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保安的日子多數都是平淡乏味的，稍有波瀾的時候，就是有人發生争執的時候。
這日，卓嘉沒能按時下班，在下午三點五十分的時候，他從對講機中接收到信息，要去八樓一趟，有兩個人打起來了。
卓嘉趕到八樓的時候，看見兩個女人正在扭打，互相扯對方的頭發，有一個男人站得比較近，愁眉苦臉地勸說：“你們別打了。”還有一群看熱鬧的人，他們站的距離比較遠，他們只動口不動手，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還有一群事不關己的人，他們連工位都沒有離開過，只是專注于手頭上的工作，早點做完早點下班，誰要為別人的事情浪費時間？反正他們不會。
卓嘉和另一個保安上前，将兩個打得忘我的女人分開。
卓嘉剛把人分開，那人便想沖上去繼續打人，卓嘉不想跟她有太多的肢體接觸，只好用後背攔住她，硬生生地挨了她好幾拳。那女人也許知道自己打錯人了，但她沒那麽在乎，她想要發洩自己的情緒，誰攔着她都得挨打。卓嘉同事攔住的那個倒沒那麽瘋，她被拉住之後就沒動手了，只是目光中有一團怒火，燃燒的方向對準了剛剛勸架的男人。
等卓嘉攔着的女人終于冷靜下來後，她從卓嘉身後走了出來，用怨毒的目光掃射眼前的人：“狗男人，賤女人，你們好配。盧卓誠，明天就去民政局離婚吧，我放你自由，祝你們這對渣男賤女百年好合，早死早超生。”
另一個女人突然上前一步，扇了那個叫盧卓誠的人一巴掌：“你不是跟我說你單身嗎？你去死吧。有老婆還跟我搞暧昧，你去死死死死死。”
然後，她轉過頭對盧卓誠的老婆說：“這件事從明面上看是我對不起你，但事實并非如此，我不知道他有老婆了，所以我不是知三當三，不是你口中說的什麽賤女人，我只是被他騙了，我們都被他騙了。你不應該恨我，你應該恨你老公，你也不應該打我，你應該打你老公，但這次你闖進來打我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因為我能理解你的憤怒，不過如果你再對我動手，我可就沒那麽客氣了。”
盧卓誠将頭低得死死地，經過這一鬧，他在公司裏面已經顏面盡失。
聽到這裏，卓嘉已經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盧卓誠早就有了老婆，但他卻在公司裏面立單身人設，跟女同事産生了暧昧關系，但不知哪一步出了纰漏，出軌的事情被老婆發現了，老婆直接跑到了公司，跟她以為的小三打在了一起。女同事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被打了，她當然要先護住自己，所以也打了回去。而始作俑者罪魁禍首急得團團轉，急得毫無作為。
看完了整場鬧劇的經理黑沉着臉：“盧卓誠，你來辦公室一趟。黃霖兒，你帶這位女士去醫務處處理傷口，保安跟着去。”
卓嘉跟着兩個女人去醫務處了，她們打得勢均力敵，因此沒有哪一方的傷是特別嚴重的，指甲刮傷的小傷比較多，臉上手臂上都有。卓嘉沒有仔細看她們處理傷口，只是在一旁發呆，他估計兩個女人不會再打起來了。
盧卓誠的妻子突然問：“你真的不知道他有老婆嗎？”
黃霖兒冷笑道：“我還沒那麽賤，要趕着給男人當小三。”
“誰知道呢？有的人就是喜歡驚險刺激。”
“不好意思，你說的那種人不是我。我說過了，我也是受害者，你不必這樣明嘲暗諷。”
“哼。你有什麽損失？你拍拍屁股就可以結束這段見不得人的戀情了，不像我，還得跟他離婚。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哪怕你是被騙的，你也是劊子手。”
“我有什麽損失？這位不知道姓什麽的女士。你說話可真輕巧啊。你跑到我的公司來打我，我的臉都丢光了，現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我當了小三，哪怕我是不知情的，他們也會用有色眼鏡看我。我還得在這間公司繼續工作，還得跟這群人共事，還有經理會怎麽看我？我升職加薪的機會會不會因此而消失？你問我有什麽損失？這話真可笑啊。我告訴你，我的損失不會比你少。你只是失去了一段婚姻，我失去的是我的前途。”
“我的婚姻比你的前途重要多了。”
“你……”
卓嘉覺得這話的走向不太對勁，他連忙走了過去，站在了兩人的中間。保安的職責體現出來了，要打架，得先過他這一關。他的同事也站過來了，想着，有完沒完，到底還能不能下班了。
看到保安過來，黃霖兒有了回怼的底氣：“覺得婚姻比事業重要的女人，真是愚蠢至極，蠢到無可救藥了。”
“只會當小三的女人，當然不知道合法正當婚姻的重要性。”
這話可真是殺人誅心了，黃霖兒說：“草，我說了多少遍我不是知三當三了，敢情你的耳朵是擺設？你要是聾了可以去治療，要是得了老年癡呆症就早點吃藥，別在這裏發瘋，到處咬人。”
“我不咬人，我只咬狗。”
卓嘉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人要是想吵架，真是什麽都能吵起來，而且都覺得自己是對的，恨不得将對方的邏輯殺死。
他只是個置身事外的保安，不好也不想插嘴，因此什麽都沒說，只是時刻注意她們的舉動，警惕吵得面紅耳赤的兩人，要在她們伸拳頭之前攔住她們。
“你喜歡咬狗啊？街邊那麽多流浪狗，夠你咬的，你慢慢去咬吧。”
“你有病吧。”
“喜歡咬狗的人才有病，喔，也許那已經不能叫人了，聽過狗咬狗嗎？”
她們早就處理完擦傷了，現在卻誰也不肯走，你一句我一句，勢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卓嘉和同事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無可奈何。
終于，換班的保安知道他們遲遲沒下來，所以上去替換了他們，卓嘉和同事總算可以下班了。四點半，多留了半個小時，算是非常尴尬的時間。因為他們公司加班得超過一個小時才算加班費，半小時只能算是自願加班。
也罷，總不至于為了那點加班費，再待半個小時。卓嘉打了下班卡，他今天還有點事，因為後天就是簡秋心的生日了，他想去商場看看有什麽适合送的禮物。
卓嘉來到商場，逛了一圈，看什麽都能想到不合适的理由。
鮮花？簡秋心說過她喜歡花，而且還是平等地喜歡，應該送什麽花都可以吧。但是，送花好像是情人或者親人之間才會做的事情，異性朋友關系，很少會送花的吧。
零食大禮盒？不不不，簡秋心好像不怎麽吃零食，她自己都不怎麽買零食，不合适。
拍立得？簡秋心說過，她在溪城只認識自己，給她買個拍立得，好像也沒什麽可以使用的機會。卓嘉是實用主義者，所以也否掉了這個選擇。
烤箱？可簡秋心現在的工作就是烘焙，聽說廚子下班之後都是懶得下廚的，送她一個烤箱，算是善意的負擔了吧？還是算了。
手串、項鏈？也有點過于親密了，否掉。
玩偶？簡秋心不像是喜歡玩偶的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卓嘉就是有這樣的直覺。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也不考慮玩偶了。
化妝品？更加沒有道理的一個選擇，因為他就沒見過簡秋心化妝，送什麽化妝品？
……
挑禮物，真是比選工作還難的事情。在走進第四間禮品店的時候，卓嘉如此感慨。
卓嘉在看到保溫杯的那一刻，腦子裏找不到任何不合适的理由。不會顯得過于親密，不是無用的擺設，不會增添額外的負擔，價格适中，沒有踩中雷點的可能……送保溫杯唯一的缺點，就是有“多喝熱水”的直男通病，但跟其它的不合适的理由比起來，這真的是可以閉眼忽略的缺點。
卓嘉挑了個店裏最貴的保溫杯，雙層真空、耐酸堿、茶水分離、皮紋杯蓋、輕量杯身、保溫保冷……還可以免費刻字，但卓嘉沒有使用這個功能，因為他想不出來要刻什麽，而且刻字容易弄巧成拙，還不如什麽都不刻。
他将保溫杯帶回了家，趁簡秋心還沒回來，他将盒子藏進自己的房間裏，然後去快速做飯。
兩天後，保溫杯送到了簡秋心的手上。
卓嘉笑着說：“秋心，生日快樂。”他還買了個蛋糕，叫的是夢幻甜品屋的外賣，不知道是不是簡秋心做的。
簡秋心看着眼前的禮盒，有點沒反應過來，問：“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卓嘉說：“你的微信號，不是名字縮寫加生日嗎？”
這是一個無傷大雅的謊言，其實他高中的時候就知道簡秋心的生日了，還是因為學校的優秀學生公告欄，把優秀學生的出生日期也寫了上去。卓嘉記住了，一記就是這麽多年。但他要是将真相說出來，那可就太明顯了，所以他拼命地思索怎麽才能裝作不小心知道簡秋心的生日，最後在她的微信號裏面找到了答案。
簡秋心凝視着他：“萬一那是沒有意義的的數字呢？要是弄錯了，不會很尴尬嗎？”
“我猜一般人都不會用沒有意義的數字來設置微信號吧，所以……”
“而且還有農歷和新歷兩種生日，萬一我寫的是農歷不是新歷呢？”
卓嘉的反應很快：“那就當我提前或者推後給你過生日了，可以在正确的日子再過一次，也沒有關系。”
簡秋心的目光粘在他身上：“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卓嘉默了默：“你不是說，你在溪城只認識我嗎？”
簡秋心點頭。
卓嘉繼續說：“這樣，我給你過生日，不是應該的嗎？”
“你是一個善良的人。”簡秋心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保溫杯的禮盒上面，“謝謝，我剛好需要一個保溫杯，這個禮物很實用了。”
“喜歡就好。”感覺被發了好人卡的卓嘉有些失落，他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露餡。
簡秋心說：“我喜歡收到禮物。”
“每個人都喜歡收到禮物吧。”
“是啊。因為不知道禮物是什麽，所以充滿了驚喜和期待，拆禮物的心情都是很快樂的，可以這麽說，盼望是生活的點綴。”
卓嘉點頭：“我贊同，對了，該插蠟燭了。”
簡秋心攔住了他：“不用。”
“什麽？”
“不用插蠟燭。”
“不許願嗎？”
簡秋心搖了搖頭：“我不是很信生日願望，在我眼裏那就是一種儀式感，而我也不是追求儀式感的人，所以這個環節就免了吧。”
“好，你的生日，你說了算。”卓嘉雖然不太理解，但選擇尊重。他也不相信願望可以通過許願來實現，但他每年還是會閉眼許願，也許是因為習慣了吧，要是不許願，總感覺缺少了什麽。
“你怎麽在我們店訂蛋糕不跟我說啊？”簡秋心心疼地說，“你浪費了八折的機會。”
卓嘉覺得無所謂：“如果提前跟你說了，那不就沒有驚喜了嗎？”在八折和給簡秋心驚喜之間，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就是太虧了，其實烘焙的成本是不高的，貴都貴在人工了。”
“我知道，但你的生日比較重要。”
簡秋心放棄了：“好吧，我切蛋糕了？”
“嗯。”
“你吃多少？”
“都行。”
簡秋心給卓嘉切了很大一塊，還把兩顆大草莓撥過去了。
卓嘉看着剩下的蛋糕：“你就吃這麽點嗎？”
“夠了，我上班的時候經常都能吃到蛋糕，下班之後得吃少一點。”
“這樣啊。”
卓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這個蛋糕是你做的嗎？”
簡秋心搖頭：“這個是老板做的。”
卓嘉說：“也挺好吃的。”
簡秋心說：“夢幻甜品屋以前的規模很小，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兩個人做起來的，後來店鋪發展起來，多請了幾個員工，但他們也不會當撒手掌櫃，還是時不時會來店裏做蛋糕的。”
“那他們應該很喜歡烘焙。”
“對，他們是一段時間不做蛋糕就會手癢的那種人。”
“你呢？你也很喜歡烘焙嗎？”
簡秋心舔掉了唇邊的蛋糕，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