下轉轉嗎？不出小區，就在樓下轉轉。】

卓嘉猶豫片刻：【你拉得住它嗎？】三歲的薩摩耶并不算輕，而簡秋心挺瘦的，他怕簡秋心拉不住沒頭腦，一撒□□就沒了。

簡秋心：【拉得住。】

卓嘉選擇相信簡秋心：【好，辛苦你了。】

卓嘉吃完飯後，繼續值班，為了方便上班看時間，他的左手一直戴着表，這些天來，他看表的頻率特別高。

這些天，便是簡秋心搬進來之後的日子，他總是忍不住看表，自從他重新見到簡秋心的那一天開始，上班的時間流逝得格外慢。感覺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但一看手表，其實五分鐘都沒過。

他幾乎要懷疑手表壞了。

他想早點下班，早點回家，早點見到簡秋心。

是手表壞了？還是他太着急了？用理智想想，只能是後者。

保安的工作是很枯燥的，真的會發生什麽事的時候很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站着觀察周圍的環境，或者只是盯着地面的一個點，站着發呆而已。他們不像坐在辦公室裏面的人，将鍵盤敲得起火，忙碌得要命，腦子轉個不停，各種ddl如期而至。他們像一棵樹，沉默地站着，站得累了，便将身體的重心放在另一條腿上面，如此循環反複，僅此而已。

卓嘉跟同事也會聊天，偶爾聚餐的時候，有人會說自己的工作挺沒有意思的。

有個同事說：“在沒有突發情況的任何日子裏，我都只是在罰站。”

卓嘉說：“也不能這麽說，我們是不可或缺的。”

同事說：“可是任何人都能替代我們，任何有力氣的人都能。”

卓嘉不太明白同事為什麽這麽悲觀：“這不是還沒有被替代嗎？”

同事說：“你不覺得我們的工作很無聊嗎？”

卓嘉承認，但是他說：“我覺得世界上大部分工作都很無聊。”

所以，保安的無聊只不過是萬千種無聊中的一種，無需特別反感。

話不投機半句多，同事岔開話題，卓嘉也沒追根究底，說到底，大家都只是想抱怨一下工作，過後還是要繼續的，畢竟要生存，吐槽吐槽，不過是一種發洩的途徑。

卓嘉将思維發散，努力想點別的事情，多想點，時間就能過得快一點。

他當保安已經幾年了，平心而論，他并不讨厭現在的工作，不需要跟別人有太多的交流，不需要總是開會，不需要寫日志周志月報，很少會犯錯誤，因為很難有犯錯誤的機會，只要他按時上下班，他幾乎沒有被上級批評的可能，不怎麽需要擔心被炒鱿魚，因為除非他死了或者主動提出離職，不然公司沒必要也不會花力氣去換人，他不需要加班，沒有非得熬夜做的事情，沒有業績壓力，不需要創新，不需要演戲。這份工作除了有點無聊、身體有點累、晉升空間一眼就看到頭之外，他找不到別的缺點了。

他不是多有抱負的人，現在的生活很好，他沒想多上進，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多好，這絕不是得過且過。在生存之外，他還有自己的生活。

而且他的工資不算低，沒比坐辦公室的低多少，加上他沒有太多的開銷，他不玩游戲不氪金，不為名牌裝大款，不吸煙不喝酒也沒有別的不良嗜好，而且還沒有結婚生子，他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少，所以每個月能存下的錢很多。

卓嘉想，他不是多有前途的人，也不是多差勁的人。

就像當初簡秋心跑一千五的時候那樣，不太好不太差，不會吸引別人的目光。他掌握着人生的步調，平穩地向前跑，他想，簡秋心會對這樣的他感興趣嗎？這樣沉悶的、無趣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