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年宴(1)

年宴(1)

這兩日光顧着探尋殘雲冢, 竟是忘了新科狀元已放榜,她又瞧了瞧清漪那滿目春光的模樣,便已揣測到了眼前的姑娘為何這般欣喜。

早些時日, 民間便傳聞,顧衡之才華橫溢, 滿腹經綸, 這新科狀元非顧公子莫屬。

“姐姐可知,新科狀元是何許人也?”問到此處, 清漪得意洋洋地眨了眨眼,險些要按捺不住地雀躍起來。

見清漪如此追問, 姜慕微便認定了心中所想,她故作斟酌了良久, 随後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莫非……是小清漪心裏的那位顧公子?”

不禁憶起了昨夜在她身旁的那道清冷月華, 憶起了他微蹙着眉,沉靜地翻閱着手中奏本之景, 她這才稍許醒悟, 這些她後知後覺的消息,他應是早就知曉。

近來發生之事, 他只字未與她言說。正覺有些許怨氣襲來, 可她轉念一想, 這些朝中之事,身為一國之師,他又怎會輕易告知于她。

可倘若她問了, 他會對她知無不言嗎……她再而思索,只覺此番所想未免可笑了些。

新科狀元……這也就意味着, 顧衡之将随之入朝,由陛下親自任命, 成為翰林院修撰,便是與顏谕同在朝廷之上。

“姐姐,我以後就可以常在宮中遇見顧公子了!”清漪似是陷在了幻夢中,想着那日在頌雪樓時顧衡之與她道過的話語,她便迫不及待起來,“只要這般想着,我就高興!”

姜慕微不忍掃了她的興致,只得小聲提點道:“可他是朝官,你又怎能時常遇見他。”

毫不在意身份的懸殊有差,清漪微微擺了擺手,說得倒是豁達:“每日早朝之時,我便去遠遠地瞧上一眼,也夠令我歡喜好一陣子。”

言止于此,姜慕微不由地擔憂起來,她不了解這顧衡之的性子,倘若此人看不清這朝中局勢,莽撞言行,惹得顏谕不悅,無疑不會有好下場。

她本對這顧公子本不着興致,可清漪實屬心悅至極,她便不能對其放任不管。此番看來,她得尋得一個閑暇與顏谕好好說上一番,如若這位顧公子在朝中犯了忌,讓他對這位新科狀元下手輕一些。

“母妃如何了?”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的寝殿上,姜慕微仍是有些放不下心來。

清漪聽罷忙揮了揮手,眼中笑意不減:“還在寝殿內歇息着,姐姐今日便別去打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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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興許是她入宮以來最為歡欣之日,母妃得到了帝王的垂愛,清漪尋得了心上人,就好似這些年她所承受的不甘,在霎那間得以解脫。

一切的進展都在不斷地合着她的心意,她仿佛望見了無盡的希冀徜徉在上空,正逐漸滿足着她藏于心底的渴望。

不出她所料,不久過後,流玉宮迎來了一道聖旨。聖上下旨,姜音蘭由原先的婉嫔升為婉妃。

此等消息瞬間傳遍了南祈後宮,嫔妃娘娘們對這聖旨的所指之意心照不宣,就連皇後對這曾經不起眼的姜音蘭亦是恭敬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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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一派輝煌的昭燕宮已然門前冷落,為讨好如今深得恩寵的婉妃,三宮六院紛紛将金銀首飾送往流玉宮中。

而她終是得到了曾經平念所擁的一切,得到了些許她夢寐以求的榮華。

可她望着眼前琳琅滿目的珠寶,與那支白玉簪相比,仍舊黯然失色。憶着顏谕曾在市集的巷口旁應過她,應她若是喜愛,便再将多些珠玉送了來,她等了好些時日,亦不曾等到。

瞥了瞥各宮送來的賀禮,頓感甚是無趣,她不經意輕聲嘆了一息,怕是他早已忘卻了。

忘卻了也罷,她想着,他們之間不過是各取其利罷了,有何等情分可言。

如今她的地位已不同于往昔,她瞧着曾對她不屑一顧的妃嫔現下卻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樣,心底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可她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歲暮天寒,雪意涔涔,又到了除夕宮宴之時。

往年的宮廷年宴,後宮僅有麗貴妃與皇後娘娘,能夠入得了那舉辦盛宴的章和殿。除此之外,按往年慣例,當今聖上會邀各個位高權重的朝臣赴于此宴,以示來年山河無恙。

能去得除夕年宴之人,是為殊榮。

然而,今年的年宴名冊上,陛下欽點了婉妃與長慕公主,倒是将那曾經受盡恩寵的麗貴妃忘在了一角。

每年的除夕之夜,習于舊慣,與母妃和清漪在流玉宮守歲的她,想着要去與那些地位頗高的朝臣皇子們一同赴宴,即使說服自己鎮定從容些,她仍是有微許慌張。

而最為興高采烈的,卻是非清漪莫屬。

知曉顧衡之亦在那年宴名冊上,清漪在她面前歡呼雀躍了好些時日,聽得她耳朵都快起了繭。

清漪與她言道着,不知在年宴上再度遇見顧公子時,又會是何光景。

傳言有雲,顧衡之抱令守律,在朝中規行矩步,揚言秉公任直,直言當朝國師幹政,是為擾亂朝綱。

此人适才入了朝堂,無疑未意識到朝局的潛在傾向之處,與顏谕對着幹,必定是死路一條。

可瞧着清漪如此心悅這位顧公子,姜慕微終是有些不忍。正想着如何讓顏谕手下留情,放jsg過這不識局面的顧衡之,她便聽聞殿外傳來了太為熟悉的嗓音。

“慕微!聽說今年你也會去赴年宴!”爽朗之聲由遠及近,少年快步踏入流玉宮中,望見她的那一霎,心緒頓然明朗,“太好了!這樣你便可以與我一起,正巧可以一同落座。”

她見着眼前許久不見的少年将軍,望着依舊笑顏燦爛的他手舞足蹈着,像是無論歷經多少苦難,他都會以最明朗的姿态伫立在她的面前。

她恍然憶起,自從上次在城門為他送行後,她便是再也未曾見過他。

回宮那日原想着去見他一面,卻因碰見平念恰巧在場,她不想作過多摻和,就先離了去。

此刻想來,與他上次匆忙一別,竟有如此之久……她望着如今喜上眉梢的他,想必傷勢已然痊愈。

見他的目光直直地落于她身,姜慕微輕聲而笑:“我未曾去過年宴,怕到時鬧出了笑話。若是給你丢了顏面,還望莫要怪罪。”

“你這般端莊識大體,還擔心這些吓唬人的場面,”感到她有些罔知所措,周元景皺了皺眉,忙安慰道,“若真要擔心,應是我這馬虎之人擔心才是。”

他好似總是這般,總是十分有耐心地與她輕聲細語着,好似欲把這世間留存的暖意,盡數給了她。

“你的傷勢……如何了?”她終是忍不住關切地問道,覺着自己近來之日确是忽略了他的思緒,又別扭地輕聲解釋着,“這些日子,我遇到太多棘手之事,倒是将你給忘了……”

“我知曉慕微挂念我,”哪知他萬分歡愉地回道,眼底蕩漾出淺淺的笑意,“如若不然,你也不會去淮陵尋我。”

姜慕微被他忽而道出的話語一驚,渾身滞了一瞬,他竟是知曉她前去尋過他們的蹤跡。

可她仔細一想,趕往駐軍之地時太過倉促,當時的她決然地闖進了顏谕的幄帳,此等消息,應是早有将士向他禀報了去。

她愣在原地,深知那時的自己屬實魯莽了些,此刻竟不知該向他作何解釋。

“我剛去謝過先生,”可他依舊笑意盈盈地說着,故作擔驚受怕地拍了拍胸脯,“幸虧先生救了你,我現下想着那時的危急之境,都後怕得緊。”

他竟是去見過顏谕,還恰巧從國師府回來……姜慕微訝然了片刻,生怕顏谕與這周小将軍說了些什麽不着邊際之語,下意識地脫口問:“你去見過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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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有些詫異,周元景不解地撓了撓腦袋:“是啊,先生救下你,我自是要去道謝。”

她暗暗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只望見他清澈的雙眸,只望見他的赤誠之心,其餘的心思,皆是澄澈可見。

看來他從不曾起疑,看來他依舊是付以着真心,倒是她多慮了。

她一轉心思,周元景見過太多世面,正好趁着他在場,可以讓他幫着瞧瞧穿着何等衣裳去赴年宴,更為得體一些。

于是她拉着他在正殿坐下,與他低語了幾句,便随即起身,往裏屋走去。

一刻鐘過後,待她再次行出之時,周元景凝視了半晌,微皺着眉,緩緩地擺了擺首:“不行!這衣裳看着太素雅了!”

姜慕微低頭望了望玉白的袖衫羅裙,困惑不已,素雅有何不對嗎……可見着眼前的周元景直晃着腦袋,她輕嘆一聲,垂頭喪氣地進了裏屋。

又過了一刻鐘,當他望見眼前明麗的那一霎那,不自覺地愣了愣,他輕聲咳了咳,慌忙避開了目光:“這件又太豔麗了!不行不行……”

這下,她有些氣不過了,方才他說太為素雅,她便換了一身朱紅的百花錦衫,卻亦是讓他嫌棄了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故作無奈地撇了撇嘴,假意氣憤道:“那你倒是說說,究竟怎樣的衣裳才是恰到好處?”

“我也說不上……”小聲地回應着,周元景認真思索了一番,略為委屈地沖她眨着眼,“只是覺着太為素雅,掩蓋了你的華光。”

“可若是太為嬌豔……”

見她依舊氣沖沖地瞧着他,他斟酌了片刻,擡手輕輕地扶了扶額:“讓別家的公子瞧上了,我會煩悶至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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