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年宴（2）
年宴（2）
見他的模樣, 像極了做錯事的孩童，姜慕微忽而撲哧地笑出了聲，也不再與他鬧騰, 幹脆地再進到裏屋，換一身他稱心如意的錦衣。
這一次, 她擇了一襲雪青色的雲理華裳, 見到周元景雙眸頓然一亮的霎那，她便知曉, 此番終是擇對了衣裳。
“就它了！這華裳着實好看！”不住地起了身，他繞着面前的女子轉了一圈又一圈, 眸光卻是不肯移開了去。
“當真？”她望着他歡喜的模樣，喜笑顏開來, 這般至少在這年宴上, 她不會太丢了顏面。
“當然了，聽我的準無誤, ”擔心她信不過自己, 周元景再三堅定道，“着此身青裳去那章和殿, 再适合不過。”
心想着終于能借母妃的榮光登上華堂, 她心下釋然, 朝他粲然一笑：“那……我便聽你的。”
五日後終是迎來了除夕，姜慕微跟随着姜音蘭緩步行上章和殿的金階，看着所遇的文武百官們無不對她恭敬有加, 她忽感風光氣派，享受着這般前所未有的虛榮之景。
踏進大殿之時, 她便瞧見周元景朝她招着手。她淺淺笑了笑，輕聲與身旁的母妃低語了一番後, 鎮定從容地在他身側坐下。
可剛入了座，還未與周元景說上一句話語，她頓感一絲不易發覺的陰寒落在了她身上。
她猛地擡眸，望見坐于大殿另一側的那道身影，正直直地将她攬入了雙眸。
她與其隔空相望着，見他面色清冷，撞上視線的那瞬息，輕然撇開了目光，似是不帶有任何思緒地飲着茶。
“坐于你左前方的，是刑部尚書顧大人，”身旁的周元景微低着頭，小聲與她介紹着，将她微許紛亂的思緒拉了回，“顧大人左手邊，乃是吏部尚書趙大人。”
她順着周元景的言語瞧去，再次瞧見了那一身凜然的顧岚，遙想上一次遇見此人時，還是在顏谕的府邸前。
如今想來，卻已是過了幾月有餘。
待到大殿內群臣皆紛紛入了座，她見着當今皇帝蘇泓威嚴地上了殿階，一臉肅然地坐于龍椅之上。
Advertisement
随着絲竹之聲悠揚地婉轉而起，蘇泓将目光定格在了不遠處的姜音蘭身上，冷峻的神情頓時溫和了下來。
李公公緩步行至姜音蘭身旁，附着其耳傳着陛下的口谕，讓姜音蘭去坐于陛下身旁之位。
起身向陛下恭敬地行了一禮，姜音蘭從容地走上殿階，在衆目睽睽之下，行至蘇泓身旁端莊地入了座。
姜慕微淡然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不由地暗自得意起來。陛下的這一舉動，無疑讓在場的諸位朝官倏然明白，如今婉妃在後宮中是何等地位。
只要陛下對母妃的寵愛更甚，她便能得到更多的榮華。
不禁望向身後伫立着的清漪，她順着清漪滿懷欣喜的目光瞧去，果不其然瞧見了坐于大殿旁的顧衡之。
“顧愛卿是為朕欽點的新科狀元，”許是恰巧也望見了顧衡之，蘇泓微微擡袖，向這位滿腹珠玑的翩翩公子問道，“今日來此年宴，愛卿有何感想？”
顧衡之聽罷忙站直了身子，畢恭畢敬地答着：“回陛下，微臣不敢想別的，只想着将來如何替陛下分憂解難，如何為這萬裏河山獻上佳話。”
顯然聽聞此言開懷了些許，蘇泓笑了笑，看向了大殿內的衆位臣子：“說得極好，愛卿之言，朕愛聽。”
姜慕微聽着這阿谀奉承之言，心想着這顧衡之出口成章，面對今日的年宴，定是有備而來。
正欲看看清漪見此景作何反應，她便望見一道許久不見的身影緩步踏入了章和殿。
不僅是她，殿內的群臣皆是訝然了幾分，望見這抹往日裏驕縱蠻橫的身影，一步一步鄭重地走到大殿中央，引得原本正翩遷起舞的舞姬收回了舞姿，輕步退至一旁。
平念？她甚是不解，自從麗貴妃被禁足後，她已是有許久未曾見過這位總是在她面前風光無限的平念公主，也不知此人出其不意地到來，又是何居心……
平念端着一碗熱騰的蓮子羹，神态愁苦，在大殿中央緩緩跪下，原本嚣張的性子倒是收斂了許多。
“陛下，這是母妃為您親手做的蓮子羹，”端着羹湯的雙手微微顫動着，像是斟酌了良久，平念才輕聲道jsg出，“母妃說陛下愛喝她做的羹湯，便擔心着陛下在此次的年宴上怕是嘗不到了，讓兒臣特意送了來。”
“麗貴妃？”蘇泓眯了眯眼，似是回想起了被他冷落已久的那抹豔麗，緩聲問道，“朕之前罰她禁足三月，她近來之日如何了？”
聞得陛下的話語，平念愁容滿面，淚水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轉，凄苦地回應着：“母妃思念陛下，已憂思成疾。她日日念叨着陛下，說她知道錯了……”
想來過了這麽長的時日，麗貴妃已是認罰知錯。許是念及舊情，蘇泓嘆了口氣，随後望向了平念手中的蓮子羹，終是有些心軟：“把蓮子羹呈上來吧，難為麗貴妃一番苦心，朕明日便去瞧瞧她。”
平念忽而破涕為笑，忙用袖子擦幹了淚，歡喜地将蓮子羹呈上：“謝陛下。”
沉着望着平念上演的這一出，姜慕微不禁有些佩服起這位昔日裏對她百般刁難的平念公主來。
趁着群臣皆在場，送上麗貴妃做的蓮子羹，令陛下回憶起過往的點滴，此番，平念便可早日讓麗貴妃擺脫禁足的局面，還可讓宮中之人不敢輕視麗貴妃那經久不衰的地位。
一舉兩得，一箭雙雕。
平念真是布的一手好局，還讓此刻坐于陛下身側的姜音蘭，有着些許難堪了去。
正想着該如何應對平念的暗中挑釁，姜慕微便聽得陛下頓然開口說道：“朕瞧着平念已過了及笄，顧愛卿也尚未娶妻，倆人倒是般配至極。”
不好預感湧上心頭，姜慕微未曾料到，陛下竟會将其二人婚配在一起。
她下意識地望向跪于大殿中的身影，見平念似是愣了住，全然意想不到這突如其來的賜婚。
蘇泓卻是未察覺到異樣，滿臉樂呵地繼續道：“朕今日高興，便為你們二人賜個婚，如何？”
慌忙磕着頭，平念深吸了口氣，可陛下的旨意她不敢不從，若是惹得陛下不悅，她便是滿盤皆輸。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好似翻湧着千萬般不甘，她顫巍巍地輕聲回道：“陛下，平念只想伴于母妃和陛下左右，平念不想出嫁……”
“身為南祈公主，終歸是要嫁人的，”見平念此番回絕，蘇泓怒目了半分，不緊不慢地說着，“哪由得你這般任性。”
平念微低着頭，不敢再言語一句，生怕陛下勃然大怒，使得麗貴妃再無翻身之地，而她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
這一變故，确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顧愛卿意下如何？”蘇泓又将目光轉到了顧衡之身上，別有深意地問道。
眸光黯然了微許，姜慕微不看便也知曉，此刻的顧衡之與清漪有着何等的不甘……蘇泓做此舉動并不是好意賜婚，而是在試探着他們的忠心。
陛下多疑，最忌諱臣民輕視皇權，不聽從聖上旨意者，無疑是在藐視皇威，是為對他的大不敬。
顧衡之阖了阖眼，別無他選地起了身，眸光凝聚了少許，終是行了禮：“微臣……聽從陛下的旨意。”
感受着殿內壓抑到窒息的悲涼之感，姜慕微沉下心去，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深思熟慮起來。
無論平念是否願意接下這門婚事，無論其是否還心系着周元景，她只知一點，若是平念與翰林院修撰聯了姻，加之顧衡之此人如今深得陛下歡心，往後的日子，定會對她構成極大的威脅。
瞥了瞥母妃身旁的清漪，她望見了清漪眼中的失落與神傷，想必這小丫頭定是在吞聲忍淚。
一個念頭順勢在心上紮了根，她必須要阻止這道賜婚。
而她擡眸的瞬間，再而望見了那抹皓月般的身影，望見清冷如常的他正有意無意地将目光投落在她的方向。
姜慕微僅是困惑了一瞬，便霎時意識到了什麽，他似是在與她隔空商量着對策……
顧衡之本就惹得顏谕極為不悅，若是再迎娶了平念公主，于顏谕而言，此道婚旨無疑是火上澆油。
既然這道婚旨皆不合他們的心意，那便合力将它攔截了去。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側目瞧了瞧此刻焦頭爛額的周元景，姜慕微鎮定自如地飲了飲茶。雖不知顏谕是何對策，但從心底莫名升起的安心感讓她順勢應了下。
“陛下，微臣近日聽聞，北境宣康使臣将于半月後抵達南祈，我朝需派一位公主和親，”殿內的一處傳來冷冽清然的話語，群臣皆紛紛望向那平日裏慣于默不作聲的顏大人，聽他繼續道着，“陛下此番賜婚，是為不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原本還有些隐約竊竊私語之聲的大殿，瞬時安靜了下來。
在場的諸位朝臣未有資格來指出聖上此舉的不妥之處，唯獨國師顏大人可。
無論此人作何言語，在朝堂之上皆有着極大的分量，好似霎時卷起無形的腥風血雨。
