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簡秋心最後選擇了這間出租房作為地點。
她想過了，要是去卓嘉父母的家裏，那就真的很像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無形之中，她會面臨着很重的壓力。
如果選擇外面的餐館，好像也很別扭，一家人和她一個不熟的外人，坐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面，不管是點單還是買單的時候，估計都會挺尴尬的。
思來想去，還是選擇了在溪城裏面最熟悉的環境。
一來，她在這裏住了有一段時間，就當是招待客人好了，她不會特別拘束或者緊張。
二來，買菜做飯洗碗的事情都可以讓她和卓嘉一力承擔，不會談論到金錢問題，不會有特別尴尬的情況。
三來，這樣她就不用考慮買見面禮的事情了，兩手空空上別人家是不禮貌的，但兩手空空地當主人問題是不大的。簡秋心不願絞盡腦汁地去想應該給卓嘉的父母買什麽見面禮，她光是想想，頭就已經開始疼了。
……綜合考慮下來，這個地點是最完美的。
周日那天，簡秋心起了個大早，她穿了條銀魚白的長裙，外面套了件黑白小香風外套，長發盤了起來，還化了一個清淡的妝容，整個人溫婉極了。
卓嘉看見她的時候，一愣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化妝。”
簡秋心說：“你爸媽要來，我總不能跟平時那樣素面朝天不修邊幅吧。”
卓嘉像是有些委屈：“跟我爸媽比起來，我是不是不值得你費心思打扮？”
“是啊。”簡秋心打一巴掌給一顆糖，踮腳親了親卓嘉的下巴。
簡秋心親完之後，定睛一瞧：“糟了，留下口紅印了。”
卓嘉說：“沒事，我去擦掉就好了。”
簡秋心笑着說：“你看，我平時不化妝是對的，化妝多麻煩，親一下還得擦一下。”
卓嘉也笑：“對，你說的都對。”
時間還早，兩人嬉笑了一陣，才下樓去超市買菜。
卓嘉拉住了要走向海鮮區的簡秋心：“不用挑貴的買，就是一頓家常便飯，沒必要太隆重。”
“行。”簡秋心點頭，“對了，還不知道你爸媽有什麽忌口的。”
“他們百無禁忌。”
“啊，什麽都吃嗎？”
“對，上一輩的人日子苦，有吃的就不錯了，不挑的。”
“也沒有對某種食物過敏？”
“沒有。”
“真好啊。”
“什麽真好？”
“有什麽吃什麽，只要能吃飽飯就能感到快樂的人，這麽純粹簡單的生活，難道不是特別好嗎？”
卓嘉贊同道：“是。”
簡秋心又說：“雖然沒什麽忌口的，但應該有偏愛吧？他們喜歡吃什麽？我們就買什麽好了。”
“肉類的話，我爸喜歡吃魚，我媽喜歡吃牛肉……”卓嘉很了解父母的口味。
簡秋心一一記住了。
回家的路上，她問：“我是你爸媽見過的第一個女孩嗎？”
他說過他跟韓萍沒見過彼此的父母。
卓嘉點頭：“不算同學的話，你是第一個。”
簡秋心笑了：“我好像問了句廢話。”
“我也回答了一句廢話。”
兩人笑過之後，便去廚房忙碌了，沒有固定的工作，簡秋心炒菜炒累了就換卓嘉，換成切肉的工作。
她切着牛肉，問：“真的不用下去接叔叔阿姨嗎？”
“不用，他們來過幾次了，認識路。”
“不是認不認路的問題，是禮貌的問題，畢竟他們這次來，不只是來看你。”
“沒事的，我跟他們打過招呼了，讓他們自己上來，他們說好。他們很老實的，不會想些有的沒的。”
簡秋心想，老實的父母，生出老實的孩子，過着平淡且幸福的生活，真好。
“他們準備到的時候會先跟你說嗎？還是直接來到就進來了？”
卓嘉沒想過這個問題：“應該都有可能吧，怎麽了？”
“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怎麽辦？我好緊張。”
卓嘉放下鍋鏟，蓋上鍋蓋，關了火，認真地問：“怎樣才能緩解你的緊張？”
說一萬遍“別緊張”“沒事的”這樣的話，對緩解緊張其實沒有太大的效果。
簡秋心垂眸道：“不知道。”
“要不，你別把他們當成我的父母，你把他們想象成我的叔叔阿姨？”卓嘉不知道是怎麽想出來這個鬼主意的。
簡秋心：“……”
卓嘉說：“這主意不好嗎？那我再想想。”
簡秋心說：“沒事，別想了，他們應該快到了，等待的時候才是最緊張的，等他們真的到了，我應該就沒那麽緊張了。”
卓嘉提出建議：“那我要不要給他們打個電話，讓他們走快點？”
“當然不行！”他在想什麽呢？
“好吧。”卓嘉的建議被否決了，還有些失落。
背對卓嘉清洗砧板的時候，簡秋心臉上冒出笑容，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男人啊。
卓嘉接了個電話，說：“我爸媽大概還有五分鐘就到了。”
簡秋心的心裏冒出一道聲音——敵人還有五分鐘抵達戰場。
“我什麽都沒準備，這樣真的可以嗎？”簡秋心開始臨時求安慰了。
“這不是準備了一桌子菜嗎？”
“你明知道我說的是禮物。”
“沒事的，你人在這裏就已經很好了，他們看見你就會高興。”
真的嗎？簡秋心覺得卓嘉在糊弄自己，她說：“還有點時間，我去補個妝。”走進洗手間前，她聽到了背後卓嘉的笑聲。
笑什麽？簡秋心恨恨地想，她很少會見男朋友的父母，因為談的時間通常都挺短的，遠遠沒到見家長的地步，所以她沒有多少見家長的經驗，而自信是通過經驗帶來的，她沒有經驗，因此心頭忐忑不安。
但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再緊張也沒有退路。也罷，把這件事當成一個S級任務，努力做到最好便好了。
還有時間，補完妝後的簡秋心對着鏡子練習了半分鐘的笑容，用心理暗示法說“你很棒”，然後才走出了洗手間。
時間剛好，她走出來的時候，門鈴聲也響起了。
卓嘉瞥她一眼，問：“你去開門嗎？”
簡秋心搖頭；“你去吧，我去倒茶。”到了要見面的關頭，她還是慫了。
卓嘉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握了握她的手，然後便去開門了。簡秋心幾步沖進廚房，茶早就泡好了，她要做的是找紙杯倒茶。
簡秋心看見二老的時候，甜甜地叫了聲好，打量他們的時候，發現卓嘉的眉眼長得像卓母，下半張臉長得像卓父。
卓母給簡秋心塞了個禮物袋：“小簡啊，初次見面，很高興見到你，這是給你的小禮物。”
“啊，謝謝阿姨，我也很高興見到你們。”
簡秋心掃了一眼，禮物袋上面印着品牌的logo，這個品牌主賣輕奢項鏈和手鏈，看盒子的大小，她也猜不出來是項鏈還是手鏈。長輩們應該都是不喜歡當面拆禮物的，她還是晚點再看吧。
她将禮物放好，跟卓嘉一起招待二老坐下來，簡秋心給他們遞茶：“叔叔阿姨，喝茶。”
“诶，好好好，你也坐。”
桌上的菜都已經擺好了，二老輪流去洗了手，卓嘉和簡秋心做在同一側，與二老面面相觑。
卓母上回沒見到簡秋心，這回終于見到了，姑娘長得白白淨淨，看起來溫柔可親，心裏可高興。再看家裏收拾得井井有條，桌上的菜也都是他們愛吃的，心裏更高興了。
簡秋心确實沒有等待的時候緊張，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說着話，人在家裏的飯桌上總是最容易放松下來的，她也不例外。
卓父問：“這些菜都是誰做的啊？”
卓嘉說：“分不出來，都是我和秋心一起做的。”
“難怪，比你自己做的要好吃。”卓父笑得合不攏嘴。
簡秋心笑道：“叔叔謬贊了。”
卓父說：“我說的都是大大的實話。”
卓母在桌底下踩了卓父一腳，還大大的實話？這麽簡陋的形容詞，丢誰的臉呢，簡母問：“聽小卓說，你們以前是高中同學？”
簡秋心點頭：“嗯，是同級不同班的同學。”
簡父問：“你們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嗎？”
卓嘉和簡秋心對視一眼，然後極其沒有默契地，一個說“是”，一個說“不是”。
說“是”的是卓嘉，說“不是”的是簡秋心。
卓父卓母：“……”
卓嘉清了清嗓子：“我認識她，她不認識我。”
簡秋心不好反駁卓嘉的話，默認了。
卓父大大咧咧道：“你小子暗戀人家啊？”然後痛嘶了一聲，原因是又被卓母踩了一腳，這腳比剛剛那腳還要重。
卓母面不改色地說：“這麽多年不見，還能走到一起，真是難得的緣分啊。”
簡秋心溫柔淺笑：“是啊。”
卓母問：“聽小卓說，你是北城人？”
簡秋心點頭。
見家長就是一個大型的你問我答環節，她早有準備，也不會覺得不耐煩。
卓母問：“那你的父母應該也在北城，是嗎？”
簡秋心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極快便恢複成得體的模樣：“是。”
“他們有沒有想過要來溪城玩？要是有時間來玩的話，我們可以當導游。”
簡秋心舔舔唇：“他們都不怎麽喜歡出遠門的，這麽多年來，他們都沒有離開過北城。不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帶他們來。”
“好啊。”卓父說，“雖然不喜歡出遠門，但是女兒在這邊，他們肯定也是願意來的。”
卓嘉岔開話題：“我突然想起來我買了一瓶新的牛肉醬，聽說那個牌子的牛肉醬特別好吃，你們要不要嘗一下？”
卓父和卓母都說好，很快便忘了自己剛剛要說什麽，在卓嘉去拿牛肉醬的時候，簡秋心起了個新的話題：“對了，叔叔阿姨喜歡吃蛋糕嗎？”
“喜歡。”“喜歡。”
“你們也知道我現在是烘焙師吧？我做蛋糕的技術還不錯，你們要是喜歡吃的話，下回來家裏，我給你們做蛋糕吃。”
卓母問：“可以教教我怎麽做嗎？其實我很久之前就想學做蛋糕了，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簡秋心大方答應：“當然可以，叔叔也學嗎？”
“學。”卓父說，“不然以後全家人都會做蛋糕，就我不會了。”
全家人？他們是已經把自己當成家人了嗎？簡秋心臉上的微笑像是被螺絲釘固定過，哪怕心裏有種種感覺，表面顯露出的都只有完美的笑容。
“不會的，卓嘉現在也不會呢，我不教他，只教你們，那他就成了家裏唯一一個不會做蛋糕的人了。”
這話逗得卓父哈哈大笑：“這樣好像也不錯。”
卓嘉擰開牛肉醬的罐子，莫名其妙道：“有這麽好笑嗎？”
不會就不會，他可不會因此覺得丢人，這不是厚臉皮，而是知道“寸有所短”的坦蕩。
卓母說：“別管你爸，他就這副德行。”
簡秋心默默看着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他們臉上的笑容都是那樣的真摯，顯得她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果然，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她再一次親眼印證了這一點。他們笑起來的弧度都是相似的，他們雖然很平凡，但是應該活得很滿足。他們跟她不一樣，她是欲壑難填的魔鬼。
一頓飯吃了快兩個小時，卓父卓母不急着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簡秋心看着他們的背影，感到有點心累，不是說只是來吃頓飯的嗎？她當初選擇這個地點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地點的缺點，就是很容易讓時間一拖再拖。還不如選擇餐館呢，起碼他們應該不至于在餐館坐上一整個下午。
失策了，想了想，也想不到補救的方法。總不能走過去跟他們說：“诶，我累了，不想再演了，你們走吧。”
罷了，任務進度已經完成一大半了，她一定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務的。
簡秋心坐在了單人沙發上面，給卓父卓母的紙杯續上了茶，又去廚房切了點水果擺盤，熱情地招待他們吃水果。
卓父摸着圓滾滾的肚子：“我不吃了，好飽啊。”
卓母說：“別管他，我們吃，他太胖了，不能吃那麽多。”
“我哪裏胖了？”卓父委屈。
“你看看你那垂下來的啤酒肚。”
“中年男人都這樣，我這不算胖。”
卓母呵呵一笑：“放屁，兒子到了中年也不會這樣，小卓，你說是不是？”
卓嘉左右為難，說是吧，卓父不高興，說不是吧，卓母不高興。他用眼神求助簡秋心，簡秋心笑着說：“這可難說，他要是天天吃我做的蛋糕，估計還沒到中年就有啤酒肚了。”
這一說，将卓嘉可能會有啤酒肚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也不會得罪卓父卓母。
卓父卓母看樣子要久坐，簡秋心不想一整個下午都陪他們講話，便打開了電視機，希望能讓大家一起安靜地看電視。
但電視的聲音只不過是擺設，開了電視之後，室內的講話聲還是綿延不絕，簡秋心一直沒能松懈下來。終于，等到下午五點的時候，卓母提出要離開了。
簡秋心高興極了，但還得說：“哎呀，怎麽這麽快就走了？馬上就是吃飯時間了，要不吃完晚飯再走吧？”
卓母說：“不留了，明天還得早起開店，得回去休息了。”
“這樣啊。”簡秋心滿臉遺憾，“那只能下次再聚了。”
卓父說：“不用送了，你們難得休息，也累了吧，我們自己走就好了。”
簡秋心又客套了一句，卓父卓母說真的不用送了，她才止步。
終于完成任務了，簡秋心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一擡頭便看見卓嘉在看着自己。
“怎麽了？”她心裏惴惴。
卓嘉問：“跟我爸媽見面，你高興嗎？”
簡秋心點頭：“高興。”但其實無所謂高興與不高興，她對此事沒什麽情緒，只是木頭人式地過了一天而已。
“有些話說出來，好像容易傷人，但不說出來，藏在心裏面，我覺得不好。”卓嘉的眼裏閃過一絲複雜，“我還是實話實說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你把這次見面當成任務了。”
簡秋心嗓音發緊，她抛出問題：“把見家長當成是一種任務，挺正常的吧？就好像面試那樣，都是會讓人緊張、會讓人忍不住好好表現的任務。”
“你覺得我爸媽跟面試官一樣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面試只是一個例子。”
“秋心，我不是在責怪你，我只是覺得，你可以更加放松一點。不必那麽……”卓嘉想了好一會，才想到了一個合适的詞，“不必那麽完美。”
簡秋心仰酸了脖頸：“我不認為我的表現是完美的，我只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你父母。”
“我知道，我明白。”卓嘉嘆了一聲，“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你做得很好，是我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