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化險(2)
化險(2)
“若他被欽點為了狀元, 他便可來宮中尋我,”越說越為歡喜,清漪轉眸看向她, 滿目期待地續道,“他說此番, 也算是結交了個宮中的友人。”
姜慕微聽得身旁之人雀躍地說着, 輕而一笑,示意着馬車夫起轎回宮:“看你這心滿意足的樣子, 今晚應是要做美夢了。”
似又細想了一番,清漪苦惱地晃了晃腦袋, 語調卻是比方才輕了微許:“姐姐,此事可不能讓娘親知曉, 我怕她暗自擔憂。”
倒是未瞧出, 平日裏喜愛玩鬧的清漪,此刻竟是在為母妃着想。見清漪像是做錯事的孩童般低垂着眸光, 姜慕微不覺撲哧地笑出了聲:“不用你說, 我也是知曉的。”
自從送別了周元景與其先生顏谕後,她總覺着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就好似原本波濤洶湧的日子在瞬息間平靜了下來, 平靜得有些不為真實。
她與往常一般, 閑暇之時便陪着母妃去後院賞花,偶爾也會瞧着清漪前來,與她傾訴着對那顧公子所隐的愛慕之心。
就這般過了十日半月載, 而她派去打聽淮陵戰況的語昔卻仍然搖着頭,一切還是杳無音信。
她甚至有些疑慮, 興許自陛下賜婚那日起,她便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如今夢醒了,悉數回歸到了原點。興許這些日子以來,她所經歷的,僅是一場睡夢罷了。
她若有困惑jsg,直至那一日的清晨,語昔匆匆忙地走入寝殿,霎那間打破了這十幾日所念及的,她所有淩亂的思緒。
“公主,方才淮陵來報。”見公主正閑适地飲着茶,聽聞此言,微舉着茶盞的手頓然滞了住,語昔在其面前站定,如實禀報着。
“此戰大獲全勝,羌楮已潰不成軍,轍亂旗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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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慕微猛地放下茶盞,不覺地起了身,依舊平靜地望着語昔,眸中卻閃過一瞬的心安之色。
“只是……”遲疑了片刻,語昔竟是躲閃着目光,從未見公主如此在意過前方戰況,她深知公主在意的,是那周小将軍與顏大人的安危。
原本眸中透出的喜悅順勢而散,姜慕微預感不詳,脫口問道:“只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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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昔凝神瞧了瞧四周,緩步上前,語調轉輕地小聲道:“只是在歸城的途中,我方兵馬慘遭敵軍埋伏,傷亡猶未可知。”
“但據消息言,周将軍與顏大人……”頓了一瞬時,語昔微蹙着眉,又續言道,“傷勢尤為慘重……”
還未等語畢,一聲清脆的聲響打破了寝殿的寂靜,語昔慌忙擡眸,見那茶盞被打翻在地,向來沉穩的公主似是不可置信般聽着來報的消息。
近來之日,心緒總是頗不寧靜,而她也終于明了症結所在何處,姜慕微發愣了好一陣子,才垂眸看向她方才不小心打落的茶盞。
她讓語昔退了去,獨自一人在寝宮內,悵然若失了許久。
在她背後支撐着的兩座靠山皆是危在旦夕,她不能置若罔聞,若是她的依靠在頃刻間崩塌,她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将功虧一篑。
這般想着,她緩緩擡手将玉簪取下,望着眼前雪亮剔透的發簪,晃神了片晌。
說出來興許會被他人笑話,這卻是她頭一次收得他人這般貴重的贈予之物。
曾經周元景幾次三番地言說要贈她首飾,她皆是婉拒了去。而她并不是不喜如此,只是不想讓這般示好成為她的依賴,只是不想這般輕易地接受他人的施舍。
可她怎地也回想不起,當時是如何心安理得地收了此物,而她如今卻依是愛不釋手。
她看着自己緊握玉簪的手略顯輕微地顫抖着,合了合眼,又再而睜開了雙眸。
不斷勸說着自己,若是靠山倒了,她将會在這深宮之中回歸于漂泊無依的日子,心想于此,姜慕微忙換了一身行裝,絕不能讓她親手造就的一切……毀于一旦。
未與他人言說行蹤,她獨自坐上馬車,奮不顧身地趕往淮陵。
據語昔所說,南祈兵馬是在途中遭遇埋伏,而前往淮陵的寬敞之路只有一條,雖說路途遙遠,也不知他們身在何處,她若沿途而去,定能找到蹤跡。
她這一走,便走了兩日,幸虧臨走前帶得幹糧足夠多,才支撐着她在這荒無人煙的山道上趕着路。
可她卻未有心思去欣賞這沿途之景,僅是将目光投落在前方。她想讓馬車駛得更快一些,可馬兒卻是有些疲倦,行速比她預想的還要緩慢。
直至途徑一片廣袤的草原,她終是望見了不遠處那為數不多的幄帳。
姜慕微不暇思索,快步行下馬車,不顧心中思慮萬千,忙向着那南祈駐軍處行去。
待她走近了些,有将士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大步上前,面無神色地将她攔了住。
“顏大人在何處?”
她望着眼前萬分謹慎的将士,正色般肅然問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原先覺着此地有女子前來很是怪異,可那将士定睛一看,着實驚訝不已,慌忙抱拳行禮道:“竟是長慕公主,在下失禮。”
她不想耽擱一刻時辰,再而故作平靜地言說着:“本宮來尋顏大人。”
那将士聽罷,卻是有些猶豫,不經意間轉眸,便将目光落在了身後一處幄帳上:“大人受了些傷,正在敷藥,公主在此稍等片刻,在下……”
未等其言畢,姜慕微不再多語,快步便向那幄帳行去,只聽得将士在身後高喊着:“公主,萬萬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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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踏進幄帳內,望見那道清雪般的身影衣冠齊楚地坐于床榻邊,似是剛上完了藥,見其安然無恙,她才終是松了口氣。
見她的到來,他卻未露分毫訝然之色,深沉的目光安靜地落于她身上。
而她卻被他肩處染上的殷紅吸引了眸光,玉白的衣袍被浸染上暗紅的血色,确是有些觸目驚心,他果真是受了傷……
“大人,這……”方才那将士在此刻走進帳中,見得公主已然伫立在了大人的面前,順勢僵了住。
顏谕微微擡眸,望了望帳內的幾名侍從,沉聲靜氣道:“都退下。”
瞧着侍從們抱拳行了一禮,連同那位将士一同退了下去,姜慕微在确認幄帳中只有他們二人後,絲毫不顧所謂的君臣之儀,随性地在案臺旁坐了下。
她望着放于其上的駐軍圖,上邊寫滿了批注,字跡雖是密密麻麻,卻極為大氣磅礴。
“怎會遇埋伏呢?”
觀望了眼前的駐軍圖好半晌,她轉眸看向依舊閑适地坐于床邊的顏谕,輕聲問道。
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袖,他随即徐徐起身,淡然地行于她的身旁:“公主這般貿然前來,也不怕自身遭遇不測?”
她聽罷故作一笑,悠然地回道:“本宮想來便來,顏大人怎還管起本宮來了。”
“周将軍的幄帳就在旁側,”他似是有意無意地提點着,提點着她還有婚旨在身,“公主一來便往在下的帳中闖,也不怕被他人瞧見,敗壞公主的名聲。”
見他是在刻意回避着遭遇埋伏一事,她亦是不再追問,無奈地撇了撇嘴,作勢起身便要離去:“既是如此,我這就去看望周元景,倒是打擾阿玉了。”
早已清楚此人陰晴不定的性子,她亦不想繼續與他閑談下去,談得多了,倒是讓他覺着她此番是擔心他而來,讓他看輕了去。
若是沒了這二位的依靠在,她将來在宮中的道路卻是極為艱難,而她并不願一舉不得,前功盡棄。
她為的,僅僅只是一己私欲罷了,她這般心想。
可剛起了身,還未來得及邁開步子,便聽得低沉的輕喚聲從身旁傳來。
“慕微。”
這是他頭一次喚她的名字,嗓音如貫珠扣玉般落在她的耳畔,不知怎地,令她的心緒微然一顫,不由自主地滞了一瞬。
她僵直了身子,卻聽他續言着。
“往後,切忌魯莽行事。”
霎時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她來此地便是在給他添亂。
想來也是,她在周元景的眼皮子底下,進了他的幄帳,此番确是在給他難堪了。
可她卻興致使然,見他如同在隐約提醒着此舉不妥,她亦不予理會,淡然地轉回身來,再次将眸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瞳中。
“如若不然呢?”帶着些許好奇,姜慕微忽而問道。
見她這般透着少有的執拗,顏谕扯了扯嘴角,平靜如常地答着:“不聽從在下之言,在下就保不了公主。”
好似毫不在意他所言為何,她輕輕湊上前,在他耳邊輕聲低語道:“那我倒還真想看看,我若是在此地遇了險,阿玉是救……還是不救。”
此話說出口後,她又似有些期待,不覺輕聲笑了笑:“若我在你這出了事,你難逃其咎。”
姜慕微正想着他會如何言語之時,幄帳外忽而傳來一陣騷動,霎時打亂了她所有的思緒。
原本僅是想瞧瞧他會作何反應,可她不曾料想,在宮牆之外的沙場上,意外總是這麽猝不及防。
“敵軍來犯!快撤!快撤!”
将士的聲聲高喊直擊着她的心,她見着他微蹙着眉,一臉肅然,才意識到,此刻的她是當真身處了險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